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紫裘 267 問罪

作者 ︰ 葉步語

朗月不易察覺地松了口氣,笑著把茶水分給朱璺和南宮常山。

南宮炎隨便說了句話,就匆匆地離開了。

連他自己都不明白剛才他說過什麼。

腦子里的每根神經都漲得緊緊的,好像在敲鑼打鼓一樣,頭痛欲裂。

看著腳步錯亂的南宮炎離去的身影,朱璺淡淡地問道︰「朗月,你什麼時候看見炎公子站在我們身後的?」

朗月忙道︰「奴婢剛來就看見了。大公子正想嚇唬姑娘們,被奴婢無意間叫了一聲,把姑娘們給警醒了。姑娘您說,大公子會不會生奴婢的氣?」

南宮常山平日體恤下人,看他們都可憐見的,于是同情地安慰︰「不會的。我堂哥從不為這種小事處罰下人,更不用說親戚家的呢。你多慮了。」

朗月訕訕地笑︰「那就好。多謝姑娘好言相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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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璺抬眼看見朗月不自然的眼神飄忽不定著。

等到朗月飄忽的眼神落在望著她的朱璺的杏眸時,朗月又故作鎮靜,她握著描漆托盤的手緊了緊,道︰「姑娘,要不要再替您倒一杯茶?」

「不用了。茶水喝多了,就想去淨房,你陪我去一趟。」朱璺放下杯子淡淡道。

朗月應聲放下托盤,跟著姑娘過去。

本來這是習以為常的小事。

以往姑娘去淨房,都要一個丫頭在門外把風,防著別人不知情闖進來。

更何況是在親戚家。

朗月沒有在意。

等到她們走到無人的芭蕉樹下時,朱璺才驀地站定,轉過身,目光犀利地望著朗月︰「南宮炎方才站在後面干什麼?」

朗月驚道︰「姑娘,他,只是想嚇唬您。」

「不是嚇唬,是想謀殺?」

朱璺月兌口而出的話,令朗月微驚。

她不自然地握住姑娘的手,仿佛很害怕失去姑娘似的。

她環顧四周,然後驚慌的目光落在姑娘身上,憂心道︰「姑娘,奴婢早上說過的。」

早上?

按照朗月的提示,朱璺想了想,不解道︰「南宮炎喪母,我知道他很難過,可是和害人之心有什麼關系?」

朗月輕嘆了口氣︰「姑娘,是奴婢話說得不周全。其實,其實,炎公子認為,這一切都是姑娘所為。」

听了這話朱璺一驚。

「跟我有什麼關系!」她幾乎驚叫出聲。

王夫人離世她也是听陳大娘說的。

因為王夫人曾是她的救命恩人,所以老夫人特意帶她來送王夫人最後一程,南宮炎怎麼會認為與她有關!

朗月不敢牽扯太多的細節。

這件事不僅關系到南宮炎,還關系到南宮昭所做的一切事。

若是讓姑娘得知,她仍然是南宮昭身邊的細作,姑娘肯定不會收留她在身邊。

朗月想了想,找了個借口︰「姑娘,這件事的確與你無關。但是,炎公子仍然在懷疑上次的蛾皇女英圖。姑娘,您難道不覺得昭將軍對您比旁人好上百倍嗎?」。

朱璺吃驚地看著朗月,驚大了眸子。

朗月看著她吃驚,也跟著吃驚。

她擔心的是姑娘看穿了她的謊言。

兩個人沉默片刻,朱璺略顯心虛。

昭叔叔對她,的確有點……

不遠處南宮府的一個下人朝這邊走來,兩個人的談話才中斷。

下人走到跟前,朗月認識那個下人是南宮炎的心月復小廝蘇三。

蘇三垂首揖道︰「我們公子請姑娘去水香榭一敘。」

水香榭就是翡翠湖邊的那座三面環水的亭子。

听到水香榭三個字,朱璺就有種不好的預感。

因為上次朱璧在那里失足落水過!

朱璺想著蹙了眉頭。

朗月的心都提了上來,忙道︰「我們姑娘一會要去老夫人那里,實在沒有工夫與大公子敘舊,要不這樣,等姑娘有空了,就去找大公子。」

蘇三听了擦著汗,道︰「大公子已在水香榭等候姑娘多時,還請姑娘移步前往。」

朱璺淡淡道︰「若我不去呢?」

她的聲音雖然很輕,但言語中的沉穩與冷靜,如一座無形的山,給了蘇三很大的壓力。

他快應付不了宜安鄉主。

這時背後傳來一個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緒的聲音︰「七公子,你心虛什麼?」

站在芭蕉樹下的人不由得循聲望去。

南宮炎拿著一根樹枝,站在不遠處,望向這邊。

話語里帶著挑釁與火藥味。

「炎哥哥。」朱璺忙咳嗽一聲,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南宮炎的眼楮盯在朗月身上,漫不經心地道︰「沒事就不能找你嗎?宜安,我只是想叫你過來說說話,你擔心什麼?還是說,你做錯了什麼事,害怕面對我呢?」

朱璺不想失去這個朋友。

她轉頭對朗月道︰「你們先退下。我有幾句話想和炎公子說。」

「想要私下說。好啊。滿足你。」南宮炎心不在焉道,「蘇三跟著朗月這丫頭離開。」

「是。」蘇三說著就先退開了。

朗月始終有些不放心。

她看向姑娘,心生猶豫︰「大公子現在心情不好,什麼事都會做出來,姑娘,奴婢不能離開您。」

南宮炎怒極反笑︰「呵,你這個奴婢倒是忠心護主呢。我現在若傷了宜安鄉主,我父親還不要找我算賬。你大可放心,即使要傷害宜安鄉主,也不能讓你們知道我是凶手。」

南宮炎的話語听起來很輕松,但是這個反常的態度令人訝然。

朱璺咬了咬唇︰「朗月你退下。」

朗月進退不是,很是尷尬。

南宮炎的話她不太相信,此刻他就想報仇吧。

最終她還是禁不住南宮炎的壓力,退到了不遠處。

南宮炎走近來,咬牙切齒道︰「宜安,現在這里只有你和我,再無旁人,有什麼話,你我都不必再藏著掖著,大家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朱璺的臉色變了。

依南宮炎的聰明才智,不可能因為一幅畫就懷疑她對昭叔叔有別的心思吧。

「炎哥哥,你到底在氣我什麼?我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讓你這樣興師問罪?」朱璺客氣地問。

「呵,敢做不敢當!」南宮炎嗤之以鼻,鄙夷地看著她,「你做的那些丑事,還要我一件件數落出來嗎?宜安,你還想要把那一樁樁的事都一五一十地說清楚,才承認你有意破壞我父親和母親的關系?你做的這些連承認都不敢承認,原來是等著我興師問罪?」

朱璺看著他略激動的表情,感覺到了他的煩躁,可是他說的這些,她真是太無辜了!

今日不說清楚,日後怕心里膈應,再也得不到諒解了。

盡管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事讓他如此生氣。

她想起朗月方才說的蛾黃女英圖的事,忙道︰「我上次畫的美人圖里人都是王夫人,並不是什麼蛾黃女英,那是別人杜撰的。」

「是不是,再追究有什麼意思呢?有人懷疑就說明容易產生歧義。宜安,我以前可真小看你了。原本以為你喜歡年紀相仿的,明二公子入不了你眼,士子多得是,可你太重口胃了,連可以當你父親的長輩也要染指。」

朱璺被他的話說得氣結。

不管她怎麼解釋,他都不會听,只想當然地按照他自己的理解來歪曲別人。

她倒抽一口涼氣,「你說的這些,都是氣頭上的話。我不同你追究。但是請你不要再污蔑人。」

「污蔑?」南宮炎好像听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是啊,沒有證據,你就可以說是污蔑。你的臉皮真厚,我真是佩服你,不用吹灰之力就把我母親趕盡殺絕了。」

朱璺定定地望著她。

南宮炎情緒激動地盯著朱璺。

「你母親的死和我有什麼關系?」朱璺冷冷地問。

南宮炎注視著她平靜的面容,嘴角勾起一絲冷笑︰「是啊,你既沒用刀也沒下毒藥,人又不在跟前,我母親的死跟你有什麼有關系!」

他說著笑著,然後犀利的目光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兩個洞,「可是你殺人不見血,這正是你的高明之處,若不是你,我母親會自殺?若不是你,我母親怎麼會與父親爭執?一切都因你而起。」

朱璺凜然。

南宮炎的目光里噙著淚水,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地將快溢出眼眶的淚水倒逼回去。

「你母親與父親不和,與我何干?」朱璺冷冷道。

「難道他們的爭執,就必須由我來調停嗎?他們是長輩,我在你們南宮府眼里算什麼,可以受你這樣抬舉,要時刻管著你母親的生死?」

她冷漠無情的話激怒了南宮炎。

朱璺卻仍然冷淡地道︰「原來我在你的心目中地位重要到掌管著你母親的生死!」

話里含著無盡的反諷。

南宮炎氣結。

將倒逼回去的淚水咽下肚子,「你有什麼好,我父親竟然對你比親生的還好!」

「至少比你好。到了這個時候你只會怨天尤人,不從自己身上找原因,只把你母親的死歸結到我的身上。我何德何能,能讓你恨得咬牙切齒!」朱璺淡淡地道。

南宮炎厭惡地看著她,她也瞪著他。

彼此的眸子里都有火光在跳躍。

南宮炎見和她說不了理,反而被她教訓一頓,想到母親的死,心里更加難過傷心。

朱璺盯了他片刻,以為他不會再接著說了,站著也是無聊,就轉身要走。

這時,南宮炎又突然道︰「我叫你來,就是想討個說法。想不到你給的說話,依然是大言不慚的嘲諷。」

「是因為你羞辱我在先。」朱璺冷冷地盯著她,「你母親死了。我很難過。畢竟我也經歷地同樣的痛苦,但是你憑什麼把所有的罪過都遷怒到我的身上!你捫心自問,這麼多年,你有過陪伴你母親好好地敞開心扉說話嗎?你有沒有了解過你母親的心?當你母親被這件事困惑時,你又是怎麼做的?我听說你在外面徹夜不歸,難道你沒有責任?」

南宮炎眸子眯了眯。

「你——」南宮炎氣結地看著朱璺,緩了口氣,慢慢道,「我失去了母親,你是不是很開心,等著做我的繼母?」

「你——」

一听這話,朱璺氣得花枝亂顫,氣急地說了一個字,改口道,「明二公子已經來我們府里提親,我的終身大事不勞你惦記,你放一百個心,天下的男人死絕了,我也不會嫁到南宮府!」

南宮炎眨眨眼楮,不敢置信,過了半晌,放低了聲音︰「宜安,你是說真的?」

「當然。」朱璺淡淡地回應。

此刻她忽然覺得明康提親的事救了她。

看著南宮炎將信將疑的眼神,朱璺又道︰「你不信可以問問我們老夫人。」

南宮炎眸光再次眯起。

明康已經提親了,不會是因為他母親的事,才草草決定的吧?

南宮炎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重陽節。」朱璺回應他。

這麼早的事!

南宮炎這才相信了她的話。

他的怒意比方才已經減輕了很多。

南宮炎長嘆了口氣,緩緩道︰「宜安,不管你如何說,我對你還是有怨念,也許你沒有做錯過什麼,可是你讓我父親對你產生了不一樣的情愫,我就要怨你。因為你,我的母親才會同父親爭執。」

「就你剛才這些埋怨的話,敢同你父親說嗎?」。朱璺淡淡地問。

南宮炎被難住了。

朱璺看著他的神情已經猜到大半,呵呵道︰「你欺軟怕硬罷了。既然是你父親喜歡的我,為何你不敢當面反駁你的父親,反而來找一個手無束雞之力的女子來撒氣?你算什麼男子漢大丈夫,難道你不知道,你們這個時代,婚姻大事都是由男子主導的?我何德何能能左右你母親和父親?」

南宮炎怔住。

母親去世,他想也不想地要找宜安算賬,可是父親若有這個心思,沒有朱宜安,也會冒出個曹宜安。

根源還是在父親那里。

父親那樣權貴至極,聲威浩大的人,他怎麼敢去找父親算賬?

這也正是他逃避現實,徹夜不歸,借酒消愁的原因。

朱璺只是一個弱女子,所以他才敢朝朱璺動手,希望從弱勢的一方著手,掐斷父親妄想得到的東西。

南宮炎發現宜安的話句句如刀插中他的心髒。

她說得沒錯,找她算賬,只能證明潛意識里,他有著欺軟怕硬的劣根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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