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室謀略 八十九章  可念不可說

作者 ︰ 未慕塵

「這個動作你知道練了多少遍嗎?」。韓琴默笑著問如夜,握著簪子的手微微顫抖。

不等如夜開口,她便喊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在將軍府,在王府,內室的床板和窗乎我都撫模過無數遍。你不知道我娘病逝,我不能回去,我只能看著那封信流眼淚。」

如夜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無奈,更多的卻是隱忍。「你未曾嫁給朕的時候,朕便說過,這一生都不會愛你。朕能給你的,都給你了。」

子硯看不過,厲聲道:「當年你向府外透露皇上的行蹤,皇上幾次遭人刺殺,皇上卻依然封了你為貴妃。你偷走皇古娘娘的鳳印,皇上都沒有追究。你為了破壞皇上和嫣妃娘娘的洞房花燭,竟然利用自己的親生女兒,生生給她沖涼水,將她凍病了,你以為皇上不知道嗎?你這些年偷偷向宮外運送了多少錢財,皇上阻止過嗎?你甚至與這個男人有苟且之事,皇上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這些年他呆在如夜身邊,子冉都沒有他清楚。

「你給本宮住口。」她臉上的笑,多出了幾分癲狂,她狠狠盯著如夜,是在笑,可眼淚卻流了下來。

「我當年向府外傳遞消息,是因為我父親他說只要我肯給他,將來若是我無處口去,他還願意給我一個棲身之地,他並沒有說會害你的性命。我爹後來敗落了,朝廷的俸祿,根本支撐不了一個護國公府,不得以才向我這個女兒開口。」

「心顏是我的孩子,我怎麼可能不心疼她,可我恨啊,恨得夜不能眠,食不能安。這個賤人,她給別的男人生過一個孩子,可你還把她視若珍寶。」她抖動的手,倏得收緊,阡白皙的脖頸上,劃出了一條鮮紅的傷口。

阡的眼眸顫了一下。

孩子!她的孩子!

「娘親。」

「娘親,我們買幾個糖人好不好?」

「娘親,我說錯了嗎?」。

「娘親好厲害,竟然能用針勾出花來。」

「娘親,帶莫葛一起去好不好?」無數個稚女敕的聲音在她的耳畔響起,一張張生動而熟悉的畫面在眼前閃過。他每叫一聲,她的心,便又軟又痛。

馬蹄聲震耳,揚起的灰塵仿佛就在眼前,她騎著馬,懷中的小人,冰涼而僵硬。

頭好疼,心更痛,像有上萬只螞蟻啃咬一般,阡咬著牙,一眨眼,兩串淚滑下,滑過她沒有一點血色的嘴唇,苦澀難言。

她仿佛喝得不是眼淚,而是血,胸口翻涌抽搐,她一陣嘔吐,生生忍在了嗓子口。她絕美的的臉上,已經分不清蒼白還是青紅。

如夜心中一抖,上前一步,韓琴默手中的簪子又插入了些許,殷紅的血,順著她凝白如玉的肌膚,滴染在她素色的字領上,驚心的紅。

心顏原本縮到了一角,見到這一串血珠,「哇」得一聲哭了出來。依珊幾步跑過去,抱著她轉過身。

「你別過來。」韓琴默一邊退,一邊搖頭,握著簪子的手,愈發顫抖。

「你把心給了這個賤人,權力和信任給了那個女人,我有什麼?」她喊得歇斯底里,臉上的脂粉已經被淚水沖花了,原本姣好的容顏,近乎扭曲。

如夜看著她,看著一旁同樣近乎癲狂的侍衛,一顆心,如掛在了火爐上,等待被凌遲一般的灼痛。

如夜一步一步向像走在了刀尖上,他沉下聲音,道:「琴默,你想要什麼?」

劉侍衛的手也有些抖,卻佯裝鎮定地盯著如夜。初瑤卻如往日一般清冷疏淡,仿佛知道如夜所想,娥眉微微蹙起,輕輕搖了搖頭。

听到這一句,韓琴默恍惚了一瞬,琴默,他從來都沒有這樣叫過她。

一步一步,如夜的眼眸中,深邃得看不清情緒,直到與韓琴默只有一步之遙,他停下了腳步。

「不要相信他。」劉侍衛沖著韓琴默大喊了一聲。

韓琴默猛得又一次,收緊了握著簪子的手臂,「你想要她們誰死?我可以考慮讓她們活一個。」

如夜側過身,見初瑤清冷亦然,沒有一絲的恐懼,她甚至朝他點了點頭。這個女人,永遠都不會以自己為先,冷靜得讓他心疼。

韓琴默挾持的阡,仿佛經歷過一場剝皮蝕骨的折磨,美目中死一般的冰冷空洞,卻沒有一驚恐。

「你恨的人,想殺的人,不應該是朕嗎?」。如夜眼眸的余光,瞥見了門外斑駁的樹影,如一只大爪,抓在了門口。

門外幾把不易察覺的明紅色火光,幽冷而森然。

明明他的身手快如閃電,可他不敢出手,不敢賭。她們兩個,無論是誰,他都賭不起。

「放了她們,你朕怎樣都可以。」如夜用近乎溫柔的聲音道。

「不可能。」

如夜收緊深眸,頭輕輕點了一下,下一瞬,一支利箭釘在了韓琴墨的身上。

她不可置信地回頭,手臂一松,如夜倏然接過阡。

「琴默。」劉侍衛一聲痛呼,手中的匕首一抖,  兩聲,手中的匕首應聲落地,他舉著兩只月兌臼的手,就伸腿踹下初瑤。

他的一個分神,竟然被這個挺著大肚子的女人,卸下了兩只手!

可已經來不急了,初瑤一個閃身,如夜倏然上前,將她攬到了懷里。

他抱緊了臂彎中的兩個女人,一個退步,移到了後面。

也是這一瞬間,密密麻麻的箭,射向了門旁的一對男女。

劉侍衛用身子擋住了射過來的箭雨,殷紅的血從口中溢了出來,他有些含乎地開口:「你……愛的……就是這樣的……男……男人。」說完,便倒在了韓琴默的身旁。

衛漣萱一滴淚滑落下來,不只是為誰的,她顫抖地抬起了手,幫面前的人閉上了眼楮。

她仿佛自語一般動了動嘴唇,「如果我能不愛他多好。」便倚在了劉侍衛的身上,一動不動。

不等含煙和听蘭動手,便听到了一聲發簪沒入血肉的聲音,她懷里的心顏,兩手捂著耳朵瑟瑟發抖。

子硯和子冉推門走了進來,夜空不知何時露出了半輪殘月,似鉤又似淚。

如夜斂下眼眸,緩緩吐出一口氣,「安葬了吧,以貴妃禮制。」

子硯看了看一旁的劉侍衛,問道:「他和依珊怎麼辦?」

「一起下葬,陪葬在一旁。」

「是。」

千秋溪王府中,碧空如洗,兩排楓樹的盡頭,是一座涼亭。少陵一身墨綠色錦袍,負手而立,高高束起的發,在風中獵獵飛舞。

從封地到現在的四個多月,他便像囚在了這四面環山之地。在這里望不到千秋城,望不到他志在必得的皇位。

手慢慢握成了拳,他手中沒有兵權,還將他「發配」到這麼遠,這麼多年了,他的父皇還是想讓他為王嗎?

不遠處傳來輕淺的腳步聲,他眸色一聚,抽出佩劍一個揮手,人未動,劍已破風而出。

來人一個傾身躲了過去,劍卻又折了回來,朝著來人,旋飛如花,凌厲如電。

來人只得抽出了隨身的劍,運足了力,一個回擊,少陵的劍才直直退回了劍鞘。

「二哥的游龍劍式,越大出神入畫了。」來人一身橘色的襦裙,在女子中微矮,挽了一個朝天髻。她畫得極濃艷的臉,隱約看得清年齡。朱色的嘴唇斜斜勾起,在千秋皇室中,這是可以稱得上平淡的一張臉。

「世沁,你來也不提前知會二哥一聲。」少陵萬年冰山的臉上,露出了一絲久違的笑意。

「二哥遠在岳州,小妹寫完書信,傳達少說也要半月。小妹的馬,腳力不濟,到這里只用了十日。二哥說我這信寫得有何用處?」

她的母親曾是一介武侍,在軍中被穆靖遠臨幸,後來被接入宮中,封了昭容。她是千秋唯一一個會武功的公主,也是出嫁的最早,最不得穆靖遠歡心的公主。

「這麼說來,倒是多余了。世沁的功夫見長啊,上一次見,你的腳步聲,可比現在重多了。」少陵看著她走到自己了身邊。

這些年她沒少為自己奔走,這個從小到大唯一與他親近的妹妹,如今也近桃李之年了。他依然記得,她一臉堅決地對他說,「二哥,皇位就該是你的。」那時,她不過豆蔻年華。

「這次來,是帶了紅彌的口信。太子府一切如常,倒是他的良娣,有點意思。」即便是施了這樣重的妝,她笑起來仍不覺得妖艷,反而給人一種噬血的狠辣。

少陵的手指敲著亭欄,挑眉道:「那個風塵女子?」

「就是她,二哥對她有興趣?」

少陵的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確實是個美人,不然乾風當年也不會不顧父皇的盛怒,堅持納她為妾。」

「我查過她,過去是白紙一張,過去太干淨的人,往往更耐人尋味。二哥若是有興趣,等大事所成,留下她便是了。」

「礙事便處理掉,跟過乾風的人,本王不屑染指。」

世沁側過臉來,看著少陵問道:「那莫阡呢?」

少陵的眸色沉下了幾分,道「她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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