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氏的死並沒有激起什麼浪花,雁過無痕般,宮里仍是那般平靜,因其待罪之身,且無家世,去了也就去了,咽了氣的第二日便是入殮封棺直接送出宮外,草草了事,尹氏本已廢除位分,但皇後進言元帝看在尹氏誕下皇子的份上為其討了個常在的位分,尹氏最終才得以以常在的身份葬入妃陵。
「主子,公主大婚在即,宮里可熱鬧了,公主的喜事辦了便該是年節了,這好事真是一樁接一樁的呢。」柳依說道。
傅綺箏好奇道︰「最近為何總不見顏憶。」
柳依應道︰「凌大人近日隔三差五便進宮,顏憶哪兒還有心思待在景頤宮呀。」
「你的意思是顏憶隨凌大人出去了?」傅綺箏微詫。
「那可不,顏憶從前那麼排斥凌大人,可到底是個姑娘家,哪兒經得起凌大人一番窮追不舍,如今好著呢。」
傅綺箏將信將疑,喬顏憶豈會接納凌彬蔚,此事未免蹊蹺。
柳依見傅綺箏難以置信的樣子,笑說︰「主子若不信,不妨出去瞧瞧,主子也悶在宮里好些日子了,就當出去走走散散心。」
傅綺箏心下已然清楚,凌彬蔚頻頻入宮,也就是說太後在頻頻召見夏鸞憶,恐怕是要有所作為了。想想也是久未出過景頤宮了,遂也同意,帶著柳依和年錦安出了殿去。剛出了殿,一婢子急忙跑來,跪下道︰「娘娘,顏憶和凌大人被夏崇儀和凌夫人撞見了,夏崇儀抓了顏憶說是要帶到太後面前問罪。」
傅綺箏忙問︰「他們在何處。」
「在御花園,此刻恐正要往慈曄宮去。」
年錦安擔憂不已︰「凌大人入宮身邊勢必跟著凌夫人,顏憶此舉實在太過危險。」
柳依也是一陣著急︰「是啊,夏崇儀都那般不好惹,更何況是她的妹妹,知道顏憶和凌大人的事,怕是不會放過顏憶的。」
「喬顏憶是本宮的人,也是她夏鸞憶說動就能動的?」傅綺箏說道,步子匆匆往近路前去攔截。
「夏鸞惜,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動顏憶一根頭發,到了太後面前本公子也不怕你。」
聲音傳來,見幾人還在御花園中,傅綺箏便稍稍松了口氣,若是到了太後面前,再無關緊要的事恐怕都為成為太後打壓自己的借口。
傅綺箏走近一看,喬顏憶正跪夏鸞惜身後的地上,被幾個宮女圍住,凌彬蔚被夏鸞惜攔在了面前,在一旁哭得傷心的,正是夏鸞憶。
「听聞夏崇儀抓了本宮的侍女,意欲何為?」傅綺箏淡淡道,已然走到夏鸞惜面前。
夏鸞惜睨了一眼傅綺箏,極不情願地欠了欠︰「給綾嬪娘娘請安。」
「夏崇儀貴人事忙,怎麼有空跟本宮的侍女過不去。」
「娘娘來得正好,這個叫喬顏憶的宮女膽敢公然勾引凌世子,既然是娘娘的婢女,莫不是听了娘娘的吩咐?」
喬顏憶毅然說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凌彬蔚開口解釋︰「什麼勾引,是本公子喜歡顏憶,不用她勾引,本公子也會娶她,早在江南……」
這番話越描越黑,傅綺箏頭疼不已,趕緊打斷道︰「凌世子還是別說話了,顏憶是本宮宮里的人,自然由本宮來做主。」
傅綺箏看著趾高氣揚的夏鸞惜,揚唇一笑道︰「夏崇儀冤枉喬顏憶事小,污蔑本宮罪過可就大了。」
「奴婢不過是隨口一說,既然不是娘娘的吩咐,那便是這賤婢吃了熊心豹子膽,來人,繼續打。」夏鸞惜說著便示意身邊宮女抬手扇向喬顏憶。
傅綺箏看了一眼年錦安,年錦安立刻上前抓住那動手的婢子。
「娘娘這是何意,奴婢身為崇儀女官,奉太後命掌管宮中一切宮婢,教訓一個宮女,是奴婢份內的事。」
傅綺箏一看,喬顏憶一側臉頰已紅,想必是已經挨了一巴掌了,也不管那夏鸞惜說什麼,看著喬顏憶道︰「她臉上的傷,是哪個婢子所為。」
周圍的宮女低下頭無一人敢承認。傅綺箏遂看著夏鸞惜,目光冷然︰「夏崇儀說說看,是哪個婢子這麼大膽,敢對本宮的侍女動手。」
「是她。」凌彬蔚指著一個宮女道。
年錦安上前對著那宮女抬手便是一掌,嚇得那宮女連忙跪在地上。
夏鸞惜即道︰「綾嬪娘娘,是奴婢讓她打的,娘娘莫不是連奴婢也要教訓嗎?」。
「打狗要看主人,她的主人是夏崇儀,自然該打,而夏崇儀的主人是太後娘娘,自然就打不得了。」傅綺箏淡淡道。
「姐姐,綾嬪娘娘這是在說姐姐是太後娘娘的狗嗎?娘娘怎能如此侮辱姐姐。」夏鸞憶啜泣道。
凌彬蔚第一個笑噴了出來,嘀咕道︰「見過沒長腦子的,沒見過根本沒腦子的,哈哈哈。」
「凌世子對自己的夫人也笑得出來。」傅綺箏也是忍俊不禁,又看著夏鸞憶道,「凌夫人想必听岔了,本宮幾時說了這話。」
夏鸞惜神色有些尷尬,瞄了夏鸞憶一眼︰「妹妹這是被氣糊涂了吧。」
傅綺箏繞到夏鸞惜身後,俯身扶起了喬顏憶,喬顏憶看著傅綺箏,一臉堅定道︰「娘娘,奴婢沒有……」
傅綺箏輕搖了搖頭,示意她勿言,又朝夏鸞惜道︰「夏崇儀是如今是女官之首沒錯,可喬顏憶是本宮的人,夏崇儀要教訓也該知會本宮一聲吧,這樣偷偷地打了,怎麼,濫用私刑?」
夏鸞惜急道︰「這賤婢狐媚勾引世子,不該打?」
傅綺箏掃了一眼懦懦哭泣的夏鸞憶︰「夏崇儀說話得有證據,凌夫人還在此,難道自己不會說?身為世子夫人,竟還要姐姐幫著出頭,夫人未免太過懦弱了。」
夏鸞惜遂讓夏鸞憶自己講︰「鸞憶,告訴娘娘,剛剛都看到了什麼。」
夏鸞憶生性膽小,一時間竟不敢開口,又支吾片語︰「看到……看到……」
傅綺箏走到夏鸞憶面前,徐徐說道︰「凌夫人可得想清楚了,若是胡編亂造亦或是無中生有,便是冤枉顏憶,進而則是藐視本宮,你姐姐是女官不假,不過她在本宮面前也得自稱一聲奴婢,若是對本宮不敬,別說凌夫人惹上麻煩,就連夏崇儀也難以全身而退。」傅綺箏語氣漸重,一席話已然嚇壞了夏鸞憶,更加瑟瑟不敢開口。
夏鸞惜哼笑道︰「綾嬪娘娘以為幾句話就能嚇到奴婢嗎?」。
「凌夫人可還有話說,夫人可是真切地看到本宮的侍女和凌世子做了什麼苟且之事?若是猜測,或是沒看清便胡言亂語,可是要付出代價的。」傅綺箏盯著夏鸞憶,冷冷道。
夏鸞憶果真被震住,慌忙道︰「沒……沒看到。」
「妹妹……」夏鸞惜憤然。
傅綺箏忙道︰「如此甚好,既然凌夫人都開口了,夏崇儀也听清了,今日之事都是誤會,本宮便不再計較,夏崇儀好自為之。」又看了一眼凌彬蔚,「凌世子也早些回去吧,夫人受了驚嚇,哭得又這麼厲害,還不快勸勸。」說完便帶著喬顏憶走了。
夏鸞惜雖是不服氣,但已無還口的余地,縱使不甘心也只能任傅綺箏帶走喬顏憶。
「說吧,究竟發生了何事,你不是一向厭惡凌世子,如今又為何要與他出來。」路上,傅綺箏側眼,邊走邊問。
柳依抱怨道︰「顏憶,你這次給主子闖了多大的禍知道嗎,夏崇儀是太後的人,若是太後追究起來,主子豈能保得了你。」
「奴婢知錯,奴婢和凌世子是清白的,凌世子見奴婢在宮中百無聊賴,最近總從宮外帶些詩集畫冊給奴婢,邀奴婢去御花園取,奴婢已許久不曾讀過這些了,一時來了興致。」
傅綺箏厲聲斥道︰「凌世子不知輕重,你也不知嗎?你是吟微托付給本宮的,你若是出了事,本宮如何向吟微交代,詩集畫冊景頤宮要多少有多少,你想看什麼自己取便是,切勿再如此胡來。」
「娘娘息怒,顏憶姑娘本就不是自有進宮的宮女,耐不住寂寞也是在理,以後小心些便是,只是太後那邊,恐夏崇儀不會輕易罷休。」年錦安有些擔憂。
傅綺箏遂對喬顏憶言︰「這幾日你待在房中,無論發生什麼都別露面,本宮今日沒讓夏鸞惜帶走你,以後她就休想從景頤宮抓人。」
「奴婢知道,定不會再給娘娘添麻煩了。」喬顏憶愧疚道。
傅綺箏原本以為夏鸞惜會請來太後興師問罪,豈知過了一日,到了入夜時分竟也沒動靜,想必太後如今已沒有閑工夫顧及這些瑣事,可此事說小可小,卻是直接牽連著傅綺箏的,太後豈會輕易放過這個機會,傅綺箏百思不得其解。
「尹氏去了有一段日子了,怎麼太後還不提起小皇子該由誰照料一事呢?」年錦安惑然。
「或許太後是在等風聲過去才好開口,不然豈不是暴露了替皇後奪子的心思,讓本宮好奇的是,太後竟然不來就喬顏憶一事大做文章,怎麼就肯放本宮一馬。」傅綺箏一邊繡著喜枕,一邊道。
「太後大概也知道凌世子生性風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過都說凌世子風流成性,可如今怎麼對喬顏憶竟是一心一意,這般痴情,怎麼趕都趕不走,想是真心喜歡上喬姑娘了,只可惜成不了好姻緣。」
「顏憶對凌世子是趕也趕不走,罵也罵不走,到了我這兒不過是說了幾句氣話……」傅綺箏不由得抱怨道,說了一半便是一陣酸楚。
「娘娘既知愧疚,不如去向皇上服個軟,興許皇上便消氣了。」
「想必皇上早就消氣了,消了氣便是相忘了吧。」傅綺箏苦笑道,一針一線錦繡鴛鴦,卻是一日一日入骨相思,早知今日如此,何苦當初要硬爭一口氣。
「主子,長公主來了。」
見嘉懿進來,傅綺箏打趣道︰「過幾日便要出閣了,怎麼還有功夫過來。」
「自然是找你有要緊事。」嘉懿笑說,又看向年錦安她們,招手道,「你們先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