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初柳依她們打前幾日便忙活起來,東西收拾了好幾箱子,事事巨細,除了首飾衣裳,糕點蜜餞,連做糕點的食材都備了好些,還帶了些補品藥材,景頤宮小廚房里用得上的鍋碗瓢盆通通裝了起來,恨不得把整個昭瑄殿搬上馬車帶去江南。傅綺箏雖覺得好笑卻也任由她們收拾,只吩咐叫她們多準備些書。
清晨傅綺箏早早便起來梳妝,坐于鏡前,柳依小心替她打理著秀發,細致梳理。
晴初走了進來︰「主子,慈曄宮那邊傳來消息說太後今晨風疾復發,無法隨行,得留宮休養。」
傅綺箏起初有些驚訝,默然思索片刻,揚唇一笑︰「太後果真是極聰明的。」
「主子何以見得。」柳依問好奇道。
「從未听說太後娘娘患有風疾,更何況在這個節骨眼上說犯就犯,真有這麼巧合的事?」
W@「那太後是故意不去的?可這又是為何,太後怎會放心皇後娘娘呀。」
「這其中的玄妙之處一言難盡,快些替本嬪梳妝,別誤了時辰。」綺箏道。
杜夕蕊小心翼翼地走入殿中,低著頭跪在綺箏身後,輕喚道︰「嬪主。」
傅綺箏回眸一瞧,問道︰「何事?」
杜夕蕊從袖中取出一個荷包雙手奉上︰「這是奴婢搜集後花園中各色花草制成的香囊,有安神功效,嬪主南下一路奔波想必勞累,所以奴婢特地準備了這個,好讓嬪主夜里睡得安穩些,也算是報答嬪主當日相救之恩情。」
傅綺箏微微一笑,示意晴初收下,溫語︰「讓你到本嬪宮中整日與花草為伴也是委屈你了。」
「奴婢不委屈,若不是嬪主,奴婢怕是連命都沒了,可奴婢怕尹貴妃不會輕易放過奴婢,嬪主這一走,若是尹貴妃想對奴婢下手可如何是好。」
「本嬪不在,想必尹貴妃也不會來這兒找麻煩,平日你便仍舊待在後花園打理,切勿外出露面,尹貴妃也不至于在眾目睽睽之下來空置的宮殿,太過引人注目,她不至于如此大意,若你還不放心,本嬪也可暫將你安置到甄妃娘娘宮中去。」
「奴婢豈敢打擾甄妃娘娘,還是待在昭瑄殿等嬪主回來吧,嬪主這麼一說奴婢也放心許多了。」
「有什麼需要只管告訴柳依她們,凡事謹慎。」
「是,恭祝嬪主一路順風,若無別的吩咐,夕蕊便退下了。」杜夕蕊叩拜。
傅綺箏點點頭,待杜夕蕊出了寢殿,晴初便問道︰「主子,這個香囊如何處置。」
「你先收好。」綺箏淡淡道
「是。」
梳妝罷,傅綺箏起身立于殿中,晴初和柳依悉心整理衣著,淡蘭素色輕紗長裙迤地,腰間宮絛輕垂,系上玉玦流蘇,窈窕身姿,清雅芳華,配上素底秀著寶藍芍藥的錦緞披帛,更添華貴,墨澤青絲一瀉齊腰,發髻簡然,飾以絨花玉簪,雅致月兌俗。
「柳依蘭兒,本嬪不在宮中的日子,你們要格外謹慎,若無必要便不要外出,還有看住夕蕊,切勿讓她出昭瑄殿。」傅綺箏叮囑道。
二人跪下俯身行禮︰「奴婢謹遵主子吩咐,恭送主子。」
傅綺箏帶著晴初隨前來迎接的太監宮女出了昭瑄殿,剛出門便撞見了文月,看得出文月花了不少心思悉心打扮,錦衣華裙,珠翠滿頭,沒有尹華二妃隨行,她便放心張揚起來了。見到傅綺箏卻斂了笑容,拘束起來,輕輕一欠︰「姐姐。」
「嗯。」傅綺箏淡淡應了聲,二人一道出了景頤宮。
宮前廣場,傅綺箏一行人在眾妃不知是羨慕還是嫉妒的目光中登上華麗的馬車,宮妃朝臣跪送,浩浩蕩蕩的隊伍出了宮門,傅綺箏掀開窗簾一角,看著車外的一切,輕聲說道︰「一年多了,沒想到還能再見到宮牆外面的人世百態。」
「奴婢自幼進宮,都快忘了宮牆外是什麼樣子了。」晴初黯然道。
放下車簾,靜靜坐著,晴初取出香囊,看著綺箏︰「主子,這香囊……」
綺箏撇了一眼,淡淡道︰「拆開看看。」
晴初點頭︰「是。」拿出小刀小心翼翼一處一處地拆掉封口的絲線,打開香囊,手指撥弄翻看了一番說道︰「主子,都是些干草花瓣,且都是後院有的,並無異樣。」
「那就好,原封不動縫起來吧。」
「主子還是信不過夕蕊?」
「防人之心不可無,若這粗淺的道理都不懂,本嬪真是枉入了雨明宮。」
晴初一邊穿引著針線縫制,一邊笑說道︰「主子現在可謂苦盡甘來,後福無盡啊。」
「你這丫頭今日怎麼也這麼多奉承話了,說吧,有什麼事兒要本嬪做主的。」
「主子聰慧,奴婢這點小心思也瞞不過主子,不瞞主子,奴婢是江臨人,听聞此番南巡要路過江臨,奴婢想回去看看家人。」
「還以為是什麼大事,準了,回頭從隨身物什里挑些補品蜜餞布匹什麼的一並帶回去,就當是本嬪的一番心意,早知道你要回家,就該從宮里多帶些好東西,如今也只能湊合了,等回了京再準備些的托人帶回你家中去便是。」
晴初欣喜不已,激動得放下針線跪在車上叩首︰「奴婢謝主子大恩,主子待奴婢這般好,奴婢無以為報,願為主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好了好了,知道你忠心,這是在馬車上怎麼隨便跪,小心別磕著。」傅綺箏伸手扶起晴初,莞爾道,「本嬪入宮起你便在本嬪身邊侍候,榮辱與共,本宮早就將你視作貼心之人,客氣的話就不說了,快縫好,以後別讓人看出端倪。」
晴初滿心感動,紅了眼眶,听了傅綺箏的話,用力點了點頭,抬手抹干眼淚,拿起針線繼續縫合。傅綺箏拿出早已備好的書靜靜翻看起來。
過了半晌有些疲憊,馬車愈加顛簸,想必離城愈遠了,道路也便不那麼平整,午間時分馬車停住了,太監送來午膳,嘉懿也帶著膳食登上傅綺箏的車,笑道︰「知道姐姐一路煩悶,特地過來陪姐姐用膳聊聊天。」
「可不是,主子都看了半晌書了,多虧有長公主,奴婢車下侍候。」晴初笑說,隨後下了車去。
「馬車寬敞,多個人也不嫌擠,要不我和姐姐共乘一車好了。」
「你這左一個姐姐右一個姐姐的,以後可怎麼改口叫妹妹。」傅綺箏掩嘴笑道。
嘉懿羞紅了臉,低下頭去︰「還早呢,那時再改也不遲啊。」
傅綺箏點點頭,二人用過午膳,便下車透透氣,其他人大都下來了,一片山清水秀之地,近處草地接平湖,遠處群巒起伏,仿若一副畫卷,想必也是事先就悉心挑好了後宮諸人的歇息處,由禁軍把守護衛,至于隨行的大臣便安排到附近去了。
嘉懿挽著傅綺箏走到湖邊,靜覽周圍景色,站了良久,仿若陶醉其中。
「想不到平京近郊還有這等好風景。」傅綺箏道。
嘉懿的目光忽然卻落到傅綺箏身上,上下打量了半天,感嘆道︰「先前還未注意,姐姐這身打扮好美啊,和周圍的景色相得益彰。」
「是啊,剛剛皇上還不由贊嘆姐姐宛若畫中之人。」
傅綺箏回過頭,見文月在身後不遠處,面露微笑。
傅綺箏轉視湖面,揚唇一笑︰「妹妹說笑了,誰人不知妹妹傾國殊容寵冠後宮,豈是本嬪比得上的。」
文月看著傅綺箏,腦海里浮現著剛剛的畫面,先前在不遠處,看著前方那一抹幽蘭,山色清秀,水光碧透,綠草如茵,這些都不夠,加上……加上那娉婷楚楚的背影,這是怎樣一幅宛若天成、賞心悅目的絕美畫卷,無需知曉其是否面容絕色,僅一個背影足以讓人流連觀望不忍移步,文月抬眼看了看身邊站著的元帝,不正望著那里出了神嗎,元帝復雜的眼神就連不諳世事的她都看得出來,里面交織著驚喜、贊嘆、愉悅,陶醉甚至是……愛慕。心下苦笑,有容貌又如何。開口道︰「姐姐,我……」
一個宮女過來施禮,打斷了文月的話,道︰「容華嬪主,皇後娘娘召嬪主前去。」
傅綺箏點了下頭︰「知道了。」轉身一看,皇後在不遠處的涼棚下端坐著,目光冷冷地盯著傅綺箏。
嘉懿見皇後神色不悅,微覺不妙,一把拉住了正想前去的傅綺箏,看著她輕搖了搖頭。
傅綺箏淡然一笑︰「沒關系,大庭廣眾之下,料想皇後找我也不是為了什麼要緊的事,我去去便回。」
嘉懿緩緩松開手,傅綺箏跟隨宮女走到皇後面前,盈盈福身︰「嬪妾給皇後娘娘請安,娘娘萬福。」
「跪下。」皇後冷道。
傅綺箏一愣,站起身來,笑言︰「不知嬪妾犯了何錯,娘娘要嬪妾眾目睽睽之下跪著領罪?」
「本宮是皇後,你只是一個小小的容華,本宮讓你跪,你就得跪,不然就是對本宮不敬,這個罪名綾容華怕是擔不起吧。」皇後挑眉看著綺箏,神色頗有幾分得意。
「自然。」傅綺箏揚了一下唇角,垂眸斂裙下跪,抬頭瞬間滾燙的茶水撲面襲來,傅綺箏本能地迅速抬手擋住面龐偏過頭去,火辣灼燒般的痛楚從手背傳來,茶水濺濕衣裳,殘渣粘了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