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到榮國公府的第一日,自然是要擺家宴的。
榮壽居往年也只有逢年過節才如此熱鬧,蒂蓮本便是與謝家人親近,自然不覺什麼拘束。
謝夫人如今上了年紀,宴後便身子骨倦乏,眾人便紛紛退了出來各自回房。
蒂蓮與謝珩煦跨進凌登居的屋門,便見堂庭內只有駱伽一人,他歪斜在圍椅上翹著腿一晃一晃,悠悠然的啃著手里的桃子。
見二人回來,也只挑了挑眉,隨即道,「先頭劉先生來過,說是雲侯有些事要來拜訪。」
瞧他這模樣,頗像是自家的管家。
謝珩煦不由嗤笑一聲,「在別人的屋子里,你如此悠閑不太好吧。」,言罷掀袍坐在他身邊的圍椅上,心忖,還有那個雲世禮,他和蓮兒昨日不過方成親,今兒便迫不及待要上門了,他倒要瞧瞧是什麼急事。
既然嫁了人,蒂蓮自然不能再像往日一樣隨便出門,雲世禮既要見她,也只能派人先遞了拜帖,按著禮數來。
「什麼時候到,想來是關于那屏風的事。」
「劉先生說是午後,當是快了。」
蒂蓮輕輕頜首,掃視一眼屋內,低清問了聲,「蠻西呢?」
听到這個名字,駱伽便不自覺的翻了個白眼,將手里的桃核扔在幾上,慢條細理的將手在靛藍袍擺上蹭了蹭,哼著聲道,「那個丫頭片子,被我氣跑了。」
對他毫不斯文的動作嗤之以鼻,謝珩煦嫌棄的蹙了蹙眉,「好歹也月兌離江湖多年了,多少也講究一些吧。」
駱伽聞言不輕不淡的斜了他一眼,「駱爺樂意,你管得著?」
蒂蓮看著二人斗嘴,只是淺淺一笑道,「近日里,你可有發現蠻西有什麼異狀?」
「那丫頭與我踫面便是吵,分開了誰知道丫都起什麼壞心眼。」,駱伽不屑的擺了擺手。
謝珩煦不由壞心眼的笑道,「所謂歡喜冤家,不都是開始相看兩厭,之後難舍難分麼。」
杏眸兀然瞪大,駱伽撫著心口嘔了兩聲,「能不能別惡心人了!你這廝果然還是呆著的時候可愛些!」
「可愛?」,謝珩煦鳳眼眯成一條縫,斜斜睨著他,一字一句道,「看來你忘了我的秉性如何,不如來重溫一次。」
駱伽神色一僵,扯了扯唇角干巴巴道,「不必。謝大將軍,英勇威武,駱伽不敢忘。」
蒂蓮在旁瞧得失笑出聲,這個駱伽,記得多年前與子煦在元華寺初見時,還像老鼠見到貓,如今相處久了,卻是得意忘形了。
正自笑著,便見青姑姑打了簾子進來,「小姐,姑爺,雲侯來了。」
駱伽似是得救,連忙招招手道,「快讓他進來!」,那副興奮樣,好似他才是這凌登居的主人。
謝珩煦不由又斜了他一眼,這個駱伽到罷了,又來一個雲世禮。
劉君塵引著雲世禮等在屋外的廊道上,見青姑姑來請,二人便一前一後進了屋。
他也不多禮,徑自掀袍入座,直言道,「那扇仕女屏風,我看出些苗頭,打算將上面的彩漆刮下來,你以為如何?」
未等蒂蓮開口,駱伽先道,「刮下來?那布絹豈不是亦要受損,這染料都寖在上頭數十年了,怎麼刮得下來?」
雲世禮聞言搖搖頭,「我帶著秤伯幾個老管事瞧過,你猜秤伯如何說?」
駱伽不雅的翻了個白眼,「別賣關子。」
雲世禮失笑搖搖頭,「余伯說這扇屏風之前一直擺在祖父和祖母屋里,是我爹及冠後,才搬去的,這原先上頭畫的並非仕女,而是孤零零一枝雪梅。」
蒂蓮詫異,「你是說,是你父親畫的這仕女,將那枝梅給蓋住了?」
雲世禮又搖頭,「你忘了,我曾給你看過我父親生前所畫的仕女圖,與這屏風的畫風分明是迥異的,他畫不出這樣的神韻。」
「不是?」,駱伽插嘴,「那是誰?」
「事實上。」,雲世禮猶豫道,「這屏風既然原先就是祖父屋里的,它真正的來歷怕是無法追溯了,畢竟秤伯和余伯他們雖是跟在祖父身邊的老人,可也是替祖父做事十數年後才被重用的。不過我私以為,既然這仕女圖是之後畫上的,這未免有些欲蓋彌彰了,富貴之家,為何不重新作一扇,而且,父親生前最上心的,便是彩繪仕女圖。」
蒂蓮頜首點頭,「你說的不錯,這是一個誤導,容易讓人以為,這畫是因雲侯世子痴迷于彩繪仕女才畫上的,實則像你這樣的知情人,才能看出其中的隱晦。」
「听了半晌,這屏風反正是藏著秘密,既然要刮下來,那便趁早吧。」,駱伽拍桌道。
雲世禮側目看向他,淡淡勾唇,「這便要小心再小心了,不如交給你來盯著。」
駱伽眉心一蹙,無力道,「怎麼又是我。」
蒂蓮淺淺一笑表示默許,隨即轉移話頭,看向雲世禮,「這件事由駱伽來盯著。不過,上次我們商議過的,派人前往南苗域族的事情,你可安排過了?」
雲世禮低應一聲,「都準備好了。」
「我也已經與大哥商議過,安排的人最好是及早動身。」
「我明白了。」
二人又據此事商議了一番,待到雲世禮離去,已是傍晚。
劉君塵親自去送他,駱伽亦起身離去。
屋內靜下來,謝珩煦才眨了眨眼,一手揉著僵硬的面頰,一邊看著蒂蓮道,「下次談這些事,你好歹也讓劉先生先退下,也讓我說上幾句啊。」
有劉君塵在,他依舊自能裝著那副木然模樣。
蒂蓮抿唇笑道,「你想說什麼,說與我听亦是一樣的。」
謝珩煦聞言有些無奈,伸手握住她擱在桌上的素夷,「你當著我的面與雲世禮低聲細語一番親近,便不怕氣著我。」
這人,又來吃這種無謂的醋,蒂蓮不由翻了個白眼,「你夠了啊。」,說到這個,她不由失笑斜睨著謝珩煦道,「有件事我卻是忘了告訴你。」
謝珩煦一臉猜疑的瞧著她,「什麼?」
蒂蓮垂目笑道,「當初老雲侯病逝前,我曾答應他,日後若生了兒子,要過繼給世禮膝下,替他承擔雲家大業。」
鳳眸瞪大,謝珩煦面色鐵青一臉難以置信,「你說什麼?!讓他自己生去!如今還能搶別人兒子?這是什麼道理!」,他的寶貝兒子,憑什麼要去孝順雲世禮!
蒂蓮早料到他會這副反應,故而神情間頗有些漫不經心,「這事,是我答應下來的。」,言罷不輕不淡的看了他一眼。
謝珩煦的臉色更難看了,卻無奈不敢再說什麼,只恨得牙癢癢。
見他如此,蒂蓮心下又氣又笑,不過關于雲世禮沒有生育能力這件事,她是不會說出去的,即便面對的是子煦。(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