八月中秋佳節,人月兩團圓,南城早秋晨暮交替,山澗草木早早的勾了一層霜露,霜白霜白,瑩瑩灰芒,傅閑潭踏著草溝,望著向北之方,一路緩緩行進,布鞋踩著衰草,在這寂靜的月夜里窸窣作響。露草沾濕了衣物,他微微彎下腰背,輕輕的咳嗽起來。
騎著棕色大馬的人遠遠的跟著,饒是那人怎麼勸告,他就是不回去,夜風鼓來唰唰的搖曳他的衣裾,此峰看過去,一條戰壕,兩邊相隔的就是姜國與北晏的大軍,他微眯著眼楮看著那偏南的方向,他想要速戰速決,他必須回去才能安心,姜國現在可謂是苟延殘喘,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大戰不可輕敵。
「地勢圖拿來,咳咳!」他握拳擋在唇邊,軍士下馬,在他面前舉開地勢圖,他指尖點在地勢圖上面標注的毛家溝上邊,毛家溝往東直上,一路險境,雞肋也,若調虎離山,引軍向北中,駐軍毛<家溝倒也不失為一險計。
他仔細想了想收起地勢圖,雙手攏在袖子里低著頭踱步,露草濕了衣物鞋襪,夜風吹來涼絲絲的,「回吧!」軍士牽了他的馬過來。
張嚴軍帳中早等的焦急,傅閑潭出去也沒有跟人說,帶著一名士兵就走了,這是兩軍交戰的特別時期,正是需要特別小心的時候,何況他還帶著傷,這要是出了什麼事,要怎麼辦?張嚴來回走了幾步,正要破口大罵這些不仔細守著帳篷的人,遠遠就听見了篤篤篤的馬蹄聲,掀開簾子看出去,不是那病重的人是誰?
他上前幾步快走到他面前,趕在傅閑潭下面前拉住他,「大人!姜國敵軍就在不遠,大人這又是去了哪里!」傅閑潭被他扯的;踉蹌一下,「張將軍擔心了,張將軍去把人保叫過來吧。」
張嚴迷瞪了一下,心中惱怒還沒有消散,「大人,這又是要做什麼,回去躺著!」他穩住腳步,停下來,「張將軍!要開始打仗了!」張嚴愣了一下,推著他的手松下來,總算听明白了他說什麼,精氣神都變了一下,挺直了腰板,「屬下領命!」
「我想在這里駐軍。」他伸長竹竿敲了敲地勢圖上面毛家溝的位置,軍士門對視一眼,「大人可是說,毛家溝?屬下認為毛家溝一地實屬雞肋之地,第四險要,若為戰地恐不太合適,且此地我軍與姜國乃對半開,大軍若進行毛家溝,姜國完全也可以進軍。」
傅閑潭巡視一眼,點點頭,「所說確實,我剛才登頂看過,毛家溝,乃陷計,贏率確實一鍋端。」他緩步走到地勢圖前,伸手指著毛家溝,「地勢圖上看,是看不出來的,我方才登頂看去,毛家溝戰地因為過于險峻被兩軍拋為雞肋,實則,易守難攻,我也看過我軍多為南軍,山地之行必是熟練于心。」
「大人說來,可是有了計謀?」張嚴听得眉頭皺起,覺得即時陷計,為何偏要一試,雖說贏率為姜國一網打盡,可萬一技不如人如何?他淺淺一笑,點點頭,「利劍唯有厚甲方可護手,陷計自然也要有好計護航。我君以南軍北軍合二為一,北地遼闊,山澗稀寡,用來調虎離山最好,南軍涉嫌境,奪攻佔首地毛家溝,後北軍南軍夾擊包圍,退可毛家溝守可毛家溝,雞肋變利劍也。」
「秦將軍可行?」他側頭看著站在遠處的老者,秦立身量挺拔,濃眉下的眼楮熠熠生輝,閃爍這明亮的銳芒,听完傅閑潭的話秦立捋著胡子沉聲笑了出來,「老夫只是無話,姜國一站老夫算是對傅相五體投地,原是北晏還有這文高武就之人,老夫佩服。」
「秦將軍一席話倒是說的在下怯耳,只這調虎離山一記,秦將軍要親自去了,閑潭計謀再好,也抵不過將士沙場浴血,拜托了。」他彎下腰拘禮,秦立笑著上前攔住他彎下的手,「老夫定好好抱著利劍之鞘。」
眾人散去,傅閑潭立與地勢圖前,張嚴掀開簾子進來,抱拳拘禮,「大人!張嚴有一事不明。心中困惑。」他低眉輕咳一聲,看著站在下方的人,「說吧。」
「大人為何如此心急,屬下知,幾次戰役姜國元氣大傷,雖然戰有乘勝追擊,但未有抱陷一拼之說,大人只是為何,寧願涉嫌也不徐徐圖之,屬下雖不該這般說法,大人可是為一己私欲?」
他看著張嚴,臉上表情淡然,「傅某不知如何說法,行軍打仗,說來好听,便是為家為國為安慰,說得不好听,那于私欲又有何不同,這便是傅某的回答。」
張嚴笑了笑,「大人與我所見的人皆不相同,小人卻又大義,君子卻有私欲,只可說大人真性情,屬下告退!」張嚴抱拳拘禮,笑了笑便離開。他倚著沙盤嘆出口氣,「我便是只想著你平安,小清!」
天色朦朧,軍隊整裝待發,傅閑潭騎在隊伍中間,張嚴,護衛,黝黑的鐵甲穿在胸前,頭戴紅纓冠,手握腰間利劍,他向來文質彬彬,戰甲加身英氣逼人。「大人,寅時已到!」他點了點頭,看向秦立,「出發!」
秦立領兵向北中出發,他嗆咳了幾聲,張嚴有些擔憂的看著傅閑潭,「大人,舊傷未愈,毛家溝地勢險要,是否?」他牽著韁繩,「不必,我必須前去督戰,此役對我很重要。」
他強求,早些張嚴知道他要去的時候就已經勸過,現在任然是不死心,實在是他的身子,讓張嚴實在擔心。姜國探子飛奔回營,通報北晏軍隊已經揮軍直擊站前來,姜國心急如焚,只好硬著頭皮迎戰交擊。
到了山下,戰馬再也不能上行,步行帶輕甲,傅閑潭幾步下來就有些微喘,這還只是一座山,險地未到。但大軍必須在卯時到達,兩個時辰內必須度過險地。「先鋒輕甲先行!重軍列後!」他看了眼天色,心中有些焦急。
「大人莫要著急,再過了這個山頭就能好了。」輕甲隊現在應該快到毛家溝了,他看了眼天色,命令隊伍在走快些,軍隊雖然盡力,但也實在走不快,左手邊就是懸崖,這道路就通兩列軍隊前行。
他側頭看著石塊跌落山崖心中無聲的嘆了一口氣,天色開始蒙蒙發亮,路況也比起之前來好走了許多,大軍前行加速,到達時,傅閑潭懸起來的心終于放下來,「大人,弓矢已經架好。弓箭手已經準備。」
「辰時,準備迂回,等待秦將軍助攻。」氣氛劍拔弩張,張嚴在這里看下去,確實對戰況一眼就穿,想來對方是沒有發現這一點的,否則不會遲遲不利用毛家溝的地形。
他站在逆風口看下去,大風刮起他頭上的紅纓,他眯起眼楮,看著遠處揚起來滾滾煙塵,張嚴眼楮一亮,激動的笑起來,「來了!」
姜國軍隊節節退敗,愈發靠近毛家溝月復地,他跨上戰馬,威風凜凜,等待著軍隊的進擊。「輕甲全隊停留後援圍攻,長槍隊,前鋒準備!」張嚴打了個手勢,指揮著軍士。「大人這是做什麼,馬上危險!」張眼一回頭就見他已經坐在了馬上,心下一緊,月兌口而出。
「我是督軍,必須指揮著,軍中士氣不能低落。」濃重的血腥氣順著風向吹過來。姜國軍隊集合到了傅閑潭指示過的那個範圍,從張嚴點了點頭,張嚴一聲領下,嘶吼,喊殺聲在耳邊轟鳴,姜國有些垂死掙扎的感覺了,傅閑潭握著韁繩的手緊了緊,心中也激動起來。
張嚴都出現,讓姜國的軍隊愈加倉惶起來,將死之士,殊死抗爭,求生的意思也更加頑強。,殺紅了眼的人也更加凶狠起來。
張嚴騎著戰馬,一路披荊斬棘,長刀一揮,就斬下數人的頭顱,熱血順著回過來的刀尖,撒到臉上。好似從修羅地獄里出來的赤面羅剎,他一路斬殺,往著姜國士兵,團團圍著的保護圈殺回去,一只羽箭從那保護圈里破風殺來,直直的沖著張嚴的胸口飛去,張嚴吃了一驚,瞪大了眼楮,長刀一甩堪堪躲開那箭,箭與長刀撞擊發出嗆的一聲,張嚴心中暗暗吃驚,射箭之人可謂穩準狠。
要不是自己反應及時,那一箭,恐怕就穿到了自己的心髒。戰馬開始顛簸起來,長箭幾支又飛射過來,擦破袖子里的手臂,張嚴突然覺得這人不是要殺自己,但又沒打算放過自己。
張嚴疑惑之際,意想不到的事他自己也沒發現,傅閑潭看著那一小股包圍起來的軍力越來越靠近他們,包圍圈里的人嘴角一勾,突然站了起來,張嚴嚇了一跳,看著那突然站上來的人,眼角四顧了一下,心下大叫不好,但事情已然太遲,那人拉弓圓弦,對著那遠處馬上的眯起一只眼,張嚴大刀一揮,趁著這下回頭大喊,「大人,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