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夜間他變裝去找薛志山的夫人,也就是蔣丞相的大女兒,蔣琴兒。
那還真是個夠潑辣的女人,在雜貨房中對著那個被捆綁住的迎花又打又踢,就差挽起袖子跟她干上一仗了。現在再想起她來都讓影心生反感。
「嗯,好」听此蕭雪滿意的點了點頭,「你沒有給她看到面容吧?」
「…沒有。」
听此蕭雪又是點了點頭,眼中精光消失,眸子又染上了曾疲倦之色,愣愣的望著遠處東方天空漸漸露出的一片紅霞。
「天要亮了,你回去吧。」不知過了多久,蕭雪不動聲色地從他的手中掙月兌,面無表情的說,「回去了告訴底下的兄弟們,近來交給他們的事少了也不要四處亂逛,尤其是招香閣那種地方,…去多了也會傷身體的。」
听此影又是一震!雖然心有疑惑可還是什麼也沒說,只是略一頷首,算是應承下來了——
冬天的腳步總是在人沒有防備的時候悄然來臨,而第一場雪也終于在寒風狂舞中親吻了大地。
這是一個破舊的房子,里面盛滿了雜貨與發了霉正泛著惡臭的糧食。當然,在這堆積的雜物中,還有一個衣著單薄蜷縮著身子瑟瑟發抖的女人。
她的雙手已被凍紅,透過窗子飄進來的雪花不時落到她沾滿污水的頭發上,轉瞬消失不見。
她又是使勁擰了一下自己胳膊上的肉,令自己保持清醒。因為她知道,若是在這樣寒冷的天氣睡著的話,她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被關在這里已經有四天了吧,她已數不清楚。若是被抓來的那兩天她還關心著時間,那現在的她就只有活著這一個想法了。
畢竟,只有活著她才有機會出去見到薛志山,她才有機會問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被關在了這里,…還為他受了這麼多苦。
他會知道嗎,就在剛剛,他的夫人得意洋洋的離開了這里。而她,身上則又多了幾塊淤青。
晃得,她帶血的嘴角咧起一個痛苦的笑容。因為她剛剛竟在為那女人只是令下人打了自己兩拳,沒有再揮鞭子而竊喜。
或許是連那女人都不忍心再在這殘破的身體上揮鞭子了吧,畢竟她的身上真的一塊好肉都沒有了,密密麻麻的血痕布滿了她全身,就連臉上都是大片的紫色淤青。
若是現在給她面鏡子,或許她都認不出鏡中人是自己吧。雖然知道自己現在定是很狼狽,可在她的記憶中,存留的仍舊是自己那粉黛妝面,笑顏如花的媚人面容。
她想,若是當日跟著那個鐘副統領離開這里,現在就不會又冷又餓的守著一群發了霉的糧食了。
她會在一個供著火爐的潔淨房間中,穿著樸素又溫暖的衣服,而屋中央的圓木桌上正好擺著兩杯小酒。
她彈琴,彈完一曲又一曲,直到彈累了就小酌一杯。那桌上的另一杯呢…,另一杯,…就留著給來找自己的薛志山好了。
想到這里她笑了,笑的幸福又甜蜜。就連嘴角開裂的疼痛都忽視了,直到粉紅的鮮血倒流進她的口中泛起咸味,她才驚得收住笑容,又恢復了木訥無神的表情。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冷風伴著大片雪花吹到她的皮膚上都是刀子,割得她肉生疼。沒有辦法,她移動身子又向那堆發了霉的糧食靠近些,渴求汲取些溫暖。
不知過了多久,一碗冰涼的水撒到她的臉上,激的她立馬站起身,怎奈還未站穩就又被一腳踹倒在地上,骨頭錯位的咯吱聲震耳欲聾。
「激動啥!」,這是一個滿身油漬的男人,不僅長得下流樣,說話也粗俗的很,「這麼多天了還不知道規矩吶,啊?今天心情好,給你剩了點飯,快吃吧。要是敢剩下一口你就等著挨鞭子吧。」
迎花顫抖著雙手將碗接過來。
「呸!長得真是寒磣」,一口碎痰啐到地上,「都被打成這樣鬼樣子,連老子對你都提不起性趣,還想著薛老爺吶,快死了那條心吧。」
「……」迎花不語。
如往常一樣,他又是罵罵咧咧的說了一大通之後,摔門而去。端著這碗冰涼的剩飯,迎花長嘆口氣。
她很懷疑這是那個女人刻意安排的,讓這人一定要在送飯的時候羞辱自己一番,而目的,恐怕也只是為了讓自己難堪,忍受不了折磨自尋短見罷了。
因為無意中她曾說過,若不是迫著外界的壓力,她早一刀把我給殺了,哪還用得著這麼費勁。
這話她是同意的,畢竟,天天都要想著來羞辱自己打自己,對這麼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官家夫人來說,也是很費事的。
她手捧著碗,看著里面早已冰涼的剩飯,竟忽的沒了胃口。可她不能不吃下去,既是因為她現在需要補充能量好繼續與寒冷做抗爭,也是因為她如果不吃的話,那下次再想吃也不可能了。
沒有筷子,她只有用手一口一口的抓起來放進嘴里,那是冰涼的,甚至還有沙礫摻雜其中。
忽的,她眉頭一皺,將剛進口的飯吐了出來,使勁干嘔,難受地眼角都流出了淚水。
而混著飯粒吐到地上的還有一張卷成塊狀的紙條,就是它,卡在她的喉嚨中讓她無法呼吸。
她將碗放下,小心翼翼的將紙條從地上拿起。她的手在顫動,心跳在加速,一種很強烈的預感從她的心間升起,其中好像還摻雜著喜悅與激動。
——你還好嗎?蔣琴兒手中有我的把柄,原諒我還不能來看你。我知道你一定受了很多苦。堅持住,等我把一切都做個了斷,到時候我們遠走天涯,再也不回這里了。記住,我愛你。
「哈哈….」她放聲笑了,眼中的淚水終于控制不住的奔涌出來。她將紙條湊到眼前,一遍又一遍的看著上的字跡,像是要確定自己是不是看錯了哪個字,漏了哪句話。
她的腳下已經堆積了大片積雪,都是從大開的窗戶中飄進來的。而她卻絲毫不覺得冷了,就連身上的痛都不復存在。
她把這張字條再次卷好,放進衣服內緊緊地貼在自己的胸口。然後又把碗端起來,大口大口地吃著。
現在這飯對她來說這簡直就是世間美味了,她毫無形象的吃著,就連沙礫都順著白飯一口咽下去,就連吃著她都在笑!
因為啊,馬上就能離開這里了。
——薛志山他沒有拋棄我,他愛我啊,他說會在一切都結束後就帶著我離開,要和我浪跡天涯呢。挨了這麼多鞭子,受了這麼多侮辱,最終,我還是賭對了不是嗎?他愛我啊。
忽的,她好想把這個消息告訴洛奈,也就是她所認知中的鐘副統領。
她要告訴他,薛志山不是他口中的那種貪圖名利富貴的男人,他愛她,為了她甚至可以拋下一切東西。
多麼可悲的一個女人。…若是一個紙條都能讓她開懷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那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一切她該如何面對啊!——
這場入冬以來的第一場暴雪下的太急了,沒有絲毫的征兆就劈天蓋地的席卷而來,將殘存樹枝上的最後一簇黃葉也掩埋掉了,整個聖朝陷入一片蒼茫之中。
接近午時,人影稀疏的大街上,一個身著銀白色外衫的挺俊男子駕馬而行,而披在他身上的同樣是銀白色的絨質披風隨風揚起,不消一會兒再看,地上便只剩一行馬蹄印子,人影已無蹤跡。
出了城門,洛奈仍舊是快馬而行,雙腳不停地踢著馬肚子,臉上是焦急的神色。
時間回到今日清晨,醒來他剛出房門便看到了插在門沿上的飛鏢,那是一種周身血紅,鏢尾帶著雪白羽毛的飛鏢,而飛鏢的下面則釘著一張紙條。
‘想要救迎花姑娘的話,今日午時之前到教中找我,過時不候。——滄流水上親筆。’
就是這麼一張小小地紙條,害的洛奈一上午都煩躁不已,連手下的百來號侍衛都放任著讓他們自己練習。
他怎麼也想不通,招香閣的迎花怎麼會和他扯上關系,而就算他去過招香閣,也見過迎花,可他又怎麼會知道自己想著救她呢?明明從那夜之後他便再也沒有試圖救她。
而那夜,那個叫影的男人說什麼,…迎花如今是蕭雪的一個棋子了?她一個風塵女子,又怎麼會攪和進蕭雪這攤子事?
忽的,他有種陷入層層陰謀中的感覺,只是他還不知道在這里面,自己究竟扮演了何種角色。
又是長時間的駕馬而行,紛紛雪花落滿了他的黑發,就連濃密的眉毛都被染成了白色。眼看快到正午時分了,一絲寒光從眼中閃過。
「駕,…駕!」
一聲大喝在這空曠的林子中驚起一群懶鳥,撲哧撲哧地揮動著翅膀紛紛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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