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剛好像嚇破了膽似的,道︰「小人不敢。」
大家逼問了這麼多,他漲紅了臉只擠出四個字。
吳剛雖然落俗,但看起來不是糊涂蛋。
他不會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做什麼。
越是如履薄冰,越是惜字如金。
吳大娘道︰「你若沒有收宜安郡主的畫子,就直說。不要擔心。老夫人會替你作主。千萬要說真話。」
吳剛只好道︰「我的確收了畫子,便是事後覺得良心不安,今日特意送還。並非想惡人先告狀說誰的不是。只是把畫子還給鄉主。」
朱璺听了,淡淡地問︰「是我送你的?為什麼送?」
「鄉主,這個問題我已經回答過了。」吳剛略顯愧疚之色,「我說的都是實話。上次在涼亭里也是,並非要冒犯郡主,發生那樣的誤會,多少有我的責任。」*
老夫人听了不置可否。
朱璺淡淡地問︰「汗巾呢?什麼時候送給湘樹的?」
「這不是鄉主要的嗎?」。吳剛不解地道,好像听到了不可思議的事,「汗巾,郡主若不要了,就請還給小生。」
老夫人氣怔。
怎麼會這樣?
杜老夫人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七孫女,心里沉冷。
偏偏朱璧還要落井下石,「這件事七妹不對在先,老夫人您看錯了她,她可不像外表看著那樣單純啊。」
「長樂,你少說兩句!」老夫人生氣地道。
朱璧這才又暫時閉上嘴巴。
私相傳授的事,觸動了老夫人的心弦。
老夫人看向吳剛,道︰「單憑你一面之詞,同湘樹婢子勾結也說不定。」
丁夫人也道︰「老夫人,宜安是堂堂的鄉主,她怎麼可能看得上這個乞丐?」
「丁夫人,我的養子好歹也是個讀書人,你怎麼能這麼污蔑人呢?」吳大娘忙道。
作為一個母親,替自己的兒子打抱不平,大家都能她理解。
所以吳大娘雖然冒犯了丁夫人,但是老夫人也沒有追究她的不敬。
丁夫人武冷哼一聲︰「你的干兒子干的好事。自己與婢女私通,還嫁禍于宜安身上!」
吳公子好像被丁夫人說得滿頭大汗,他緊張地從袖兜里掏出一枚帕子,擦了擦額頭的汗。
朱璧眼尖,一眼認出他手上拿的帕子是女人的物件。
「咦,你們看,吳公子手里的絹子是女人用的東西!」
隨著朱璧的大驚小怪的話語,所有人的目光都轉移到了吳剛手上。
吳剛嚇得一哆嗦,忙要把帕子塞回袖里,口內尷尬道︰「不是,不是。這是我自己的。」
雖然否認,但他反常的神情,卻讓所有的人都疑心起他心里有鬼。
吳剛滿頭大汗,面上露出不自然的表情。
吳大娘這時急了,好像一個母親急于想讓自己的兒子撇清關系似的,她上前就從吳剛袖里取出那個帕子,生氣地扔在地上,道︰「你說,這是怎麼回事!一定要說清楚。千萬別讓老夫人誤會。」
吳剛被逼得滿頭大汗,情急之中好像暴露了性子,眼楮驚慌地轉移到朱璺身上。
大家循著吳剛的視線望過去。
朱璺面無表情地盯著地上的帕子。
那帕子雖然沒有繡名字,但是朱璺是出了名的喜歡蘭花,連老夫人看到那似曾相識的帕子時,都不由得驚住了。
如果一件畫子是湘樹所為,那麼又出了一件帕子,該怎麼解釋!
老夫人見過宜安用這樣的帕子不只一兩回了。
這是宜安貼身的物件,怎麼會出現在吳剛身上,而且吳剛方才還用來擦汗,好像已經習以為常似的。
老夫人臉色沉得更厲害。
宜安究竟哪根筋錯了,不選明康,而選這個吳剛!
老夫人憂心忡忡地看著七孫女。
希望她不是又變傻了。
朱璧仔細盯了那帕子後,驚訝至極道︰「呀,這是七妹的帕子。我敢打包票,沒有說謊。老夫人您仔細瞧瞧,昨兒七妹還拿出來過呢。」
一旁的榮姑姑和丁夫人都訝然。
大家不可思議地看著帕子,又看看心驚膽顫的吳剛,再看看自始至終臉色未變的朱璺。
吳大娘哭坐在地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呀!真是作孽呀!真是作孽呀!為什麼我們老吳家出了這個吃里扒外的東西,敢撬主子的牆角!」
吳大娘一撒潑,就把屋子里頓時變成熱鬧的街市一樣。
郭夫人悄悄瞄了眼老夫人陰晴不定的臉色,然後頓了頓神情,沖吳大娘喝道︰「吳大娘,有什麼事好好說,坐在這里成什麼樣子,像什麼規矩!還不快給老夫人認錯。」
吳大娘仿佛被提醒了一般,忙從地上爬起來,跪倒在老夫人跟前,道︰「老夫人饒命。老夫人饒命,婢婦實在太激動了。萬萬想不到我的干兒子會做出這種丑事!老夫人您要打要罰,婢婦再不敢說半個字了。」
老夫人臉上難堪至極。
她無語地盯著地上的帕子,過了半晌,才道︰「把帕子拿過來我瞧瞧。」
「是。」吳大娘離帕子比較近,就伸手拾起來,呈到老夫人面前的桌子上。
老夫人展開帕子仔細地撫著帕角的蘭花。
旁邊的榮姑姑和丁夫人都不相信是真的,也湊近來檢查那個帕子。
郭夫人只遠遠地瞧了眼,就道︰「老夫人,這帕子看起來不是普通的帕子啊。料子正是老夫人前兒叫來給長樂和宜安裁制衣裳的料子,而且,這種布料,只有宮里有,尋常人家哪里見過呢。還是有那蘭花的繡工蹩腳得很,我們長樂是絕不會繡出這種丑陋的帕子。」
郭夫人說得沒錯。
這帕子的確是宜安所有。
丁夫人不想承認,便道︰「一個帕子而已。天下相似的帕子多得很。我也用這種料子做過好幾條送給了別人,怎麼能單憑一個帕子就認定是宜安的。」
「丁夫人,這分明就是事實,你何必睜眼說瞎話呢。」郭夫人淡笑,她說著眼里掩飾不住的得意神色,只怕老夫人瞧見了,又故意把視線轉移至朱璺身上,只見這個小庶女依然不為所動,好像事不干己的樣子!
還裝!
郭夫人心里冷哼著,就道︰「吳公子快向老夫人坦白吧。誰的帕子,你如實說出來。老夫人眼里容不下沙子,若你說了假話,小心做牢。」
郭夫人的語氣很淡很淡,可是說出的話,對吳剛來說,句句就如刀子一般。
吳剛嚇得脖子縮了縮,道︰「這帕子,這帕子,是我自己的。」
「吳公子,都到了這個時候,你再不說實話,奴婢也得跟著陪葬。」湘樹急道,她跪著上前又叩了個頭︰「老夫人,這帕子是我們姑娘所有,也是上次一起贈與了吳家公子。」
吳剛好像被識破了所有的詭計似的,耷拉著腦袋等著發落。
他看起來好像很不情願發生這種事。
這個反應也和先前的謝蘇大不一樣。
吳剛想否認,可是朱璺的婢子湘樹卻極力地承認。
因為湘樹不想讓姑娘飛蛾撲火,所以舍生取義,要把所有的事全部抖落出來。
她這個出發點,說來也有道理。
看著吳剛心虛的樣子,朱璧嘲笑道︰「七妹的眼光實在不怎麼樣。不過也是,七妹本身就是下人生的孩子,喜歡吳公子這樣身份的人,也是有道理的。」
「所謂龍生龍,鳳生鳳,下人的孩子還是個下人。」郭夫人緩緩笑道。
她們都在看著笑話。
老夫人蹙眉。
「是不是你的帕子?」老夫人問向朱璺。
老夫人的臉色已經沉了一半。
朱璺搖頭道︰「不是。」
她一否認,郭夫人和朱璧不由得睜大眼楮,小庶女終于睜著眼楮說瞎話了。
朱璧得意地道︰「我昨兒就看見你用了這個帕子。哦,對了,還有今兒早上,你也用過。你敢發誓說不是你的帕子?」
朱璺抬眸犀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的目光銳利得好像一把閃閃發著寒光的刀子。
朱璧從心底里生起一絲凜然。
「要什麼證明。我的帕子好好地收著,這帕子怎麼可能是我的!」朱璺冷冷道。
听到朱璺否認,原本有點氣虛的丁夫人又有了底氣,她笑道︰「七姑娘的帕子沒有顏色重復的,這帕子不是七姑娘的,難道是長樂亭主的?我記得長樂亭主也有這種花樣的呢。」
「丁夫人,休得胡說。我們長樂的繡工可不像宜安這樣。」
「繡工蹩腳的人多了,難道因為一個蹩腳的繡工,就認定了是我的帕子?」朱璺冷冷地盯著郭夫人,淡淡道。
郭夫人見她死不承認,就笑道︰「繡工蹩腳的人的確不止你一個。可是再加上這獨一無二的布料,讓人不得不懷疑到宜安,你的身上啊。」
朱璺道︰「這種料子的確出自宮里。外面的人雖然少有,但是不能保證就沒有。京都的幾大世家,他們家里都未必沒有。這個人不知從哪里撿了件類似的帕子,你就污蔑是我送他的,讓我也不得不懷疑郭夫人你的居心啊。」
郭夫人冷哼道︰「是不是你心里有數!」
她說著偏過頭去。
丁夫人就在旁邊幫著宜安道︰「七姑娘說得沒錯,這帕子又不是獨一無二的,上面無名無姓,怎麼可能就認定是七姑娘的,郭夫人說話要講證據啊。」
郭夫人道︰「這麼多證據擺在眼前,你裝眼瞎,我還能說什麼。不管你們怎麼矢口否認,老夫人是明白人,老夫人自有裁奪。」
「說得對,老夫人自有裁奪。」丁夫人也理直氣壯道,「我听到現在,只看出來是七姑娘的一個婢子與外男暗自往來,互相勾結不說,還把姑娘也拉下水,一口一句污蔑,你怎麼視而不見!」
「宜安若不做這種私相傳授的事,這婢子能吳公子暗相往來?丁夫人,你說話要講證據。這麼多證據都說明宜安有問題,可你非要裝聾作啞,我還能怎麼著?你想假公濟私,就直說。也不知道宜安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這麼幫著她!」郭夫人連珠炮轟道。
丁夫人不甘示弱︰「汗巾是在湘樹的箱底翻出來,帕子也是湘樹親手送的,這件事分明是這個婢子自己做了苟且之事,想讓姑娘背鍋,你故意一葉障目,不听不聞,只想認定七姑娘有罪,想讓置你的女兒死地麼?這要是讓府外的人知道,沛王府的郭夫人虐待庶女,不知道郭夫人你的臉往哪擱!」
「哎呀,嫂嫂們你們別再爭執,免得讓外人看笑話。」榮姑姑無奈地勸和道。
郭夫人猶想對反駁丁夫人,沒有理睬榮姑姑的話,只道︰「你才是瞎子。這些證據都指著宜安,你有什麼證據證明宜安是清白的?」
「宜安本來與這乞丐沒有關系,何須證明清白!」朱璺淡然道。
她的話信心滿滿,干淨利落,惹得一眾人都安靜下來。
郭夫人望向朱璺,冷哼一聲。
朱璧這時道︰「你若是清白,這汗巾出自你的屋里,這畫子和帕子出自吳公子身上,你作何解釋?」
朱璺淡淡道︰「汗巾是湘樹所收,畫子是湘樹所贈,至于帕子並非我的,我的帕子還在身上,需要什麼解釋!」
所有的人都吃驚。
原來她的帕子沒丟。
這麼說就有道理了。
郭夫人不相信她的帕子還在身上。她懷疑地盯著朱璺。
朱璧驚訝道︰「胡扯!帕子若在你的身上,你怎麼一直不肯拿出來?」
她賭定小庶女的身上沒有帕子。
她不過是故意的唬弄人罷了。
朱璺道︰「我為什麼要拿出帕子,拿出了帕子又不能證明什麼。」
「你要是能拿出帕子。我們就相信你和吳公子沒有關系!」朱璧冷笑道。
等她的話說完後,她忽覺不妥,如果宜安真得能拿出帕子,那她們的設計豈不前功盡棄?
朱璧想要改口時,已經遲了。
丁夫人大笑道︰「這就好辦了。宜安你就拿出來,讓老夫人和那些想落井下石的人瞧瞧。」
郭夫人有點懊惱。
她睜大眼楮看著朱璺從袖里拿出一個類似的帕子。
帕角也繡著蘭花,布料也是宮里的布料,不過唯一不同是帕子上的蘭花顏色。
她手上的是淡黃的,同帕子的顏色一樣。而老夫人手里的是雪白的。
郭夫人面色沉了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