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的深夜,天黑的異常透徹,看不到一絲月光。
是夜,蔣府上下所有房間的燈都早已被熄滅,道路上連個人影都沒有,平日里巡邏或站崗的侍衛也都被撤了下去,一片死寂。
平日里用來會客的大廳此時掛滿了白色的綢帶,大廳的正中央擺著一口上等棺材,棺沿的四周早已被人死死的釘了起來,像是生怕被人瞧見里面之人的淒慘死相,只等著明日天亮之後連著棺材一起火化。
就在此時,寂靜的夜里突然響起了腳步聲。腳步聲雜亂且沉重,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近,這是一行武裝嚴密的黑衣人,他們來到此處後卻沒有絲毫的停留就繼續向前走了。
幾隊來自各個方向的人馬匯成一隊朝著藏書閣的方向繼續前進,最後站定在了藏書閣的門口。他們所有人都表情莊嚴的望著同一個方向,身體繃得僵直,像是在等待一位重要的人的到來。
不多時,藏書閣的大門被人從里面打開,而就在大門打開的那一瞬間無數只火把被同時點亮,頓時整片天空恍如白晝,映照著那個從藏書閣里面緩緩走出來的紅袍女子面容冷清又充滿了邪氣。
「城主,所有人馬都已經召集過來,可以開始了。」不知什麼時候櫟嵐已經站在了她的身側,恭敬的對著眼前之人說著。
而怡河只是目不斜視的微微點頭,冰冷的眼神掃過底下一個又一個莊嚴的面孔,最後停在了一個人的身上,只因他的外表輪廓長得竟與蔣遙有幾分相似。
而神態卻是不像的,這人的眼神太過剛硬,眉宇間滿是煞氣,而他的眼眸則更像一鏡水色,那是難得的純淨,望著自己的時候還總會顯露出孩子般天真的神色。
「城主?」櫟嵐在旁邊輕輕喚她,這才讓她從遐想中解月兌出來。
接下來她的目光決然的從那個男人的臉上移開,腳向前微微邁開一步,臉上的表情更加陰森。
天上的烏雲以人眼可見的速度快速移動著,月光剛剛灑下就又被隱了回去,站在高台上的紅衣女子對著底下千數人群激情澎湃的說著,講著,底下則不時傳來整齊又恭敬的回應聲,在這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響亮。
而百里之外的皇宮之中,一襲白衣身影站在大殿上面眺望,微皺的眉頭下面雙眼凝重又布滿血絲,白紗衣袍迎風飄舞,墨般秀發早已被風吹到了她的身前,雜亂的交錯在一起,就像她此時的心情。
「听到了嗎,那是從蔣府傳來的聲音。」白衣女子的眼楮一瞬不瞬的望著遠方那自黑暗中升起來的火焰,聲音縹緲又無力。
就在這時一個黑影從她的身後緩緩走出,背手站在她的身側同她一起眺望那片閃爍異常的火光。
「你說他在謀劃什麼呢,那片火光中站著的又會是誰呢。」說到這里她的眉梢皺得更緊了,微眯的眼中盡是筋疲力盡的迷茫之色。
「你看,那光在移動!」她的聲音終于有了起伏,激動地伸出手指給旁邊的那襲黑影看。
所有的火光包圍著紅衣女子為她送行,她走到哪里,哪里就是光亮。
火光以及其緩慢的速度移動著,出了丞相府又來到城門口,當來到城門口時那光突然就不動了,然後在一瞬間垠滅無蹤。
白衣女子長舒口氣,一直緊繃著的神經似乎也隨著那光亮一起散去了,她的眉頭漸漸舒緩下來而心卻顯得更加慌亂無措。
「沒了。」她的眼眸低垂,雙手于胸前環抱自己。
旁邊的黑影自來到這里就一直未曾開口說話,此時也是。如若不是她能夠感覺到那絲不屬于自己的氣息,她還真不確定自己旁邊站著的究竟是人還是鬼。
她咧開嘴角上前一步站在高台之上然後張開雙手,寒夜的風就在她的耳邊呼呼作響。她將酸澀的雙眼閉上,消瘦的身子被風吹的微微搖晃,仿佛下一秒就會掉下去。
「這里不是懸崖,你若掉下去是不會摔死,不運功的話也頂多摔成個殘廢。」那襲黑影說話了,聲音有些沙啞。
听到此話蕭雪撲哧一聲笑了,她將眼楮睜開回頭看著黑暗中的那人,沒有月光的夜里只能看到那人的大致輪廓在不遠處站著,看不到那雙她每每看到都能深陷其中的眼楮。
「我可還不想死。」蕭雪搖搖頭從上面退下來,抬手將鬢間的秀發收到耳後。
「叫我過來做什麼?」
「你猜啊。」她朝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緩步走去,手不受控制的抬起來,然後憑著自己的直覺在空中假裝在撫模面前之人的臉龐,可下一秒就又被人抓了下去。
他的氣息太過沉重,握著蕭雪的手卻一點都不緊,「你派人殺了沈震,我說的對嗎?」。
「真是什麼事都瞞不過你。」蕭雪稍一用力手就從那人的手中撤了出來。
「以我對他的觀察,他並沒有勾結叛亂的跡象。」
「可他知道了你的身份單是這一點,我就留不得他。」
「他知道了我的身份?」男人皺眉,卻在下一秒又恍然大悟。他的目光變得更加沉重,說︰「怪不得那日他會對我說不要讓侍衛府蒙羞這樣的話,原來是早就對我有所警惕了。」
蕭雪點頭不語,男人又說︰「听說你還將蕭聖銘軟禁起來了?」這個消息已經在朝臣中傳遍了,所有人暗地里都對她這樣的做法極為不滿,認為這是要獨攬政權的節奏。
可這話蕭雪就不認同了,她轉身再次將目光投向遠方那無盡的黑暗之中,然後才嘆息著說︰「洛奈。那不是軟禁,是保護。」
男人沒有反駁,只是說︰「我真是越來越搞不懂你了,你的野心好像並不止是鏟除蔣丞相那麼簡單。」
蕭雪輕哼一聲,「當然不,我還要將所有能夠威脅到聖銘的人都鏟除呢,只一個蔣老頭怎麼可以。」
蔣丞相那憑空消失的上百萬兵器至今仍舊下落不明,如今會在哪里,又會在何人的手中,還有那隱居在他的背後擁有的更強大力量的人,她都要一一找出來,豈止是單單除掉他就可以結束的事呢。
每當想到這時那個充滿邪氣的紅色身影總會從她的腦海中跑出來,任她怎麼驅趕都無濟于事。雖然至今她也只見過那個來自塔爾中的女人四次面,卻次次見面都讓她不由得心生顫意,總感覺那會是自己日後最大的一個威脅。
洛奈長吸口氣,「說吧,叫我來的目的。」
蕭雪轉身看他,微皺眉頭說,「你去見過滄流水上了?」
那日她一直都有在听他們兩人的對話,自然也從他們的談話中听出了幾分蹊蹺。什麼叫‘有時間到教中來一趟吧’,她可不是傻子听不明白。
「叫我來就是為了問這個?」洛奈彎身湊近她的臉,在看清她眼中的擔憂之色後又說,「難道你害怕他是來叫我重入江湖拋棄你的?」
「你在胡說什麼。」一听到‘拋棄’這麼曖昧的詞蕭雪伸手究竟洛奈推開,眉頭皺的更深了。
洛奈被她推得一個釀蹌,身子重重的撞到石灰牆上悶哼出聲。蕭雪听到他的悶哼心中一緊,剛要開口表示關心就又听到了他的笑聲,頓時臉漲得通紅。
她慶幸此時的夜還很濃,自己剛剛那般局促的表情沒有被他看到。
而洛奈則雙手搭在石灰矮牆上面,眼楮微眯想要看清眼前之人臉上的小表情卻怎奈一點也看不見,無奈之下只好作罷,但是仍舊看著她。
「若是他真的叫你重出江湖你可會答應?」蕭雪又問。
洛奈無聲苦笑,這可不是假若的事啊。又反問她說︰「你希望我重出江湖嗎?」。
她還真的在努力思考這個問題啊,洛奈不由得伸手在她的頭頂揉了揉,輕聲道︰「笨蛋。」
「滄流水上要你做他的人,」蕭雪任他的手在自己的頭上胡作非為,只是眼楮一瞬不瞬的看著他又說︰「那他給了你什麼好處,副堂主?還是將堂主的位置給了你?」
洛奈嗤笑一聲搖頭說,「難道你認為區區一個堂主位置就足以將我收買?」
「」
區區?要知道滄流教堂主的位置可不是誰都能覬覦的,那是繼滄流教教主之位後最高的統治席位,代表著江湖之中絕對的權利,而在他的眼里竟沒有絲毫的誘惑力?那如今這區區的統領之位在他的眼中又會是什麼呢,蕭雪心驚。
堂主的位置他看不上,難道滄流水上還會將自己的位置讓出來給他不成,她不相信。
就在此時大殿的下面響起了踏踏的腳步聲,緊接著火光升起,底下之人只能看到一個黑色的高大背影正對著他們,其中一人立即大喊︰「何人在此!」
「有人來了。」洛奈循著聲音回頭望去,再回頭看著蕭雪淡淡的說著。
「那你還如此輕松,不快點走嗎?」。
洛奈將身子站直走向蕭雪,將她的身子摟入懷中,說︰「走。」
下一秒蕭雪就感覺整個身子都騰空起來並以急快的速度移動,就像一陣風般所到之處留不下一絲痕跡。而當巡邏的士兵趕上來時也只見一個黑色的身影從他們頭頂一閃而過,再抬頭卻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