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白湖
小武所擔心的神社爆滿的情況並沒有發生。
這種情況的發生被花子制止了。
昨天起從217號路經過走向切鋒的人就漸漸多了起來,神社就在217路盡頭的邊緣,217路上的人們在沒有進入切鋒市之前無法意識到市內住房緊張的情況,自然不會直接到神社這邊來投宿。
但那些已經進入市內見識擁擠情況的協調家和訓練家們中自有聰明人,他們很快就想起了來路上看見的那座大院子,並搶先折返到了這邊。
但花子憑著外面路過的人的頻率,以及之前喬伊所說的床位制度,也大致能預想到這種情況的發生,所以她搶先制止了。
制止的方式當然就是與神社的巫女阿曉打好招呼。
她和阿曉說起阿雪如今尚且不明的身份和記憶全失的嚴重狀況,如果陌生人住進來的話,人多眼雜,不免有正義感爆棚或者多管閑事的人會注意,這種注意如果級別稍微高一些,那可能就是上報到精靈中心那邊去了。
而精靈中心,正是阿雪如今哪怕喪失記憶,也最不願去的地方。
于是在幫助一個人和幫助更多人之間,阿曉最終選擇了前者。
阿曉此刻,正坐在屋頂上,一邊陪著她的兩只鳥精靈玩耍,一邊不時地對旁邊的阿雪說著話。阿雪則時不時地回應一聲,看著遠方。
小武和小旭選了個支腳的地方,也翻上了屋頂。
「小武哥哥。」阿曉回過頭,笑著打招呼。
「今天辛苦了吧?現在外面的人這麼多,要拒絕這麼多人投宿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小武坐到兩個女孩的身邊,跟著她們一起向遠處看。
小武是從後院進來的,女孩們面對的方向則是前方,從這里向前面眺望,能看見214路的景象。
他看見有人從切鋒那邊走出來,走到了神社的門前,看這情形十有八九就是來投宿的,但不知道為什麼,還沒敲門,就自己又向回走了。
「怎麼回事?」小武驚異。
「嘿嘿,我在前門上貼了一張‘詛咒護身符’,不清楚這里面清楚的人看到以後,會產生恐懼感,自己就走掉了。」阿曉得意地嘿嘿。
「詛咒護身符?」名字有些耳熟,好像是某種道具。
「是呀。能夠讓幽靈精靈增強力量的紙符,直接用來給人看的時候,也會產生心悸的感覺。」
「這是,巫女的技藝嗎?」。小武想起苑姐為他編織的那串葛拉西蒂亞花的項鏈,那也是類似的黑科技,有點像游戲道具中的「奇跡種子」,但對草系技能的增幅更大,櫻桃花的魔法葉能如此得心應手,也有這方面的原因,不僅如此,那串項鏈,還能幫助櫻桃花在陰天的狀態下發動「花之禮」特性。
阿曉卻搖搖頭,「不是我喲,我不會寫符啦,是冰姐姐送給我的。」
「冰姐姐?是住在附近的人嗎?但217路上,我好像就看見一間屋子呀,里面住的好像是幾個男的。」小武還以為阿曉全無人際關系呢,看來似乎不是如此。
但阿曉再次出人意料,「小武哥哥你說那個我知道,是看護冰之岩的護林屋啦。冰姐姐是住在這附近,但她不是人啦。」
「哈?」
阿曉笑了笑,听起來有些像罵人的話,「冰姐姐是住在附近的幽靈哦,小武哥哥你可能沒遇上她。她的屋子一般會在大雪天出現,收留路上孤身的旅行者,幫助他們抵御寒夜。有時還會贈送一些符咒,不過一般人只能見上她一次。」
「幽靈啊?不是精靈嗎?那也能被人看見嗎?」。
「我不是很清楚哦,但是冰姐姐確實可以和活人交談。」
「還是第一次听說到這樣友善的幽靈呀,希望她別和安鈴遇上了。」小武有些感嘆,這個世界的生命還真是神奇,當死態也變成了可見的東西,生死好像變成了能夠憑借意志來改變的東西,有阿曉的冰姐姐這樣即使死了也能和活人相見的,更有幽子這樣的,化身亡魂在世界上空游蕩百年,最終化為精靈。
他和幽子,憑借著自己的意志,完成了新的輪回。
那個夢以及之後所發生的事情,以當事人身臨其境的感受來說,並不難串聯起來。
幽子的百年游蕩,恐怕更多的是代為受罪。
曼紗生前的最後將整個家族燃燒殆盡,提前結束了整個家族注定殘喘下去的命運,作為代價,她背負著詛咒的期限繼續存在下去。
而在那個時候,也許是機緣巧合,也許是天命所欲,她在小武的面前化身精靈。
之後的一切越是充滿宿命論的詭奇,身位最主要的當事人,幽子恐怕這種感覺最為強烈。她帶著自己的身體在賞金獵人的圍攻中粉碎,在消散之中有條不紊的為小武布置下最後的考驗和饋贈,並最後在小武突然爆發的通幽見魔拳中解月兌。
一切都好像預先寫好的劇本。
唯一的意外也許就是露露的力量和那朵葛拉西蒂亞花為小武帶來的啟示。
他們借此翻覆了一切,將幽子重新拉了回來。
讓她徹底重生,成為了一只與過去無關,完全屬于小武的全新精靈。
而如今,身上一直留有淺淺痕跡的燒傷疤痕,右眼里將保持終生的異物感,還有那個至今上躥下跳的牧歌,大約就是他忤逆了某種意志、接過幽子詛咒的交棒而受下的懲罰。
與諸位在屋頂上看了一會風景,小武就下去了,雖然別人看不真切,但還是不時會有路上的目光看過來,讓人有些不自在。
當然,更不自在的是,這地方的女性比例太高了,呆一會還好,呆久了總讓人覺得心里舒展不開。
他下了屋頂,去花子那看了看,花子尚處在攻堅階段,她已經拆開了圖鑒的外殼,似乎在從硬件上研究圖鑒的機制。
「找不到圖鑒的管理員程序,只能拆開來看了,這時候要是有一只專業的電系精靈就好了,電路上的解讀靠它們事半功倍。」花子揉了揉眼楮。
小武瞪著眼看了一會,拍了拍花子的肩,「繼續努力。」
走了,根本看不懂。
花子也沒指望小武,抽空賞了他一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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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花子的房間,一時不知道該干什麼好。
阿雪似乎跟住了小旭,她對昨天小旭驚艷的拔刀震撼異常,似乎無論如何都想從小旭那里得到只言片語的指導。
阿曉似乎也頗感興趣,但表現得並沒有阿雪那樣執著。
小武怕自己也被纏上,趕緊躲到一邊。
他想了想,又去和花子打了個招呼,便從後門出了神社。
他打算去一趟睿智湖,算是去探探前站。
西優所說所去的睿智湖更多的是泛指睿智湖那個方向更遠的那片雪山,而小武只是打算去看看那個湖泊。
慢慢走過去,大約有半小時的路程,主要是有幾段又長又陡的斜坡比較耗費時間,這個用秘技「攀岩」應該會快一些,但靠其他辦法也不是不能爬上去。
小武是單純用手腳攀上去的,飽含著「氣」的身體畢竟比一般人結實,這邊依舊厚實的積雪也提供了很好的著力點,不怕冷只要把手腳深插進積雪里,就沒問題了。而且這邊的山坡上還長著不少樹木,都可以搭把手。
大概是因為地勢比較高的原因,這邊還相當冷呢。
呼著白氣,權當是鍛煉身體,小武慢慢爬過長坡。
身後的217路不時有人路過,對他有些危險的行為感到好奇,有人嘗試像他一樣,但很快就被冰冷的雪逼停了,人們都還在尋找住處,現下對游覽睿智湖還沒那麼急迫,于是都放棄了。
伊布們和百煉爬得比小武更加輕松,露露和幽子都沒有興趣進行體力勞動,櫻桃花則是不喜歡冰雪。
小武長長地伸手,攀住頂上,將手掌在積雪里按實了,然後用力翻了上去。
映入眼簾的,是無暇的顏色。
遠方干淨的淡藍天空,布滿白雪的連綿雪山,然後是近處冰鏡一樣的湖面,還有冰鏡上倒映的天空,連成了一片漸漸變幻的柔和藍白色。
小武眨了眨眼,慢慢從這種廣闊的自然景象中回過神,漸漸將睿智湖的輪廓從這片潔白的顏色中劃分出來。
真是個一眼看不到邊際的大湖,湖面尚還處在封凍的狀態,小武走下湖畔,小心翼翼地嘗試在湖面踏了一下,很結實。
伊布和百煉比他更勇敢,已經開始在冰面上滑起了冰。百煉的性格單純,就連精靈都更接近她一些,她把自己的大嘴踏在腳下當滑板用,伊布們蹦到她的身上,像是劃船一樣推著她滑動。
還有一只伊布似乎格外地喜歡冰雪,它在冰面上打滾,在冰冷中尖叫,撒足追逐著滑行的百煉和其他伊布,與它們失足摔作一團,盡情大叫。
這樣放松的情緒,在城市時幾乎是看不到的。
小武笑著看著它們玩耍的樣子,連自己走動時都情不自禁地帶上了些滑動。
他搓了搓凍紅的手,放進衣兜里,在比廣場還廣闊的天然溜冰場上踱步,仔細觀察遠方的群山。
「喲,少年,你們可把老夫的魚都嚇跑了。」
旁邊突然傳來渺渺的聲音。
小武一愣,側頭向遠處望去。
那邊的湖面上坐著一個人,他坐在一張小馬扎上,身前立著一根魚竿,釣線伸向前方冰面上一個圓圓的大洞。
這片無盡的白色太過廣闊,以至于他忽略掉了上面這小小的黑點。
他慢慢走過去,笑著。
「抱歉,大叔。第一次見到這種美景,有些興奮。」
「第一次?外來的朋友嗎?難怪。」大叔揮了揮手,揉了揉有些發紅的鼻子。
小武蹲到他的身邊,好奇地看著他面前的釣洞。
「你在釣魚嗎,大叔?」
「準確來說,我是在釣龍,暴鯉龍。」大叔笑得平淡,頗有些獨釣寒江雪的氣概。
小武吃驚,「暴鯉龍?這個也能釣上來嗎?」。
大叔拍了拍面前的魚竿,「這個是特制的超強魚竿喲,無論什麼都能釣得上來。」
「不,大叔,我的意思是,暴鯉龍,是憑借人的力氣能釣得上來的嗎?」。
「嘿嘿,大叔我已經在這湖上釣了幾十年了,當然是知道一些技巧的。首先,這個天氣是最好的時機,低溫下暴鯉龍的力氣不會過盛,脾氣也不至于太暴躁。」大叔並不忌諱談起他用幾十年總結的經驗,他指了指自己的釘鞋還有魚竿上系著幾條繩索。
「防滑的鞋子,還有這些繩子都系著釘錨,起釣的時候可以遠遠地拋到遠處的冰面上固定,這樣子我就有了支力點了。」
說著說著,他面前的魚竿突然一抖,大叔和小武的身子也不禁跟著一抖,大叔握緊魚竿,向上抬臂,像是在掂量上鉤的魚兒有多重。
「只是只普通的魚。」
他稍微放松,拉著魚竿不停地前後仰動身子,來回地扯動魚竿,大約十分鐘,慢慢地消耗掉魚兒掙扎的力氣後,緩緩收桿。
被拉上來的是一只角金魚,大叔稍微看了一下,把角金魚嘴上的魚鉤解了下來,將它放回水中。
大叔並不失望,「想要釣到心儀的魚,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個星期下來都沒有收獲都是很常見的,這次我已經呆了三天了。」
小武大為佩服,「三天都坐在這里嗎,真是了不起。」
大叔哈哈一笑,「魚精靈呀,其實是相當聰明的,尤其是那些暴鯉龍們,它們是懂得辨認魚餌和魚鉤的,所以尋常是不會上鉤。在一個地方釣久了,普通的魚兒也會漸漸明白去避開魚餌,而相反,從一開就能辨認出魚鉤的暴鯉龍們,只有一桿蕩在水中三天以上、吊起過許多魚的鉤,才會讓它們興起咬上一口的興趣。」
「足夠的耐心和堅韌的氣力,對它們來說就是最好的餌料。」
大叔換成新的魚鉤拋進水里,小武瞥見,旁邊的小盒子里,已經有無數用壞了的魚鉤。
「暴鯉龍總是喜歡張著嘴,但它一咬住魚竿後就會死都不放,因此組合鉤也沒有必要,普通的鉤就好了。」
「上鉤是相互選擇的第一步,之後可不是就直接收桿了,這之間會有一個溜魚的過程,暴鯉龍會在湖下不停地游動,拉扯魚竿,它快用力的時候,就要稍微松桿,它力氣暫盡時則用力拉桿,技巧和耐力都很重要。這個角力的過程會很長。我還幾年前時曾釣過一頭很大的暴鯉龍,那次溜魚用了整整三天的時間,它用了三天的時間與我角力,咬著鉤幾乎游遍了整個睿智湖,我們之間扯著的釣線,將整個凍結的湖面都切成了碎浮冰。」
「這樣的釣魚」小武笑著贊嘆,就算是經歷了幽子那樣艱難收服過程的他,都一時有些找不到形容詞。
「要來釣嗎,少年?大叔我可以教你喲,如果你表現過關的話,大叔可以送你一把這樣的釣竿哦。」
小武笑著搖搖頭,指了指冰下的湖,「大叔不好意思,我暫時沒有那麼充裕的時間。比起這個,除了暴鯉龍,大叔你還知道湖底下有什麼珍稀的精靈嗎?」。
「珍稀精靈?當然有,湖底連接著地下暗河,精靈要多少有多少。不過,你這樣的小伙子所問的珍稀精靈,恐怕是傳說中的由克希吧?」
小武點點頭,「智慧之神由克希。」
他也是臨時起意,沒記錯的話,睿智湖應該是三聖菇之中代表智慧的由克希的棲息地,小武對這些傳說中的神頗感興趣,不談什麼收服,能見上一面交流一句也算是一種不枉來此的滿足。
「確實有不少人說自己在這湖上見過那位大人,不過大叔我在這湖上釣了幾十年都沒能見上那位大人一面,大約是我不夠聰明的緣故?」大叔撓頭。
「真想見一見呢。」小武模了模下巴,看著腳下的冰面,指了指,「大叔,這個湖下面,能游嗎?」。
「游泳?」大叔用簡直驚奇的目光看著他,「在這樣的溫度,我可是第一次見到有膽量說這話的人。」
「是啊,游游看。」
如果沒記錯的話,前世游戲中銀河團曾抽干睿智湖的湖水,湖底似乎有一個由克希居住的洞穴。
一位神的垂青意味著什麼,看看過去的苑族就知道了。而現在的苑族,更需要的無疑是能看清未來的智慧。
「我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就一年四季都在用涼水洗澡了,冬泳的話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難得到這個地方來,以後恐怕都不會再有機會了,真想下去看一看。」
大叔定定地看了他一陣,哈哈大笑,撐著腿站了起來,拍了拍小武的肩,「來,大叔我來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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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小武準備在仍處在寒冬溫度的睿智湖下一游時,小旭和花子在進行相逢後的第一次閑談。
小旭教了些基礎的劍術給阿雪和阿曉,讓她們在院子里揮樹枝後,就來到的花子的房間。
花子因為智力上發育遠異于同齡人,所以與同族的孩子一直不咸不淡,而小旭則是族里的孩子頭,和誰都可以說上兩句。
兩人閑談著族內的一些瑣事,花子擺弄著圖鑒,一邊問起了小旭。
「你呢?到這邊又是想干什麼?石板誰都可以送,用不著你來大費周折吧?」
「確實是游歷為主,苑姐想讓我游歷幾年,然後,申請苑之鎮道館設立資格,並由我擔任館主。」
花子看著手中的圖鑒,沉默,申請設立道館並由本地人擔任館主,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在有心人的眼里,更是一種向外表明的態度,一種開放和合作的態度。
看著花子的表情,小旭悄悄聳了聳肩,移開話題。
「我過來這邊看看,也是給小武送石板,另外,也向他轉告幾句苑姐的話。」
「話?什麼話?」
「讓他不必栓死在苑族身上,也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栓死?想做?」花子突然冷笑了一聲。
「這恐怕不是苑姐的原話,而是,你加工過的吧?這,就是你張弛有度的御下之術?」
小旭皺了皺眉頭,「什麼御下?這麼難听,我們都是同族,我只是想從他的角度考慮而已,想要有自己的一些空間,不是人之常情嗎?誰願意把所有一切都獻給家族?」
「從他的角度考慮?我知道你自己組建了一些收集情報的機制,甚至連我向聯盟泄密的事都能有所察覺,所以,這就是你們收集了他的情報,推斷了他的性格,為他預測了他可能想要達到的目標?」
小旭無奈地皺眉,「算是吧,我並不是想怎樣利用他。」
「我知道,你只是想維持他和苑族的良好關系。但是你,真的了解丁言武這個人嗎?」。
花子放下圖鑒,抬頭直視小旭。
「我大致都猜到你們收集的情報和你們判斷的依據。你們對他自苑族起的經歷都應該有所了解,尤其是我和他一起離開的這段吧?」
「沒錯,這一路上,幾乎所有我們追殺的和妨礙到我們的人,都是他動的手,所有的人都是他殺的。」
「所以,你們對他的判斷是什麼?理智?自控?善于審時度勢?」
她冷笑,「但你想過嗎?我們苑族又給了他多少?作為收養的代價,他幾乎不能使用草系精靈,苑族的秘傳幾乎對他沒用。他的精靈救了鋼廠,他被賞金獵人抓住的時候,他經歷了什麼你大概也能夠想象,但他什麼也沒說,無論是對賞金獵人還是對你我。而現在,他又跨越千里追殺,他這樣不辭辛苦,苑族究竟給了他多少好處?」
「你覺得他要變得理智和冷漠,是因為什麼?因為理智嗎?」。
「你大概也淡忘了,苑族如今唯二的兩朵葛拉西蒂亞,究竟都在誰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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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大叔討論了一下,兩人大概推斷,倉促準備之下,潛入睿智湖底仍還是有一定的可行性的。
作為在這里釣了幾十年魚的老江湖,大叔對睿智湖的情況非常清楚。
「睿智湖有些地方格外的深,甚至連通到地下河道,所以我可以把釣魚線纏在你身上,你發生意外的時候就用力拽,我會想辦法拉你上來。」
小武點了點頭,將大叔遞給他的防水眼鏡戴固定在頭上。
釣大魚自然要有被魚拉到水里的心理準備,所以大叔的水性其實也頗好,防水眼鏡也一直備在身上,不過他那里沒有潛水的氧氣管,也沒有會用「潛水」秘技的精靈。
秘技學習的申請和認證程序很繁瑣,大叔對于潛水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愛好所以並沒有讓精靈去學,他已經習慣了用手中的那把竿去感受腳下的湖了。
但通氣的塑膠管他倒是有,據他說這東西其實是用來綁在受傷的肢體上止血用的。
所以兩人最後想到的辦法是,讓在一邊玩鬧的百煉和小武一起下水。
百煉的馬尾大嘴緊閉,做了一個「鼓嘴」的動作,就變成了一個充滿空氣的密封氣囊。
小武適度地活動了一下,月兌得只剩一條短褲,將釣魚線綁到腰上,和百煉叼上塑膠管,將塑膠管的另一條塞進了大嘴里。
「放平呼吸,節省氧氣。」大叔叮囑。
小武點頭,做了個ok的手勢,抱起兩人找來的一塊石頭,將百煉背到身後,傾斜身子鑽入水中。
入水的那一刻,全身都有一種格外難受的感覺,讓人忍不住想要逃離出去。
小武強忍著,漸漸適應這種寒冷,在懷中石頭的重力拖曳下,慢慢下潛。
鮮被人類污染的清澈湖水,被湖面冰層折射的陽光照亮,呈現出一種瑰麗的景色。
角金魚和鯉魚王的魚群在他的身邊穿過,好奇地瞥著這個陌生的來客。
小武同樣用好奇的目光回敬它們,百煉在最初的適應後,雖然沒戴護目鏡,但也能好奇地探看周圍。
伊布們則回到了精靈球里,在小武的腰間,充當小武號觀光潛艇的乘客。
抱著石頭下潛的速度並不慢,耳邊咕嚕嚕的聲音越來越重,那是湖中暗流的聲音。
隨著下潛的深度越來越深,從上方照射下來的光線越來越少,這里應該是湖的中段,小武依舊漸漸能看見了一些暴鯉龍的身影。
但暴鯉龍對小人不怎麼感興趣,只要沒有被觸怒,都沒有攻擊他的。也正是因為了解這個季節暴鯉龍的習性,大叔才同意他下水的。
周圍越來越暗,皮膚上的緊繃感越來越重了。
沒有「潛水」這樣能保護訓練家兼分解氧氣的秘技,小武只能借助原始的方法潛水,氧氣依靠了百煉來解決,但水中漸漸增強的水壓卻必須依靠自身的體質來硬抗了。
他松開石頭,開始滑動手腳,進入自主的潛水,放低了下潛的速度,以使身體更好地適應壓強的變化。
周圍實際已經非常暗了,幾乎已經不能憑借光線看清東西了,小武轉為接受露露的超能力感知,以此來觀察周圍的環境。
被他放開的石頭率先下墜,不久後在下方激起一層浮沙。
已經接近湖底了。
他開始橫向移動,按照之前在陸地上記下的湖中心的位置游動,盡可能避免驚擾湖中的精靈,他向湖心移動,不久後真的看見了湖底一塊凸起的地面。
他繞著凸起的地面轉了一圈,最終找了一個不大的洞口。
稍微躊躇了一下,除了水聲周圍再沒有其他聲音,還要進入這樣幽閉的環境給人的心理壓力很大,但露露為他提供的清晰視野給了他很大的勇氣,他最終鑽了進去。
這里面是一個空曠的洞穴,有少量的魚精靈在里面游動,但遺憾的是,他沒有看見由克希的身影。
不過在露露的提醒下,他注意到了洞穴的地面。
地面上似乎有些奇特的紋路。
他沉到地面,順著紋路的軌跡將地面的碎沙拂開,讓紋路更加清晰,突然間,他模到了什麼硬物,他從地面拽了上來。
一塊小小的稜形碎片。
「這是什麼?」
這是鏡子。
露露回答,無光的黑暗中鏡子什麼都照不出來,她看得更清楚一些。
小武擰著那塊碎片,繼續清理紋路,最終讓紋路露出了原貌。
可惜,他看不懂。
但總感覺,和精靈球里的電路紋路有些相像。
他在水中端詳了一陣,這時背後的百煉突然拍了拍他,指了指自己的馬尾。
大嘴里的氧氣快用盡了。
于是小武連忙用看了紋路幾眼,記住了紋路的形狀,游出洞穴,開始快速的上浮。
上浮中,上方的光線漸漸恢復明亮,小武不禁眯起了眼,慢慢適應光亮。
冰層的折與散射下,光與水與魚交織成斑斕的彩帶,那湖面,還真像一面剔透的鏡子。
後半程的上浮幾乎沒有了氧氣,他加快速度,百煉同時將大嘴當做船槳搖動,終于重新找到了湖面上的那個洞,將頭探出湖面。
驟然的環境變化讓他的耳朵一陣不適應,他大口喘氣,在大叔的幫助下爬上了冰層,坐在大叔的馬扎上,與百煉一起披上大叔的棉襖大衣。
「怎麼樣?見到由克希大人了嗎?」。大叔擰開自己的茶壺杯,遞給小武。
重見天日的小武在光亮中有些恍惚,虛弱地笑了笑。
「沒有呀,由克希大人不願意見我呢,也許是我太笨了?」
他揚了揚手里撿到的鏡片,撓了撓凍成條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