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令月說了什麼,千惜就一直默不作聲,莫氏突然問道︰「公主想嫁入明家?」
令月被這麼一問還有些反應不過來,雙頰浮起了紅暈,「若能入明家,我定會好好伺候老夫人的。」
嘔!真是不要臉啊。千惜臉無表情,內里卻快要吐翻了。莫氏點點頭,表示明白了,目光轉向千惜,「公主的話,你可听清了?你可願為了大兒,為了你的幾個孩兒,為了明家,犧牲自己?」
令月的臉上閃過喜色,莫氏冷哼一聲,千惜沉著的道︰「如今府中被圍,妾縱是想認錯,于府中喊道或是遞書認罪,都有不妥。若能于君前朝中百官面前認錯,無人能改,無人可改,妾,願意。」
莫氏看了千惜一眼,令月已上前一步急道︰「我能帶你出去,也能帶你進宮。」
「听清楚了嗎?」。莫氏沖著千惜一問,千惜垂眉而答道︰「是。」
「明家的興亡,就在你一人手里了。」莫氏拍拍千惜的手。千惜一笑,令月急促地道︰「既如此,明夫人快隨我走吧,恰好今日大朝,現下還沒散,如今趕回宮中卻是時機剛好。」
千惜沖著莫氏福了福身子,莫氏卻突然將她的手捉住,千惜道︰「公主給我們這樣的機會,若是不能好好把握,豈不枉費了公主的一片苦心。」
莫氏眼孔放大,掠了一眼令月,千惜反握住她的手。「您放心,明家不會有事兒的。還請公主稍等片刻,妾去換身衣裳再隨公主同去。」
「夫人請!」令月想到自己的目的即將達成,滿心的雀躍,當然也多由著千惜。
很快的,千惜換上了誥命朝服,說來這身朝服,千惜亦不過是第一次穿上,宮中怕是也不喜見她的,宮中的宴會從不詔她入宮。于旁人或是覺得失了臉面。千惜卻覺得十分開心,便是明卓葳在知道宮中專門送來的口信,都是道千惜身子不適,不必入宮。臉色不佳。卻也只道往後。可千惜。是真的覺得所無所謂。
倒是令月瞧到千惜這一身盛裝,不由自主地模了自己的臉,她總以為千惜的容貌定是丑陋。往日千惜也只著家常,且額前劉海總蓋了大半張臉,讓人總是忽略她的長相,可今天千惜露出了真容,饒是令月自來以容貌出色周旋于人前,卻也知曉自己是不如千惜的。
女人總是妒忌比自己長得美的人,不過,令月想到千惜這跟她一去,卻是有去無回了,長得再美又怎麼樣。
令月有些洋洋得意。
隨著令月光明正大地帶著千惜出了明府,千惜身邊只跟著明卓葳給的四個婢女,令月看到她們時,臉上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神情,千惜是不管她怎麼腦補,對于令月,誰能信任呢。
「公主的車駕,妾不便坐,妾和婢女們,還是坐府里的馬車。」千惜與令月客客氣氣的說,令月想回一句,這會兒明府都被圍了,誰還能給她備車,可是,馬車已經停在她的後頭。令月也不好再譏諷什麼,丟下一句隨你,登車而去。
千惜也上了後頭的馬車,趕車的是個佝僂的老人家,「夫人,我們當真要進宮。」
「走吧!」千惜並不多言,四個婢女隨後跟上,老人家趕著馬車跟上去。
進出宮門必經東啟門,東啟門後頭是京城的街道,有無數來來往往的百姓,眼看馬車就要進門,千惜卻喊道︰「停車!」
「吁!」老人立刻將馬兒拉住,千惜掀了車簾就走了下來,「夫人!」幾個婢女眼在後頭,卻是不知千惜究竟意欲何為。而此時,千惜已捋起衣裙,呯地一下跪下,來往人的連同守衛都一下子蒙住了。
「明門千氏,懇請皇上網開一面。皇上若讓千氏讓位,但請皇上示下,千氏不敢不從,但請皇上,切莫因千氏一人而責重于明家,千氏求皇上了。」千惜說罷,大力地叩頭,一聲聲與青石板相撞的聲音,听得一旁的人心里陣陣發顫。
「這是怎麼回事兒?」一旁的百姓都十分莫名,瞧著千惜一身朝服,顯然是有誥命在身的人,一時之間人越聚越多,而起立在前頭的令月好半響沒見著千惜的馬車,匆匆給折了回來,一看到千惜跪在前頭,氣血涌上心頭,也顧不上許多,走到千惜的面前,大喝道︰「千氏,你是何意?」
好!千惜暗里叫好,卻也停止了嗑頭迎向令月,此時她的額頭鮮血溢出,驟然抬頭時,嚇得令月一跳,不禁退了一步。而千惜道︰「令月公主,你愛慕我夫君,幾欲取我而代之,可我與夫君乃皇上賜婚,公主三番五次糾纏于我夫君,不知究竟是公主之意,還是皇上指使?」
「大元朝明文令止,駙馬不可掌權。我夫君今為兵部尚書,是為宰相,若真如公主所願,我夫君尚了公主,到那時,我夫君定不能再為宰相。」千惜言辭犀利,令月驕傲地抬頭道︰「那又如何,能做本公主的駙馬,那是天下男人求之不得的福分。」
「可我夫君已有妻有子。且我與夫君的姻緣是皇上一手促成,公主不顧我夫君已是有婦之夫,執意要搶。我自嫁入明家,相夫教子,從不敢行錯半步,如今我未犯七出,公主要我夫君尚駙馬,可是要逼我去死?逼我的三個孩兒去死?」
「你如此不識抬舉,死了也是活該!」令月月兌口而出,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全都倒抽了一口冷氣兒。
「公主如此不顧倫常,無視綱常,只為一己之私,枉為帝女。」千惜幽幽地張口。令月驕傲地張口道︰「枉不枉為,不是一個棄女說了算。」
「你給朕閉嘴!」一聲厲喝。令月一顫。回頭一看,只見德帝穿著朝服,領著浩浩蕩蕩一行人走來。德帝的臉黑得跟煤炭似的,此時此刻,恨不得撕了令月。
「父皇!」令月從小到大還沒被德帝這麼喝斥過,德帝卻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只走到千惜的面前,「千氏?」
「臣妾,見過皇上。」千惜拜見,德帝道︰「明府被圍。乃因上官氏狀告明府殺害上官邀月。與朕的公主並無關系,難道,你不知?」
「臣妾不知,臣妾只知道。令月公主進入明府中。只道要解明府之困。唯有臣妾認下殺害上官邀月乃臣妾所為。可所謂明府殺害上官邀月有何證據?令月公主要我如此認罪,亦在臣妾的婆婆面前親口承認想要嫁入明家,難道當真就是一片好意?臣妾對大元律令並不熟悉。還想請教大理寺,似明府被禁,令月公主可能隨意出入明府?」千惜並不由著德帝轉移話題。大理寺卿張口答道︰「不能!」
「如此,令月公主何以能入明府,能將臣妾帶離明府。皇上,還請皇上明示,臣妾與夫君是皇上金口賜婚,當日皇上再賜平妻入了明府,于對臣妾不公,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妾雖是婦人,四書五經不懂,但臣夫曾與臣妾多次提到,君要臣死,臣不得死。如今,皇上可是要臣妾一死,給令月公主讓位?」千惜無畏無懼地迎頭逼問,一片倒抽聲,德帝自繼位至今,還從來沒有哪個敢如此逼問于他,這會兒的臉色,實在是稱不上好啊!
「千氏,你好大的膽子?」
「臣妾的膽子不大,可人活在世上,生能糊涂,可死卻不能死得不明不白。臣妾自幼為奸人所害,淪落鄉間長大,終日為衣食而憂,可臣妾從來不怨。皇上一道聖旨,將臣妾與夫君連在一起,臣妾知道自己配不上夫君,夫君娶了臣妾亦是百般委屈,可夫君待臣妾甚好,若因臣妾佔著他嫡妻的身份,而害得明府為此而遭人陷害,臣妾願一死恕罪。皇上可要臣妾為公主讓位?」千惜再次逼問,咬著牙就是不肯松口,德帝瞪大得眼楮,全身都散發著一股子戾氣。
「你不怕死?」德帝冷聲地問。
「生有何歡,死又何懼。令月公主不顧倫常,一再糾纏于臣妾的夫君,依令月公主的身份,貴為帝女,萬不可能入明府為妾,可皇上從不曾阻止,試問滿京城,何人不知,何人不曉令月公主對臣妾夫妻的愛慕?皇上心思,臣妾不知,可臣妾知道,臣妾不曾犯下七出,明家休不得臣妾,若令月公主當真要嫁入明府,那臣妾唯死而已。臣妾當已存了必死之心,又有何懼呢。」千惜說得坦然,面帶微笑,如此氣度,驚為天人。
「好,好啊!想不到,千家倒出了你這樣一個不遜于名士的女兒。」在眾人以為德帝要大發雷霆之時,德帝卻張口稱贊,「朕可以回答你剛剛的問題,朕從無心要令月嫁入明家,明愛卿是朕的得力干將,朕還需靠他為朕治理山河,為天下百姓謀福,似他這樣的人,朕如何舍得讓他尚公主。」
千惜聞之,輕輕一笑,「那麼,臣妾不會死了?」
德帝看著千惜許久,「對,你不會死。」
「謝皇上!」千惜嗑頭嗑得利落,「皇上如此聖明,乃大元百姓之福,天下之福。」
這麼拍馬屁,可惜卻是晚了,德帝眼中的陰冷透露他最真實的情緒。千惜卻再次抬頭,「如此,還請皇上還明府一個清白。」
「狀告明府殺害上官邀月的乃是上官家,證人是你們明府的二老爺明卓杰。」德帝幽幽地張口,「二老爺?那可真是奇了,不知二老爺究竟如何說上官邀月之死?上官家狀告明府,是指明府的所有人一起殺害了上官邀月,還是其中一人殺了上官邀月?」
「咦!」大理寺卿中,有人禁不住抬頭看了千惜幾眼,不過很快地又低下了頭。
「這有區別嗎?」。上官氏中有人出言,千惜道︰「臣妾雖不懂刑法,可是一人和一家的差別,總還是知道些的。皇上,此事關系明家上上下下,還請皇上還明家清白。」
「如若上官家狀告一人,自當將那人扣押審問,若是一家,便該將一家扣押。」總算是有人出聲解惑了,上官氏那出聲的人,這會已經沒臉見人了。
千惜已是定定地看著德帝,德帝氣血翻滾,卻硬生生地忍下了。「此事朕會命人查清,若是明家無罪,朕自會還明家清白。」
「那麼,還請皇上命守衛明家的衛軍離開,明家有自己的侍衛,不敢動用大元朝的人力。」千惜叩頭一幅為德帝著想的模樣,直氣得德帝恨不得立刻就殺了千惜。
但是,面面相覷的百姓,還有臣子,今日德帝若敢傷千惜一指,只怕要失了這天下的民心。孰輕孰重,德帝又豈會不知。可就這樣隨了千惜的願,他這皇帝的威儀何在!
「是臣妾多嘴,皇上為了明家上下安全,連隨身的禁衛都派了出去,如此大恩大德,臣妾應代明家上下叩謝皇上。」德帝正想著如何下台,千惜卻已識趣地架好了梯子。此時此刻,德帝不得不承認,這樣的女人,對比他那明顯不長腦子的女兒,明卓葳會選誰。
「你既如此知禮,如此,朕即撤回禁軍,一切等明愛卿回京之後,再給上官家一個交代。」德帝順勢而言,千惜叩謝,那上官家的人卻齊喚「皇上!」
德帝一記利目甩過去,這些人當時都怯步了,德帝這才覺得,他並沒有失去他的威嚴,只是相比而言,千氏確實膽大。
「送明夫人回府吧!」德帝下令,算是給這回事暫時畫上了句號,千惜再次謝恩。目送著德帝帶著浩浩蕩蕩一行人離開,跪了許久,千惜的腳都麻了,「夫人!」婢女們也這時才敢上前來將她扶起,千惜慢慢地站起,婢女有的趕緊幫著千惜揉腿,想讓她好受些。
突然間燈光一暗,完全擋住了千惜的視線,卻是面前站了一個人,有些莫名,千惜不輕意地抬頭,驚訝萬分,「易大哥!」……(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