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風揚揚,將旅店後面小樹林子里的樹葉吹的沙沙作響。
慘淡月下,茂密林間,只見一個暗影急速閃動,最終停步在一個頭遮面紗的青衫女子身後,曼妙身姿,落寞寂寥。
「讓您久等了。」
青衫女子聞聲轉身,微微抬手讓他起身,才說︰「怎麼樣,他的房間里面可還有別人?」
來人低著頭不敢直視女子的目光,恭敬的說︰「您猜的沒錯,昨日從山上消失的蕭姑娘確實已經和他匯合了,就在他的房間里。」
當時洛奈擋在門口沒有讓他進去,可他精靈,于低身放洗腳盆放的時候微微抬頭向里面看,這一看就看到了里面一雙屬于女子的鞋子!
青衫女子似是笑了笑,搖頭說︰「這兩個聖朝人不簡單,尤其是那個男人,別看彬彬有禮的樣子,可不是個善茬。」
「<剛剛出來之前我又特意到三樓去走了一趟,發現那盆水他沒有端進去,應該是察覺到我可能不是旅店的伙計,怕這水里面有貓膩。」
「哦?這麼警覺?」青衫女子顯然是沒想到這麼小心的一次行動竟然也會被洛奈察覺到,有一瞬的吃驚。
而吃驚也只是一瞬,下一秒嘆惋的說︰「早知道我們就真該在那水里面動點手腳了,也不枉費他對我們的期待。」
「那我接下來該做什麼,要不要繼續監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那個孩子他昨日沒有替我們殺死,想必以後會更難。」青衫女子長嘆口氣,目光憂郁的仰望著天空,說︰「算了吧,既然我都下山了,那以後的事我們自己來做,你也不用監視著他們了。」
「是!那我馬上回去將這個消息報告 祭護法。」說著,來人就要轉身離去。
「等一等。」
那人疑惑的轉身,問︰「您還有什麼事?」
「你先再回旅店里去一趟,想辦法告訴他們,櫟嵐已經知道他們就住在此地,今夜恐有行動,讓他們趁早離開。」
像是不敢相信她會這樣說,來人有些猶豫,提醒她說︰
「那兩個人都是聖朝中人,而且一個是聖朝的公主一個是聖朝的統領,日後您成為城主施展宏圖抱負之時他們定會成為一種極強的阻力。所以不論從哪方面來說,您都沒有必要幫助他們。」
听到這樣的話青衫女子有些不高興了,她走到他的面前,微皺眉頭說︰「 祭護法要你這些日子為我所驅使,可不是要你指導我該怎麼做。」
來人眼楮一轉,說︰「是,屬下這就去告訴他們。」
青衫女子並不打算就此放他離開,點點頭,又提醒他說︰「還有,既然你現在都是我的人了,那有些事情就無需事事都向 祭護法報告,最近這些日子他也挺忙的,沒有重要的事就不要去打攪他,知道嗎?」。
來人目光閃爍,咽了咽口水有些緊張的說︰「屬下知道。」
「嗯,去吧。」
暗色之中,男人的身影漸漸消失,終至無蹤。一陣風吹來,青衫女子緊了緊身上的衣襟,埋頭朝著林子的更深處走去,背影落寞——
風起了,夜也黑的更徹底了。洛奈和蕭雪仍對坐于燃著燭火的桌旁,緊張又壓抑的談論著,爭吵著,仿若不知疲倦,仿若忘了時間。
這還是自他們兩人相識以來,第一次發生如此激烈的爭吵。以前的他們目標一致,想法相通,而這次,卻顯然不是了。
他們都固執的堅持著自己的想法不肯做出退讓,誰都不肯听誰一句勸告,誰都想要讓對方听自己的話,盡管都是為了對方好,想讓對方能夠處于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能全身而退的境地。
吵著吵著,時間一晃就到了子時。
此時的兩人都吵得有些倦累了,都坐在椅子上扭著頭不看對方。燭火搖曳,暗光閃動,整個房間陷入可怕的安靜之中,沒有一人開口說話。
此時的蕭雪只覺口舌干渴,嗓子不舒坦。偏偏茶壺里的水都已經飲盡,只剩蔫蔫的綠葉子趴在壺底,最終只得作罷。
洛奈轉頭望蕭雪一眼,此時的她氣鼓鼓的坐在桌子對面,清瘦的臉龐上早已掛上了疲倦之色,有些無奈的說︰
「如今聖銘還是個孩子,司將軍的軍隊還在塞外,朝中的大臣們」說道此處,洛奈有一瞬的停頓,才說︰「你也別怪我多言,那些人除了會拿朝貢,講講空話外,真是堪稱無用,根本不能期盼。」
「要你這麼說我蕭氏的天下就該完了?」蕭雪顯然是听不慣他這樣貶低她的臣子,說話的語氣還是很沖。
洛奈深吸口氣,仍舊耐著性子說︰「不,蕭氏還有你就不會完。」
「蕭氏本來就不會完。這個塔爾中的人算什麼,一個快要垠滅的古城還想要佔我蕭氏的諾大王朝,簡直就是在做夢!」蕭雪偏頭看向洛奈,激動的說著︰
「所以我要你和我一起回去,等十日之期一到,這里的火山噴發,所有的事情就都結束了!他們的白日夢自然會醒,而我們到時候只需要善待那些在聖朝的塔爾中士兵,落得一個善待俘虜的好名聲,這樣難道不好嗎?」。
洛奈搖頭,「你以為事情會這麼簡單嗎?」。
「是你把事情想得太復雜了!」蕭雪說。
「不是的,蕭雪你想,塔爾中的人善習蠱術,巫術,他們派到聖朝的人定不是普通的士兵可以抵擋的,一個巫術一個武術,根本不能同較而論。」
「所以我需要你啊?」
「縱使你這樣說我也不會離開這里的。」洛奈的手撫著玄月劍,說︰「這里還有一件事我沒有弄清楚,或許會是兩日,或許時間更長,等我將那件事弄清楚了就會回去。」
這件事一旦弄清楚了,對塔爾中和聖朝來說都將是福音。
「什麼事?」
「什麼事我現在還沒有辦法告訴你,以後吧,等我真的弄明白了再告訴你,好不好?」
「什麼事啊還搞得那麼神秘,我才不想知道呢。」蕭雪噘嘴,小聲的嘀咕。
雖然此時她說話還有些沖,但心里已經沒有剛才那麼氣憤了,仿佛就在洛奈說那句哄話的時候已經放棄了令他听從自己的想法。
時至于此,這場耗時長久的爭吵辯論,終于有勝方了。
洛奈一听這話便知勸服有戲,心里感嘆,今夜應該可以睡上兩個時辰的覺了。
他站起來走到蕭雪身旁,將她從座上牽起來,神色有些疲憊,嘆息著說︰「我知道你擔心什麼,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的回去的。」
蕭雪看著他經過這些日子變得有些憔悴的臉龐,又忍不住問他︰「你真的不同我一起回去嗎?」。
洛奈只是看著她沒有說話。
「我知道了。」蕭雪微微一笑,說︰「我听你的話,明早就離開這里。」
洛奈也同樣露出了笑臉,說:「這就對了。」
「但有一點,你現在身上還有傷,留在這里一定要萬事小心。能不出頭之時就不要出頭,量力而行,知道嗎?」。蕭雪滿心擔憂。
洛奈依舊微微笑著,目光溫柔的看著她,點頭道︰
「我知道,倒是你,這次獨自回返一定要多加小心,外面我已經給你備好了馬匹,干糧也叫店家準備了,明早就能準備出來。在沙漠中一定要按照我給你畫出來的圖紙行進,切不可再向以前一樣,為了追一匹不听話的馬就走迷方向。」
「嗯,我知道。」
洛奈將蕭雪摟入懷中,蕭雪也在此刻毫無顧忌的回摟著他,將頭貼在他的胸口感受著他的氣息和心跳,而後深深的嘆息。
「你瘦了。」蕭雪說。
「是嗎?」。洛奈將她摟的更緊,話語含笑。
「是,你確實瘦了,這樣不好。」蕭雪也收緊回摟著他的手,這時洛奈曾對她說的話開始在她的腦海中回響,仿佛那些閃現的日子就發生在昨日。
好想就這樣抱著你啊,時間就停留在此刻吧,不要走了。
——多年之後她才敢于承認,自己對這是多麼,多麼的盼望。
「那我以後多吃一點。」
蕭雪閉上眼楮,柔聲說︰「嗯,也不可以挑食。」
「不挑食。」
半個時辰後,洛奈房間的燭火熄滅,蕭雪也早已回到自己的房間進入了夢鄉。這夜,什麼都沒有發生。
那個人沒有听青衫女子的話向洛奈和蕭雪傳遞消息,而是離開此地,將這夜發生的所有事情向 祭護法做了報告。
慶幸的是櫟嵐今夜也沒有任何行動,一切都安靜的很。窗戶關合,燭盞熄滅,這夜洛奈和蕭雪都睡了極為沉穩的兩個時辰,直到客棧的伙計來敲門。
此時天色尚暗。
迷迷糊糊中洛奈听到門口的敲門聲,仿若條件反射般他將放于手邊的玄月劍拿起,左臂傳來的疼痛使他的頭腦瞬間清醒。
「客官,您醒了嗎?我是應您的要求來叫您起床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