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旭也贊嘆道:」下棋本就是下的心性,四姑娘一閨中弱質,竟能壯士斷腕,舍下大半棋子另闢蹊徑,這份眼光,這份果決,君旭不及,只看六皇子是否能敵?」
六皇子君霄一向藏拙慣了,哪里肯出這樣的風頭,淡淡笑道:」世子都不行,我就更不用說了.」
說著,樂妤已斂襟一禮,笑道:」世子承讓了.時辰差不多了,還請幾位回去坐席吧.這棋下不下的過自然還有機會領教,可這酒拼不拼得過,可就要現場一較高低了.」
君旭見她言語爽利灑月兌,又俏皮平和,心中有了一份好感,哈哈笑道:」正是,這喝酒,才是咱們應該一較高低的本事.上次你們幾個可都沒喝過我.」
幾人都笑了,有禮地跟小姐們告了別,勾肩搭背地去了男賓席上,只有程凌燁一人背著手走在幾人邊緣,似乎並不合群,金色的陽光<灑在高大俊挺的身影上,模糊得有幾分冷清和疏離.
樂妤無暇細看,陪著樂嫻招呼著安素素等人回去,走到半路,錦書手上拿著一把雪白繡美人撲蝶的宮絹團扇回來,笑著給幾人一福,」見過幾位小姐.」安素素駐足,奇道:」錦書?你剛才不是就跟在樂嫻身邊嗎?」
錦書盈盈笑著,將手中團扇遞給樂嫻,」我家姑娘剛才落了團扇,奴婢去給姑娘拿回來.」
說著,微不可查地向樂嫻點了點頭.樂嫻含笑接過團扇,心中微松,看向樂妤的目光卻又掩不住的疑惑.
等上了席,最後一道主菜生切河豚片一出,頓時滿場都是贊美和嫉妒的眼光話語:輕薄如紙的魚片晶瑩剔透如蟬翼,一層一層擺成蓮花形,恰如湖中開放的醉芙蓉一般,炎炎夏日看上去格外清爽.
一雙又一雙筷子夾向這鮮美無比的珍饈,不多時便是一片嘖嘖贊嘆之聲,樂嫻不敢置信,也夾了一筷,鮮美無比而又彈牙細膩,的的確確是鮮活的河豚所成.可,樂嫻想到剛才錦書的回報,自己提前購置藏好的河豚分明安然無恙,蕭樂妤她從哪里找來的河豚?
用過飯,老夫人和顧氏便招呼著貴婦誥命入園子里听戲,今日請的是京城首屈一指的戲班庭蘭班,內宅夫人大多好戲,于是大半都跟了去听這難得一見的戲文.剩下的,不過是打葉子牌,或者游園賞花,不一而足.
樂嫻帶著錦書急急穿過內宅大半院子,一直到了最是偏僻荒涼的西角一處荒廢的小院子,一進門青墨已經守著了,見樂嫻進來,忙跪下道:」奴婢該死,姑娘饒命.」
樂嫻理都沒理她,竟不顧平時蓮步姍姍的儀態,走路帶風,步履踉蹌地奔向內屋里一處碩大的青花瓷缸,蕩漾的水波里,幾十條河豚齊齊翻了白肚皮,隨著波紋輕輕蕩漾.
樂嫻足下一軟,一把抓住缸沿,厲聲道:」你們不是說好好的嗎?」青墨已是嚇得臉色慘白,連連叩頭道:」剛才錦書來瞧,尚是活的.怎知一會兒工夫就全死了.」
樂嫻也不是愚笨之人,心念急轉之下,不過幾個閃念已是明白了所有的事.蕭樂妤不知從哪里找來了河豚,她知道自己一定準備得有後招,所以一直在暗中注意自己,自己不放心遣錦書前來查看,恰好中了她的計,給對方指明了地方.蕭樂妤以牙還牙,也將自己的河豚全部毒死!
樂嫻恨得幾乎要嘔出血來,買這些魚自己花了近三千兩,這個數字就是對樂嫻也不是小數,若能扳倒顧氏讓她永不翻身倒也罷了,可如今全化成了一缸死魚,竟是白白花了出去.
樂嫻恨怒欲狂,潔白貝齒咬得咯咯響,」蕭樂妤!你好狠!」
送走了最後一個賓客,蕭家人齊聚在和凝堂,老夫人面沉如水,一雙老眼精光畢露,盯著下面跪著的順柱媳婦.
順柱媳婦身子若篩糠,抖個不停,面色明明蒼白若死卻還倔強地緊閉著不開口.蕭邦維端坐在右首,審視地看了一眼順柱媳婦,便再不理會.樂妤伴著顧氏靜靜坐著,此事自有老夫人做主,用不著自己開口.
老夫人沉默了許久,才道:」是誰讓你對河豚下毒的?」她實在是後怕,若人有歹心吩咐順柱媳婦下在其它食物中,又有誰能察覺?到時候賓客滿堂若全部暴斃,蕭家…
想到這,老夫人不敢再想,狠狠地閉了閉眼,再睜開已是一片漠然:」你不說我也猜得到.你的嬸娘是二夫人院子里灑掃的頭兒,是嗎?」
順柱媳婦身子輕輕一抖,卻還是不開口,老夫人怒極反笑,」竟是看我蕭家憐憫下人,一向不怎麼動刑,所以奴才都要翻天了.看你的樣子,我也不對你動刑,你還有一個八歲的女兒,是吧?」
順柱媳婦猛地睜大了眼楮,臉上第一次露出驚恐,倒吸了一口涼氣連連磕頭道:」老夫人饒命,饒了我女兒,她是無辜的.老夫人饒了她吧,不關她的事啊.」
老夫人冷笑一聲,寒意徹骨:」就這點骨頭,也敢做這樣的事,說吧,說之前好好想想你的女兒.」
順柱媳婦終于忍不住飲泣起來,淚水如泉涌,順著她瘦削的臉頰流下來:」是,是奴婢嬸娘吩咐我給河豚下毒的.河豚一下毒就會死,到時候便不能用,不會傷到人,奴婢便肯了.」
老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堅硬的花梨木桌子:」把那個老刁奴帶進來.」不一會,周氏院子里的張婆子便被拖了進來,這老婆子知道事敗,嚇得瑟瑟發抖,還不待逼問,便已哀嚎著招供:」老奴招了,老夫人饒命,是二夫人吩咐老奴去找老奴的佷媳婦順柱媳婦,給河豚下了毒,意欲害大夫人失信老夫人,遭老夫人厭棄的.老夫人饒命啊.」
老夫人氣得不行,就是顧氏,身子也輕輕地顫抖了一下,全然想不到周氏竟這般狠.老夫人越想越氣,難怪這麼巧就病了,竟是處心積慮想要害顧氏.平時她私底下一些小動作只要沒傷害到蕭家,老夫人通常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懶得理她.可周氏罔顧蕭家利益,為了害顧氏損害蕭家聲名卻是老夫人絕對不能忍的.何況自己才說了讓顧氏辦芙蓉宴,她就這般作為,無疑狠狠打了老夫人的臉,是對老夫人的怨懟.
既然事關周氏,蕭邦維便不好管了,找了個借口起身去了外院,交給了老夫人處置.老夫人臉色十分陰沉,緩緩地道:」去請二夫人來.」又對屋里眾人道:」家丑不可外揚,今天的事誰要敢往外說,我決不輕饒.」
周氏這幾天病好了些,已能起身下床,這會听見老夫人叫,還以為今天的宴會顧氏辦得不好,還是要將家事交給自己,倒是高興了一陣,打扮得花枝招展,扶著樂嬈的手一路招搖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