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樓所在的冥界,位于幻想鄉上空,兩者之間有櫻花結界相隔。
無論是從冥界去幻想鄉,還是從幻想鄉不知死活去冥界,這里都是必經之地。
而現在,肩負撥亂反正偉大使命的少年正在隨著不明所以的受害者一起向著冥界不知死活地前進。
風吹拂著兩人的耳側,吹起了少年一臉正氣凜然。
飛在前面帶路的少女似乎有些在意一般,幾次猶豫之後,疑惑著回過頭來。
「……雖然很是失禮,但是在下還是想問下,是不是雨桐君對我們白玉樓有著什麼微妙的誤解?」
「沒有,絕對沒有,在下已經充~分了解了白玉樓現況,魂魄小姐。」
少年一臉正氣凜然。
「正是因此,在下有著不得不盡快與西行寺大小姐會見的必要,請專心帶路。」
「哦……哦,是。」
雖然少女還是乖乖帶路了,但是那種錯亂感依然存在。
少年一臉正氣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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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將唇從對方的額頭輕輕撤離,在幽幽子不滿足的嗚嗚聲中,八雲紫看向了漆黑天際。
「幽幽子,他們兩個來了。」
「是麼……真是不會挑時候呢。」
幽幽子悻悻地從對方的懷抱里離開,正坐起來,看著八雲紫。
「那麼,紫,你是要走,還是要留?」
要繼續與雨桐十愛,這把劍拉開距離,還是坐下來和他談一次?
這個選擇題只有八雲紫有選擇的權力,作為摯友的西行寺連一絲自己的意願也不願參進去影響對方。
八雲紫需要的是單純的,只有她自己意志的選擇,才能在日後也不會後悔。
粉紅色的如同正在飄零的櫻花一般的瞳孔正對著對方紫水晶一般深沉綺幻的眼瞼,其中是直白的詢問與內斂的猶豫。
時間一分一秒,落花一飄一搖。
幽幽子心中的憐惜隨著時間而堆積。猶豫得越久,八雲紫的心里就越矛盾著。
但是現在不是剛才的可以心軟的時候,自己必須要讓那位少年到達之前,讓摯友確定她自己真正的想法。
幽幽子知道,八雲紫也知道,這個選擇所通向的不同的未來。
八雲紫依然保持著看向漆黑夜天空的姿勢,但是輕微顫動的身體卻表達著她不平靜的內心。
好像……在很久以前,也是這樣的。
幽幽子看著金發的賢者這個姿勢,心里嘆了口氣。
她已經知道對方的選擇了,這個選擇她已經見證過了。
「……果然,我還是……」
隙間張開,八雲的賢者露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
果然還是這樣勉強自己。
雖然心里有些不滿意,但是亡靈少女不會去改變摯友的意志。
「……那麼,走好。」
幽幽子露出溫柔的笑意。
正如自己所想,自己所需要做的就是支持她。
「但是不要在壁櫥里睡太久哦,紫。」
「……我知道。」
然後,隙間閉合。
看著兩人的茶會已經只剩下一人,幽幽子也沒有了在此與雨桐十愛見面的想法。她輕輕起身,回到了白玉樓中,只留下西行妖空洞可怖的樹身如同破土而出的黑色干枯的骨爪,無力而絕望地朝著天空張開。
「不該來的來了,不該走的,反倒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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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桐十愛是第一次來到冥界。
這是個沒有太陽那般的普照萬物的光源,也沒有一碧如洗的澄澈藍天,但絕對不遜色于幻想鄉的地方。
冥界的萬事萬物,都在散發著只屬于自己的靈魂的光芒。
這里沒有陽光,沒有風聲,只有自顧自發光的世界以及飛來飛去的,泛著冷光的幽靈點綴著世界的每一個角落,再加上這份美麗世界自帶的光效,可以說是難得一見的美麗風景。空氣寂靜得可怕,但正是有這份寂靜,才顯得這個世界美到無法容許有生者的嘈雜。
死寂,冰冷,絢爛,綺麗,這就是冥界,不屬于生者的樂園,毫無生機卻美麗無比。
亡靈樂土,天上幽冥。
魂魄妖夢的人體和靈體都散發著同樣的光芒,在少年身前輕輕一個鞠躬。
「歡迎來到冥界,雨桐君。」
「……啊啊,打擾了。」
雨桐十愛吶吶著點點頭,掩飾下了對冥界瑰麗之景的驚訝。
他似乎想起了什麼,輕輕舉起了手。
沒有。
魂魄妖夢也看到了少年的異樣。
沒……沒有!?
是的,少年並沒有散發著自己的光輝。
「這……這是怎麼回事,雨桐十愛!?」
無法抑制,魂魄妖夢驚訝與疑惑月兌口而出。
不可能的,就算是沒有生命的土石,在冥界也有著自己的光芒,那是世界所賦予的靈魂,可以說是事物存在的意義也不為過。
但是眼前的少年的確沒有散發著光。能用肉眼看到的他,是經過其他物體的光反射而看到的影像而已。
雨桐十愛嘴角勾起了苦笑。他看著眼前一臉困擾的少女,搖了搖頭。
「用比較酷的說法來說,大概就是此身已無意義吧。」
說完,黯淡無光的他率先走向了這片死寂而五彩繽紛的世界。
人類也好,妖類也好,至少在冥界這里都有著自己的意義,對于世界來說,是被承認的。就算是土石,樹木,都是作為世界的一部分而存在著。
世界承認著存在的一切,哪怕已經死亡的一切。
除了某個八雲賢者的幻想造物,完完全全無法理解的,存在著的不存在。
而作為不存在之物,雨桐十愛也早已做好了這一覺悟。世界如何根本沒什麼,只要成為那位少女的劍就好了。
讓她不會再在那麼絕望的天穹之下,唱著那樣的搖籃曲。
這是他進入幻想鄉,接觸幻想鄉,並以幻想鄉之劍為目標的原因,又怎麼會在這里因為這樣的事情而愣神。
一切都是為了那位少女。
無論那位少女如今是怎樣地與自己拉開了距離,無論她之後向世界宣戰時是以怎樣的表情對待自己,她于他,依然是整個世界的意義。
無論她對他露出怎樣的表情。
但是……
「果然……我還是……」
眼瞼下沉,純粹的幻想露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
可惜的是,他的身邊,並沒有一個如她的身邊的,看得懂這個笑容的人。
「……雨桐君,是否是有些不適應冥界?您看上去臉色不太好。」
「嗯?不不不,冥界光景雖然見所未見,與幻想鄉或者外界相比,卻絲毫不遜色,有著讓人賞心之景色。」
雨桐十愛自然要為剛才的笑容掩飾。
「西行寺小姐一定還在等我們,請前方帶路吧,魂魄小姐。」
魂魄妖夢認真地看了他一眼,便走到前面開始帶路。
「……那麼,請了,雨桐君。」
「嗯。」
雨桐十愛遙望遠方,那參天的巨樹。
那是黑鐵一般的枯敗腐朽,絕望地向天際張開掌心的骨爪,周身包裹著幾乎不可見的蒙蒙青光。
絕望嗎?
死心了嗎?
少年舉起了手遙遙握向那名為西行妖的無葉之樹,嘴角露出狼一般的笑容。
太早了吧!?
于是,一只絲毫沒有光芒的手,將遠處有著輕微光芒的巨木的影像在眼前握緊。
無光的少年穿梭在這光的世界,對于他而言,獨行的理由,是足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