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誰也沒想到,清涼殿地板之下竟藏著一條通向城外護城河的暗道,泥土干燥成塊,洞口灰撲撲的,不像在這幾月內掘出的,再者一兩月內僅憑元 一己之力根本無法完成,由此可見,這條暗道存在時間已久,很可能是從前哪位不得意的宮人為了逃宮挖的,因為藏在地毯下,一直無人留意,千防萬防,卻防漏了前人。
「把暗道全部填實,即刻畫像張貼全城,曉諭諸郡縣的官員竭力搜捕元 ,此外,宮使女官核對宮人名冊,我要看看是誰如此膽大包天,敢協助廢帝離宮。」
元靈均在旁看得清楚,當時樊姜說這話的時候臉都氣綠了。
接到諭令後,各宮宮使片刻不敢耽擱,連夜核實了宮人名冊,查出並沒有宮女失蹤,唯獨上林苑失了一名廢帝的優僮。
據宮使說,優僮名曇華,男生女相被父母送進宮中,元靈均看了他的畫像,容貌柔和婉麗,的確是女子的面容,要是讓他著女裝在宮中走動,也沒人能懷疑他的性別吧。可見協助元 逃月兌的人定是他扮成的侍女無疑了。
樊姜心情不善,闔宮上下做事倍加小心,元靈均依舊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整天樂呵呵的,不是謳歌就是听樂,心情好得不得了。
這天樊婞一進長極殿,就見元靈均和宮人在擺弄樂器。
陛下從此不會沉溺歌樂吧?樊婞有些震動,腳步滯了滯。捋好衣襟趨步上前,叩拜道︰「陛下,應試的女官和樂工的名冊都整理好了。」
「哦。呈上來我看。」
元靈均把手中的琵琶遞給鯤嬌,穿好鞋走到樊婞面前,接過名冊。
細細覽閱了樂工那本,又取過女官名冊翻了幾頁,如願看到王蓊華在內。能授府中奴僕字畫的人,一定不是王芍那等安常守故的頑固派。
傳言她當年沒能考上女官,皆是因為太原王氏和徐家的不睦。徐家徇私報復,暗中動了手腳,將王蓊華除名在外。王徐二氏注定不能共存。如今徐家倒了,王蓊華沒有理由不參加女試。
元靈均想起兩年前,王徐兩家的女郎同歸臨安本宗是何等的風光,鴻嘉政變。物是人非。徐家一倒下王家就迎了上來。
「不錯,辛苦樊女官了。」
「為朝廷分憂是臣的本分。」樊婞斂衽道。
「女試樂試的考官定好了嗎?」。元靈均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名冊上。
「是陸少府主考,樊少監監考。」
那兩個人一塊辦事會不會搞砸?元靈均挑起眉毛,心里發笑,合了名冊遞給樊婞。
「臣告退。」樊婞雙手接過。
在她拂身退出時,元靈均微微怔了一下。幾月沒見,樊婞像是月兌胎換骨了般,風情嫵媚。好看得讓人挪不開眼。
夜里小家宴,乳媼給小皇子喂了女乃。抱來給元靈均。
「小家伙,讓阿母抱抱。」元靈均抱著軟軟的一團,心都化了。這是她第一個兒子,自是萬分珍重,恨不得時時刻刻都帶在身邊。
作為孩子的生父,樊欣也在一旁坐著,遠遠瞧著,臉上不禁流露出溫柔的笑。
「君父來信了?」渠奕揩去小家伙嘴角的口水。
「是啊,通篇都是罵我的話哩。不過罵歸罵,君父他老人家心里還是掛念孩兒的,連名都取好了,叫敏行。」她從裙腰取出一張帛給渠奕看,「就怕母親不會用。」
樊姜忙于朝政,鮮少來紫台看孫兒,但她對這個孩子確實是真心疼愛,只要有空閑就會過來抱上一陣,還說在白日宴上宣告皇子的名諱。
渠奕看了一眼,把帛書收在袖中,俯身撥開嬰兒額前的淺發。
小女圭女圭睡了,皮膚白白女敕女敕,可愛得緊。
「樊欣,你過來抱他吧。」
樊欣走近了一些,剛伸手要去踫嬰兒的臉,又猶豫地縮了回去,抬眼看元靈均。
看她作甚?元靈均沒好氣地偏開臉。
樊欣還是抱了兒子過去,門外恰好來了優僮,見樊欣抱著小皇子,全都簇擁上去,圍著軟糯的小孩看稀奇。
許是吵得厲害,小女圭女圭的腦袋動來動去,蹙起秀氣的眉毛,癟著小嘴快要哭了。樊欣登時不快,將聒噪的優僮們都驅開了。
時候不早了,優僮們紛紛告退,各自回宮。
最後一人也要退出時,元靈均喚住了他,「伶仃你來。」
傅伶仃回到殿堂,在兩位面前坐下,拱袖施禮。
元靈均什麼也沒說,只將一支青銅爵杯斟滿,遞到他眼前,「伶仃多次為我傳信,請飲下此杯酒,聊表我的謝意。」
一杯酒就把他打發了,這位新皇真是說話算話,從不虛言吶。傅伶仃眼角溢出笑意,「謝陛下賜酒。」
在元靈均的注視下,拂杯一飲而盡,他還特意斜了杯口,表明一滴不剩。
傅伶仃退下後,樊欣也告退,大殿殿門關上,乳媼抱了小皇子下去歇息,元靈均也回了寢房沐浴。
「公子,陳師兄怎樣了?母親有沒有發現異樣?」元靈均進來見渠奕倚在床榻上看書,一邊問一邊到梳妝鏡前坐下。
「陳莒深思熟慮,步步為營,很有章程規範,比庾康會變通,說來,他有幾分本事甄王師怕是都不清楚,隱藏得很深。」渠奕拋開書卷,半倚身,手撐著臉看梳妝台前的元靈均。
她換了寢衣,頭發濕濕的,正用絹帕仔細地拭干,過一會又停下來解死結。
透過鏡子,見他眼楮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元靈均吐了吐舌頭,朝天翻白眼,鬼臉做盡了,反正他又看不見。
「坐過來,我來拭。」
元靈均正發愁,渠奕一說,她三步並作兩步地跑過去,雙手捧著絹帕,無比誠懇地說︰「勞駕公子殿下了。」
渠奕捏了捏她下巴,笑著將她按坐在榻前,用絹帕細心包裹,開始輕輕地打理起濕發。
她頭發又多又長,平常有宮人梳理不覺得多麻煩,自己做起來簡直是要人命,但在渠奕手里就不一樣了,他極有耐心,愣是把那些死結一一解開了。
他梳著發,元靈均就想明天的事情,還不放心地叮囑一遍又一遍,「明早外官差不多都入京了,你去見的時候可記得幫我挑幾根好苗子。」
渠奕耳朵都磨出繭了,「是是,哪能忘了陛下的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