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能讓她睡的更安穩,蔣遙將桌上燭盞熄滅,頓時屋內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他放輕腳步,由于心中煩悶本想著出去走走,怎奈剛行至門口就听到她夢中囈語,那慌張啜泣的口氣,像是很無助。
他長嘆口氣,沒有辦法,又再次回到床頭坐著,一手緊緊地握著她的手,另一只手輕撫她的臉頰,安慰她沒事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夜漸入深,殘盞已滅。無盡的黑暗之中,只有這麼一雙眸子深沉耀眼,閃著載滿了希望與熱情的光芒。只是那充滿生機的雙眸背後,似乎被什麼人抹上了層說不明猜不透的愁絲,惹人心疼。
一個年僅十五歲的孩子啊,三個月前還是一副不諳世事無憂無慮的樣子,唯一記掛在心的也只有自己養了好幾年的小狗和集市上繽紛的鳥雀罷了。
可自從迎娶了怡河以來,他似乎在飛速的成長。他明白了什麼叫愛,什麼叫不安。亦知道了什麼叫心痛。
那種心痛不是狗崽子死了後的難過,那是一種撕心裂肺的,連心髒都隨著抽搐的痛。而每當怡河流露出虛假的笑容時他都會感覺到這種疼痛。
他怎麼會感覺不到她深藏眼底的憂傷呢,畢竟他是這麼愛她,甚至從第一眼看到她就把心都給了她,她的每個表情都像是肆虐生長的毒瘤,透過他的眼楮,深深扎進他的血肉之中。
——你真的只是塔爾中的一個普通人家女子嗎?可為什麼要不遠千里來到這里?又憑著什麼身份嫁入蔣家?…你,究竟是什麼人。
想著想著,蔣遙搖搖頭,一邊嘴角咧起無聲苦笑了。
——自己怎麼會有這種疑問?真是糊涂了。她當然是好人家的女子,想來中原而已還需要什麼理由,而父親也不一直都是不看重門第之儀的嗎。
畢竟,她是那麼的溫柔又美麗,得體又賢惠,世上沒有任何的女人能地的過她半分。除了,…除了偶爾的眼神放空又哀傷,偶爾的身上血腥味濃重,偶爾的行蹤神秘?!…她是個完美的女子。
忽的他眼中戾氣濃重,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而這只因他想起了前日那個叫櫟嵐的管家對他說的話,大逆不道的話!
「我不知道你喜歡的怡河在你面前是怎樣的模樣,也不知道你心中怡河離真正的怡河究竟有多近。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那些她所在你面前表現出來的種種面容,都不是真的她。真正的她,你無法了解,也了解不起。」
就是這充滿挑釁的話語讓蔣遙當時憤怒到與他大打出手,盡管最後輸的很慘,可這卻讓他堅定了心中的想法。
沒錯,他要到塞外去!雖然這一去經年,有很長時間就要與她分開了,可這也是他成長的最快方法。他要長成真正的男子漢,他要有自己的府宅與官爵,他要離開蔣家的蔭蔽成為真正的讓她為之驕傲的男人!
昨日天還未亮他便動身去找蕭雪。早晨的空氣透著一股冰涼,他的雙手不斷摩擦取暖,在宮門口等了近一個時辰才有人傳話讓他進去。
與蕭雪整整做了一上午的保證,他不斷說著好話,不斷推薦自己,希望她能給自己一個機會,讓自己帶著兵力出征塞外,就算做不了領帥做個普通士兵他也願意。
還好,最後她同意了,她同意自己做整個出征隊伍的副帥,雖然條件是要蔣府出部分的兵馬草料。可出這些又何妨,只要能讓他跟著出征塞外,這點東西蔣府還拿不出手嗎?
「夫人,…等我回來。」他喃喃出聲,已將長得骨節分明寬大手掌輕輕地摩擦她的臉龐。
听此夢中怡河眉頭皺在一起,翻了個身繼續睡,將臉埋在他的手掌心。
這姿勢正好給了蔣遙機會,只見他俯身,一個溫柔地吻印在她的眉心。
「我愛你,怡河。」
原來她就算讀了他的心思卻也沒有猜到,他的申請已經下來,不出一月便會帥兵出征塞外。而一去,便是至少一年,而若邊塞戰事起,那就是十年也有可能回不來——
是夜,另一頭的一個荒蕪之地的亭子中站著一男一女,男人一身勁裝黑衣,女子則白衣飄飄,墨般長發如瀑布般散下。
「你真的同意了?可他才是個十五歲的孩子啊,難道你不認為讓他做帥領有些難以服眾嗎?」。
其實這本不是他該操心的事,可听到她說讓蔣丞相的小兒子帥兵塞外,這不是明擺的把兵權交給蔣家嗎?他必須提醒她一下。
「不是讓他當統帥,是副帥,負責在一旁輔佐司將軍的。那次你沒有看到,比武台上的他一招一式沒有任何破綻,雖然年紀小,學得還不夠深,可若是能夠有更好的環境給他歷練,相信日後定是前途不可限量啊,…再加上他又是丞相家的公子,讓他當副帥,沒有人會嚼舌根的。」
蕭雪抬手捋了捋鬢間秀發,慢條斯理地向他解釋,雙眼一直望著不遠處枯枝上掛著的月兌色布條,神色深邃。
而借著灑下的月色,影的目光也隨著她的手轉動,只見那抬起梳理秀發的手上戴著乳白色膠質手套,將原本縴細白淨的手深深地藏在里面。
「可盡管如此,你也沒有提拔他的必要吧。」他好看的眉毛緊緊地皺在一起,冰冷的空氣說出來的話也帶著層寒意︰「那畢竟是蔣家的人,若是日後蔣丞相對他說了什麼,…那他一定也會變成我們要對付的對象,你這是在養虎為患啊!」
她目光一閃,身子微震,竟無話可說。
「影,並不是的。」許久,她才道︰「今日他來找我,在宮門口等了近一個時辰,當我看到他時他的臉都凍紅了。」
「你同情他?別逗了我的公主,他是丞相家的公子,過的日子可以說比你都滋潤,用不著你同情的!」他的聲音突地增大,對她這樣的解釋顯然不買賬。
「影,你听我說完。其實我一開始的想法和你是一樣的,讓他在宮門口凍了那麼長時間也是我故意的,只是你知道他見到我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嗎?」。
他沉默了一下,雖然還有些氣憤可還是問了,「說的什麼?」
「他竟然說,公主您臉色蒼白是生病了嗎,您要好好保重身體啊!」就算說之前有了準備,可真的說出口蕭雪仍舊很感慨,語調也不再平靜。
而听此影的喉結也是上下滾動,雙手握緊,目光閃爍不定。
他知道蕭雪近來一直身體不好,臉色也是一日較一日蒼白,可現在想來他竟從未說過讓她注意身體這樣的話!
在他的心中或許這樣矯情的話不應該在他們的對話中出現,而蕭雪也不會喜歡他這樣說吧。
「你知道我當時的想法是什麼嗎?」。蕭雪走到他面前,迫著他的眸子看向自己,「看著他的目光我竟然覺得有些無地自容,…對,是無地自容。淪落到連一個孩子都要去算計的我,還有什麼資格祈求上蒼保佑聖銘一生無憂?還有什麼資格作為正義的一方去想著消滅蔣家的勢力?」
「……」影目光炯炯的看著她,沉默不語。
「所以,在他的百般央求下我同意了」,她的話語平靜下來,向後倒退兩步,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如果這次給他兵權注定是場錯誤,那我也認了。人嘛,總是要犯點糊涂才能稱之為人啊…」
「那你有麼有借此讓蔣家交出些兵馬?」他稍挑了下眉,想著這麼個好機會她應該不會放過。
據他們得到的消息,蔣家暗地里收購了大量人力和馬匹,只可惜現在還不知道這些都被他藏在了哪里,否則直接參他一本倒少了好些麻煩。
「當然,我還沒有糊涂到放過這麼個吸收兵力的好機會。」晃得,蕭雪的眼中也閃過精明的光,嘴角裂開一個殘忍的弧度,「我讓他坐上副帥的位置可不是白答應的,我對他說近來朝中兵力資源緊張,只要他們蔣家答應出三分之一的兵力糧草,那副統領的位置就是他的了。」
她合上眼深吸一口空氣,可冰冷的氣體吸入肺中竟頓時讓她劇烈地咳嗽起來。
見此影急忙迎上去,一只手在她的背上為她順氣,另一只手輕輕托著她的胳膊,嘆息道︰「都已經入冬了還穿這麼少出來,你也太不顧自己的身體了啊!」
停止咳嗽後蕭雪站直了腰身,冷笑中帶著些不屑,「不礙事,這身體還能堅持一段時間呢。……至少在消滅了蔣丞相的勢力之前,它還會好好的。」
影倒吸一口冷氣,扶著他的手也是一顫。
「三天過去了,你和蔣琴兒談的怎麼樣了?」忽的蕭雪轉移話題,問起來這件事。
「她說要給她兩天的時間考慮,在這期間她不會把迎花怎麼樣。」他的神色凝重,「後天晚我再去找她,就知道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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