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說完,埋頭下去,米兒欲言又止,堂下旁觀的眾人已經小聲議論起來︰「想不到,凶手真是她!」
此時董嗣樞一聲猛喝︰「安靜!」米兒被這一驚,反而沒有像香草那樣把頭埋得更低,而是抬頭看著董嗣樞。
董嗣樞大聲問︰「堂下民女米兒,你可認識那發簪,從實招來!」
米兒細細看這那發簪,立馬勾起回憶了。那是剛來到慕閑院的時候,香草與燕子為她準備的發飾,覺得好看,戴了幾天,卻不知在哪里弄丟了那簪子,一直未找到,如今卻出現這里,上面還粘著莫楓的血跡。她難以想象,簪子莫名其妙的會到不醉樓里,又陰差陽錯成為殺害莫楓的利器。如果這是天意為之,那她無話可說,但她絕不會相信這矛頭指向自己的事是機緣巧合,必定是有人刻意為之,那麼,究竟是誰要故意陷害她于萬難境地,她腦海里已經在飛速地過濾了無數情節。
「還不從實招來!」董嗣樞見米兒一直未回話,怒切地喝道,並再次敲打了驚木,氣勢逼人。
米兒被董嗣樞這麼一嚇,立馬回復︰「大人,那簪子確實是我的,但昨日我便發現我的簪子不知丟于何處了,當時也沒在意,我萬萬沒想到它會出現在這里。請大人明鑒,我確實未殺害莫楓公子,我是冤枉的!」
「大膽民女!不得在在本官面前耍刁!」董嗣樞高聲喝道,停了一忽,又繼續說道︰「簪子既然是你的,而你卻剛好進了不醉樓,你出了不醉樓,就有人死了。而簪子又恰好在不醉樓里找到,你卻說你冤枉,天底下哪有這麼巧合的事,縱你有百喙,本官今日也由不得你抵賴!」
「大人,民女著實冤枉,天地良心,絕未說過一句假話。」
「你再狡辯也沒用了,現在人證,物證皆在,只差你供詞,你還不快認罪!」董嗣樞嚴肅地說道。
正當米兒要開口解釋的時候,白楊已經站出來,冷靜地說道︰「董大人,您沒覺得此事有蹊蹺嗎?」。
董嗣樞飄眼一視白楊,說道︰「現在民女米兒殺人的嫌疑最大,是逃月兌不了干系的!白大人莫不是要偏袒,恕在下辦事只能秉公處理,多有得罪了。」
「董大人,在下認為,此案有太多破綻,明顯是有人故意栽贓陷害米兒姑娘!難道董大人沒看出來嗎?」。
「何出此言?」董嗣樞的臉色隱隱有些暗沉,不甚悅色。
「第一處破綻,如果米兒姑娘要殺害莫楓公子,殺人動機是什麼?第二,為何要選在不醉樓,我們都知道,不醉樓處繁華之地,在人群聚集的地方殺人,被暴露的風險很大,試問你會這麼傻傻選擇在不醉樓動手嗎?」。白楊慢條斯理說著。
董嗣樞經白楊這一問,神情有些緊張,輕輕從他那半臉胡須掩藏的口中冒出一句︰「這……」
董嗣樞想了一會兒,正想回說,卻被白楊的話堵了回去,白楊繼續說著︰「第三,如果米兒姑娘要殺害莫楓公子,那麼她會這麼大搖大擺就進去不醉樓嗎?她殺了人後不作處理就出門,不趕緊隱藏逃跑,還不緊不慢等著眾人發現尸體後來抓她嗎?如果換作是你,你會這麼做嗎?第四,如果她真殺了人後,還會把證據留在現場讓人發現嗎?就那簪子難道她不會把它帶走嗎?」。
經過白楊這一分析反問,堂下的人又開始議論起來,甚覺白楊分析得有理。然而董嗣樞卻不吃白楊這一套,急急地回道︰「經過白大人這麼一說,我也覺得有理,但白大人能分析得出來的,本官也能。本官以為,民女米兒,就是故意用了這破綻的技巧,讓人第一懷疑的凶手就是她。因為據以往經驗,第一被懷疑且嫌疑最大的人,往往卻不是凶手,人們就會不自覺地排除掉她,進而為洗月兌掉嫌疑,本官判案十幾年,經驗與直覺告訴我,凶手就是她沒錯。」
「如今看了董大人斷案過程,不禁讓我有些失望。」白楊話里帶了些戲虐。
「誰不知道你和米兒姑娘關系匪淺,怕是你此番言語,皆站在她的一方為她辯解著。若不是看在令尊大人與你情面上,我早就把那民女過堂審訊了,到時她自會說出真話,何須這麼費心的審問此事!」董嗣樞不滿白楊,現在到把話已經挑明了,各自的客氣話里藏著用意。
白楊听到董嗣樞說到過堂,心里不禁有些憤慨,這梵淨誰都知道,董嗣樞是個好大喜功、急功心切之人,凡是遇到棘手的案件,立馬就動用私刑,使嫌犯經不住折磨而招供。所謂的過堂,一般動用的私刑,分為兩種;審問男子則用火烙鐵印在男子腳板,或者用棍棒夾擊。審問女子則用開水潑向女子雙腳,或者用夾棍夾擊女子十指;不弄死人,卻讓人痛不欲生,萬一遇到上面的人下來檢查,就給過堂的人穿上鞋子,押進大牢,像是沒發生任何事一樣,風平浪靜。
「那我還要多謝董大人抬舉,給我臉面了。」白楊面色尷尬地說著,心里想,董嗣樞這人想要立案,除了物證外,還得有犯人殺害死者的動機,以及供詞,只要米兒不要承認自己是凶手,那麼董嗣樞一時半會兒也拿她沒辦法的。但白楊也有些不解,他想不通米兒為何會去不醉樓,又攤上這等事,如果那莫楓真是米兒所殺,那麼米兒殺害他的動機究竟是什麼?白楊也陷入不解之中了。
公堂上,董嗣樞又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米兒身上,一番嚴詞威逼,米兒皆不承認自己殺害莫楓,董嗣樞久久不能使米兒招供畫押,又有白楊撐腰,所以不能動用私刑,顯得無奈焦躁。董嗣樞猶豫了片刻後,宣布退堂,把米兒與蘇逸佩同時關押進牢房,明日再審。白楊因為無權干涉,竟不能一時把米兒保出來。
公堂上,人群散去的時候,白楊還站在原地思索著這突發事情的所有脈絡,燕子與香草隔著一段距離看著白楊,安然與米遙終于見到白楊,在身邊不停地轉著圈嘰哩咕嚕叫著,顯然,安然與米遙的焦急萬分的。
白楊現在想到,只能立即回去找父親白善幫忙了,畢竟白善比董嗣樞官高一階,明日審問案子的時候也方便說話。他立馬撤退出了懸江衙門,打道回白府。安然與米遙隨後跟著白楊,因為她們,現在沒主人跟了,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白楊身上了。
燕子與香草在白楊身後也跟隨著,走在路上的時候,白楊因為想起在公堂上香草的表現,有些隱忍。盡管香草一直表現出在偏袒米兒,但她實際的用意卻已經被白楊懷疑,白楊能覺察到的就是香草一直對米兒有嫉妒心。白楊在趕路的同時,大腦也在趕路,終于大腦想休息一會兒了,身子也就要附和,他突然轉過身來,停下腳步。
香草與燕子在後跟著,遠遠看著白楊終于停下來等著她們,還有些意外的欣喜。
「白少爺,你不用等我們,我們會趕上來的。」燕子提前說著話。
白楊並未立即回燕子的話,而是等兩人都趕上來後,才說道︰「我此趟不回慕閑院,你與香草回慕閑院後,麻煩你與香草收拾下包裹行李,然後離開吧!」
燕子與香草還在喘氣,結果就听到這轟雷的消息,皆吃驚地帶著迷茫的神情問著︰「白少爺,您這話什麼意思?」
「以後慕閑院需要清淨,所以,你們不必費心再留在慕閑院照顧我了。」白楊冷淡地說著。
燕子還是不想相信,問著︰「為什麼呀?」
只見白楊已經轉身,要繼續趕路了,不過在提起腳步的時候,伴隨了一句話︰「這你得問香草為什麼,我小小庭院不是皇宮闊苑,住不起心事太重的人。」
說完,白楊的身影,已經在幽巷長道上走遠了。燕子與香草還一直待在原地,眼看著一長線與兩黑點慢慢消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