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齊國都城新豐。在東郊的山腳下,有兩座連葬的衣冠冢,我想你幫我看看那是誰人的墓。」鸞歌看著他地說道。
舒陽定定地瞅著她,並不說話,可那雙金楮火眼卻是透著犀利的光芒,似乎要將鸞歌看個透徹。
鸞歌知他心里作何想法,無非是怕自己是故意支走他,等他走了再趁機發動八門鈴。她心里有些許觸動,明白舒陽這是關心自己,怕自己一時腦袋犯抽開了六門。若是如此,日後便當真藥石無靈了。
可是這次既然知道湘兒會有動作,她也無需再去探听什麼。不管湘兒要干什麼,只要她在必要時暗中幫她一把,莫讓她陷入危險,日後她自會告訴自己一切。
想到這里,她直直對上舒陽的眼楮,澄澈而堅定,豎掌發誓︰「我齊茗珞今日在此發誓,若是在舒陽離開楚國的這段時間內私自使用八門鈴,便讓我。魂飛魄散,無以」最後的「生還」二字還未出口,便被舒陽打斷︰
「好了,收回你的話吧,我去。」說罷,冷冷掃她一眼,喚了一聲在一旁趴著看他們的藍毛狐狸,甩袖消失。
鸞歌看著憑空消失的一人一狐,心里有些許期待。
那兩座墓只要等舒陽回來就明白了。
搖搖有些發昏的腦袋,鸞歌走過去蹲趴在榻檐,扯著六兩的耳朵,懶懶的和眼前楮睜得圓大的六兩嘮嗑︰「哎,臭狐狸,你說什麼時候我才能有舒陽那般來去自如的本領呢?皇後她們有動作了,而我也不能再發動八門鈴了,從目前知道的這些事,我們能做什麼呢?這次我們就不躲了,陪著她玩玩看能有什麼花樣兒吧?」
六兩被她抓得不耐煩,伸出前爪夠著她的胳膊撓了撓,鼻子里哼出一聲「嗤」,接著又是幾聲嚶嚶。
「我知道我是半道出家的術者,三年的修習怎麼能比得上舒陽這十幾二十年土生土長的術者。你也不用安慰我,雖然這三年的修習也算小有所成,但都是依著祭出紅鸞,要是紅鸞再次休眠,我不知道我還能做什麼。而且,我能清楚的感覺到它現在很是疲累,或許不知什麼時候,它又會休眠去了。」鸞歌輕輕撫著六兩頸上的毛發,看著它的眼楮,聲音越來越小,「那個時候,也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听懂你說話。」
鸞歌的眼神有些飄忽,好像回到了之前的那些日子。
她發現自己能听懂六兩說話,是在三年前和舒陽剛從點雲山回雲陽的第二晚。
那時候她戴著雪玉,再配著八門固魂鈴,身體狀態已經足夠穩定。回山之後,舒陽將師父留下的關于紅鸞的書簡給了她。那一晚,她第一次祭出了紅鸞,雖然很小,只有隱隱的光暈,但卻足以讓她歡喜。
也是在那一晚,她居然在屋內听到了細若嬰孩的聲音。
環顧四周,屋內就只有兩只狐狸,而那小小的聲音,便是從那只白毛狐狸那里傳來。
阿藍和六兩回山之後,因為舒陽總抱怨有股子狐騷味兒,所以它們一直被鸞歌養在自己屋內。
第一次听到狐狸說話,著實嚇了她一跳,但是說了幾句她卻發現這小家伙還挺好玩。可是奇就奇在她只能听懂小白狐說什麼,阿藍的叫聲她卻絲毫不能明白。
第二日她將這件事告知了舒陽,但是就連他也想不明白其中道理,于是這件事就只能這樣不了了之。
但是在楚國這幾年她發現,自己的精力越旺盛,紅鸞越活躍,她和六兩交流就越輕松。
若是身體越來越弱,紅鸞也會越靠近休眠狀態。這樣施展術法效果會有所折損,但至少不會完全消散。只是她和六兩就會變成不通言語的平常人狐了
想到這里,鸞歌忽然覺得莫名的煩躁與苦悶,就像是有那麼一個無話不談的好友忽然憑空消散,再也不見一樣。
正在這時,六兩猛地起身,向她靠來。鸞歌正在飄忽,看見眼前陡然變大的狐狸臉,不由身子往後一靠。誰知她是踮著腳蹲著的,這一靠不要緊,竟生生一**坐在後邊的地上,疼的她眉頭緊蹙齜牙咧嘴。
六兩從榻上跳到她懷里,鸞歌正要發怒,卻感到鼻尖一陣冰冰涼涼。她睜眼一看,才發現竟然是六兩在舌忝她!
六兩舌忝了兩下,才靜靜地窩在她的懷里,用腦袋蹭了她兩下,發出嚶嚶的聲音。
「不管你還听不听得懂我說話,我都會一直陪著你。但是你得管我有肉吃,還要吃飽。」
鸞歌听到這笨狐狸的聲音,不由「噗嗤」一笑,連眼楮都變得月牙彎彎︰「會有肉吃的。」看著懷中有時讓人抓狂有時又讓人憐惜的伙伴,鸞歌摟緊了它,只覺得心里滿滿當當,**的疼痛好像也滿滿消散。
她將臉輕輕貼著六兩柔軟的毛︰「謝謝你,臭狐狸。」
謝謝你三年前的出現
謝謝你一路追來
謝謝你一直陪著我
明王收到舒陽的紙鶴的時候,眼前三個侍衛已經耷拉著腦袋,被訓得灰頭土臉。
三個身手上乘的人都會跟丟一個老人!雖然想到師父來去無蹤的詭譎技法,但是自己的侍衛居然連他如何消失都看不清,光這一點就讓他覺得憤怒了。
若是一不小心再出了什麼事當如何是好?
「罷了,你們下去吧。」明王壓下心頭怒火揮手示意,在沒人的時候展開那張紙鶴,才看到虛空淡淡幾字︰
「勿念。蛇酒。」
這個師父明王看著言簡意賅的寥寥數字,無奈的搖搖頭,卻依舊對著門外喊道︰
「來人,去找個擅長泡藥酒的師傅來,將本王昨日的那一簍子蛇給泡上。」
次日一早,陽光透過窗紗斜斜射入,照亮了整間屋子,鸞歌才抱著六兩悠悠轉醒,剛打了一個哈欠,便听到蓮心敲門的聲音。
鸞歌應聲,蓮心將水盆端了進來放在架子上,對她道︰「公主,方才皇後娘娘派人來下帖,三日後將在御花園邀眾人賞花。」
「知道了,你去回了娘娘,我三日後必到。」鸞歌心下了然皇後所為何事,卻是不動聲色,直接應下。
蓮心有些微微的愕然,三公主平日里從不喜歡什麼宴會酒席,就連皇上前些時候邀請眾人賞梅公主也是稱病告假,問她緣由她只是說「賞花賞的是心情,一大群人熙熙攘攘只會擾了美景,那樣賞的是人不是花,獨賞孤芳才有韻味。」
今兒個她原以為三公主會照樣婉拒,卻不料她竟是一口答應,難道是有了賞花的心情?可是皇後娘娘邀約請的人肯定也不少啊?蓮心怎麼也想不明白,只能自己一邊在心里嘀咕,一邊幫鸞歌將房門關上,退了出去。
听到關門聲,鸞歌才穿衣起身。
當年在齊國皇宮處境淒涼,更衣洗漱都是靠自己,如今在楚國生活了三年,卻還是改不了這個習慣,總是要自己穿衣梳妝才覺得舒服。
看來我這輩子也就注定是窮命了。
擦了把臉,她默默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