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貴妃到。」一個高呼的聲音傳來。
那些人已經近了,前邊由兩個掌燈的宮女引著,四人抬著步輦走在其中,後面還跟著兩個太監。
領頭的太監示意秀女退至甬道兩旁,一起福去。
傅綺箏謹慎抬眸看去,紗幔中倩影斜斜地倚在扶欄上,似在小憩。‘原來,她就是爹所說的貴妃尹氏。’傅綺箏未敢多想,待步輦行至正前忙沉下頭。
一方絲帕從輦內飛舞而出,翩翩而落,綺箏只覺身旁似有陣輕風忽起,轉眼看去,雲清起身上前撿起落在地上的絲帕,快步走到步輦前方,攔著引路的宮女,行駕停住了。
「何事?」幔中的尹妃閉眸淡淡問道。身旁伺候的太監忙回話︰「啟稟娘娘……。」
雲清將絲巾托在手掌之上,緩緩跪在尹貴妃駕前,打斷太監的話說道︰「娘娘的絲帕掉.+du.了,奴婢特拾來還給貴妃娘娘。」
尹妃放下支著頭的手,拍了拍扶欄。抬轎的幾個太監緩緩放下步輦。一旁伺候的太監忙走到步輦前方,伸手躬身,扶著尹妃下了步輦。一襲寶藍華裝,裙幅逶迤其後,高髻金鈿玲瓏,一對金雀步搖更顯貴重。下轎後掃視了兩旁行禮的秀女,言︰「都起來吧。」又走到雲清跟前,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傅綺箏起身站在原處,低著頭,文月轉頭蹙眉看著綺箏,傅綺箏輕搖搖頭,示意她別說話,文月方才沉下頭。
‘雲清不是想巴結尹妃吧,依我看這個尹妃可不是個好招的主,清兒真是太沉不住氣了。’傅綺箏心下想著。
「臣女沈雲清。」雲清低頭道。
尹妃輕點了點頭︰「名字倒是不錯」。
听著尹妃的語氣沒有生氣責怪的意思,傅綺箏方才松口氣。
「啪。」尹妃的侍女揮手重重扇在雲清臉上,雲清被扇向後跌去,,一手捂住被打的臉龐,俯在地上,眼淚止不住涌出,絲帕落在尹妃履前。
傅綺箏心里猛然一緊,卻想不出任何辦法幫助雲清,只得站在那里,低著頭不敢抬起。
尹貴妃看著俯在地上的雲清,抬足踏在那方白絲帕上,冷笑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撿本宮不要的東西。」
雲清忙爬起來,跪在地上,哭著說道︰「臣女沒有,臣女以為這是娘娘不小心掉了的,便拾來還給娘娘。」
尹妃俯身托起雲清的下巴︰「呵,還敢頂嘴,自以為有幾分容貌就如此囂張,既然你那麼想要本宮的東西,本宮就賞給你。」說罷,伸手拔下發髻上的金簪,將雲清的手掰開,將簪子斜著,簪尖用力地劃過雲清的手掌。
「啊……。」只聞得雲清一聲慘叫,接著便哭喊著︰「娘娘饒命,娘娘饒命。」
雲清手上留下一道血紅的口子向外滲著血,一滴一滴濺落在地上。
「看來本宮真是倦了,連賜個東西都如此大意,這一不小心就劃破了她的手。」尹妃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又看著後邊的太監道︰「你們還不快給她擦擦,就用這個吧。」言罷,抬腳,看著地上被踩過的白絲帕,上面已有許多污跡。
「是。」一個太監應道,撿起絲帕,走到雲清前面,用已滿是灰塵的絲帕擦向雲清手掌上的傷口,雲清欲收回手掌,卻被那太監用力拽住,重重地擦著。
雲清疼痛難忍地喊叫,淚如泉涌,尹妃站在一旁含笑看著。
「行了,擦干淨了,回宮。」尹貴妃冷言,妃轉身欲行,將手中的金步搖扔到雲清身旁。
雲清看著受傷的手,縱有千般苦楚如今也難以言出。
尹妃挪了幾步,轉過身,撇視著雲清︰「怎麼,是不是還要本宮教教你這宮里領了賞得謝恩?」
雲清搖搖頭,跌坐在地上,啜泣︰「謝娘娘……謝娘娘賞賜。」
尹妃看向領頭的太監︰「郭公公,這剩下的,可就交給你了。」又看了看旁站著的秀女,說道︰「這些就是這屆的秀女?你可得吩咐年姑姑好好教教她們這宮里的規矩。」言罷,拂袖上輦。
「是,奴才明白,請娘娘放心。」郭公公道。
「起駕。」輦旁的太監高呼。
尹貴妃的行駕才慢慢向前走去。
剛剛的一切,對雲清來說,是經歷了一場噩夢。文月看著尹妃離去,欲上前扶起雲清,手卻被傅綺箏拽住,傅綺箏緊握了握文月的手,示意她不要如雲清一樣沖動。
郭公公走到雲清前面,俯身拉起她的手看了看,搖了搖頭︰「喲,傷口如此之深,可怎麼服侍皇上。」
雲清看著血肉模糊的掌心,痛苦不已,淚如珠落。
「來人,把她送去浣裳局,傷成這樣,還做什麼秀女。」郭公公起身吩咐道。
上來兩個個小太監將雲清拉起。
「不要啊,求公公不要啊,我知錯了,再也不敢了。」雲清哭喊道。
郭公公揮了揮手︰「帶走。」
兩個小太監將雲清拖下去了。
「好了,咱們走吧。」郭公公領著兩列秀女繼續前行。
眾秀女轉過身來走著,議論紛紛。
文月說道︰「姐姐為何不讓我幫雲清呢?」
「你幫的了她嗎,不僅幫不了,反倒得連自己也一塊兒搭上。」傅綺箏沉著頭,淡淡說道。
「可是雲清就是撿錯了東西,貴妃也不用罰得如此之重吧。」
「雲清沒有撿錯東西,只可惜,她挑錯了地方,挑錯了人,貴妃哪會心甘情願受她的恩惠,即是是撿起絲帕這樣的小事,也絕不會欠絲毫情。」傅綺箏無奈道。
「行了,都安靜,剛剛你們也都看見了,這里是皇宮,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自己好生思量思量,別撞在針尖上,得罪了貴主,自討苦吃。」郭公公說道。
眾秀女這才安靜了下來。傅綺箏轉過頭去看著剛剛那里斑駁的血跡,無奈地搖搖頭‘這里,就是如此,我早已想到,雲清不該跟陳兮縈賭氣,想抓住一切可以巴結的機會尋找靠山,這里,深不可測,人心亦不可測。’回過頭,靜靜前行。
走到紅牆盡頭,拐了彎前行了一會兒,步至一處宮門前,跨過門檻,仍是一處空地,正前方的宮殿上寫著「初斕宮」三字。
一個著墨綠色宮裝的女官領著五個宮女迎上來,向郭公公行了禮。
郭公公才道︰「這便是這屆秀女,剛剛有名秀女受了肌膚之傷,難以繼續選秀,咱家已另作安排,這二十九名秀女就交給你了。」
「是。」女官答道。
郭公公復走出門去。
三十名秀女站在原處靜靜候著,女官施禮後說道︰「奴婢年錦安,是這初斕宮的掌事姑姑,這五名宮女是伺候小主們的。」
秀女齊欠身道︰「年姑姑好。」
「小主們舟車勞頓辛苦了,今日且下去休息,明日清晨開始學習宮里的規矩,好了,小主們分別住進五處寢殿,陳兮縈,賀悠竹,傅綺箏,佟書錦,文月,杜夕蕊,住攬霞殿,跟著冬梅去吧。」
傅綺箏她們跟著宮女冬梅進了攬霞殿,殿內已掌燈,床榻依牆而設,中間放著一張圓桌。六人分別挑了一張床,坐下來歇息。
「真巧啊,咱們又踫到了,這次還住在一個殿里。」佟書錦看著傅綺箏和文月道。
傅綺箏淺淺一笑,未說話。
冬梅端來熱水,一番梳洗後,陳兮縈一切弄妥當了便歇下了,佟書錦見兮縈如此,也就跟著睡了。
「姐姐,你了困嗎?」。文月看著正在鋪床的綺箏,問道。
傅綺箏未抬頭,淡淡說道︰「早些睡吧。」收拾完,看著一旁坐著的悠竹,笑說道︰「那日真的多虧悠竹你,一直未來得及道謝。」
「是啊,謝謝悠竹姐姐了,不然,我現在怕是沒福分坐在這里了。」文月說道。
賀悠竹莞爾一笑,言︰「那日我只是踫巧路過,小事而已,不必言謝,我先睡了,你們聊吧。」
傅綺箏點點頭,又看向文月︰「我們也睡吧,別再想雲清的事兒了。」
「姐姐,清兒不會有事吧。」文月問道。
傅綺箏輕搖搖頭︰「不知道,希望她能平安吧。」
「你們是在說那個被罰的秀女嗎,她得罪了尹貴妃,日後的日子怕是難過了。」杜夕蕊說道。
綺箏看著夕蕊︰「夕蕊你知道尹貴妃?」
杜夕蕊笑了笑︰「你難道就猜不到尹貴妃的性子和她剛才為何要那樣做嗎?」。
傅綺箏微點了下頭︰「猜到一點罷了,只是,尹貴妃已經如此重罰了雲清了,還不會放過她嗎?」。
「並非尹貴妃不放過她,而是其他人會替尹妃不放過她,在這紅牆之內,掉下懸崖的人,就別想抓住救命的藤蔓,即是抓住了,也會有人將其剪斷。」杜夕蕊嘆息道。文月听了夕蕊所說的,忙道︰「那清兒不是……?」話說到一半便頓住了。
「哎,凶多吉少。」杜夕蕊搖頭說道。
傅綺箏沒有說話,坐在床沿上‘看來,就算想幫雲清也是無計可施,或許是雲清命該如此了,好不容易過了初選,卻連這初斕宮半步也未踏進。」說著抬眸看了看四周。
文月看著綺箏,也向四周望了望︰「姐姐在看什麼。」
傅綺箏回過神來︰「沒看什麼,大家都睡了,熄燈吧,至于雲清,待日後找機會去看看她,再想想辦法吧。」言罷走到燈前吹熄了燭火。
傅綺箏躺在床上,難以入眠‘今天少了雲清,還不知明日又會少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