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屋里不止是坐著費文,還有齊力。
齊力指揮著眾人將帳篷安裝好以後,便被元善嘉叫進了屋。
畢竟齊力作為護衛隊的隊長,有知情的權利。
由費文將事情從頭到尾給他講了一遍,因此當听到信鴿被人打落,齊力有些坐不住了,「公子,我們是不是要趕緊……」
費文面色不變,壓下他的肩膀,拍了拍,「齊兄弟鎮定些,現在還沒有到最危險的時候。」
齊力面色並不怎麼好,凝重得可以滴水。鎮定些,他根本沒法鎮定。
這兒可是在別人的地盤上,就算是那些士兵戰死了不少,也還剩下五六千人呢。那不是說笑的。
若是那個蕭弋一揮臂,說他們是敵國派來的奸細,那些人是相信蕭弋還是相信他們呢?到時候,他們連逃跑的地方都沒有。
他們只有這麼一點兒人,連一個隊的人數都比不上。就算是他們能夠以一敵十,那也只能夠拿下三百人。
齊力心中有些憋屈,他們作為青雲堂的鏢師,本來就是在生死線上徘徊,因此每每接任務的時候都是小心再小心的。
誰知道竟然接了這麼一個強制性任務,讓他們措手不及。
他的身上不止是擔負著自己的家庭,還擔負著三十幾個兄弟呢。其中好多都有兒女,還有些婚都沒有結,若是出了事情,還是在這種正常任務之外,他要如何給他們的家人交代?
元善嘉顯得十分鎮定,知道齊力的顧忌。也沒有怪他。
畢竟人都是珍惜自己的生命的,就算是作為青玉堂的令主,也是不能把下屬的生命當做兒戲的。
不過她心中已經有了定計,而且身上護身的東西絕對不少,即使是千軍萬馬也是不怕的。
「齊大哥你不要急,等到此次任務結束,我會跟青玉堂提議給諸位升職,不會讓你們白干的。」
齊力眉頭尚未舒展,即使有好東西,也得有命享受才行。
元善嘉知道一時間也沒法安撫住齊力,便轉移話題說︰「蕭弋能夠在青城關潛藏這麼久,肯定不會只有他一人,背後很有可能有一個勢力。
他們既然沒有直接將我們拿下,而是截取了我們的信件,便說明他們還有什麼顧忌,亦或者是他們有其他的計劃。這就意味著我們還有機會。」
她的目光掃視費文以及齊力,目光篤定。
費文暗自點頭,小姐不愧是將軍的女兒,十分有大將風範。
「而且,我剛剛之所以明知外面有人,卻依舊要把這些話說出去,目的就是一個。」元善嘉見費文鼓勵地看著她,便笑著說,「打草驚蛇!」
她十分自信,笑容有些張揚,嘴角的笑意帶著淡淡的涼意,讓人心生寒意。
費文點點頭,嚴肅的臉上帶了些贊許。
這時候,若是不解決了蕭弋的問題,那麼周圍的人對于他們來說,就相當于四面都有敵人盤踞,十分危險。
但是若將潛藏在暗中的敵人引出來,再慢慢地將其滅殺,再對普通的民兵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讓他們明白誰才是敵人,這樣才是最好的。
齊力似乎是被元善嘉的自信影響,慢慢地鎮定下來。
他不由有些赧然。常樂公子一個十二歲的少年都這麼鎮定,他跑了這麼多次鏢的鏢頭竟然還這麼慌張。
再說,他們雖是跑江湖的,但是心中也應該存著報國保家的熱血。
青城關相當于雲國的一個狹隘,若是真的破了,國將不存,家又焉在?
元善嘉見齊力似乎有所悟,心里暗自點頭。齊力能夠自己想通最好,她可不想在在這個關頭出內訌,那樣會大大減少她計劃的可行性。
「現在是白天,很多事情,都不便探查。齊大哥你們就在城內隨意地走走,幫一下那些百姓,順便將地形查探一下。其余的事情,明日再說。哦,對了,順便注意一下那三個制作火油罐的人家里,免得出現事故。」
她說完,自己也帶著冉竹去外面晃悠。
她在江城附近長大,也算是在邊關長大的。
雖然同是邊關,但是兩地的風格確實不同的。
江城那邊雖也有些豪邁,但是在豪邁粗獷之中,帶著一些南邊的細膩。
而且因著與東國的貿易往來,江城十分地繁榮富足。
而青城關則是不一樣,整個青城關都是粗獷的低矮建築,別說是紅樓那種精致的建築了,就算是青樓瓦攔,也是粗獷得很,都是石頭建的。那些煙花女穿的很少,倚在石壁上,懶洋洋地招攬著客人。
這些地方距離軍營比較近,顧客主要是沒有妻子在身邊或者沒有結婚的士兵,看到元善嘉走過去,她們的眼楮都是一亮,紛紛爭搶著。
元善嘉嚇了一跳,連忙運用輕功逃開了。
走到另外一邊的大街上,許多人的攤子又擺了出來,恢復了一些生活的氣息,
不過元善嘉挨次走過,攤子上擺著的都是些粗糙的生活用品,還有些不知道是草還是菜的植物。
不像江城,攤子上擺著的是來自各地的商品。
走在街上,許多人都是警惕地看著元善嘉,有些帶著孩子的女人,看到元善嘉走過去,竟然將孩子護在身後,似乎怕元善嘉傷害那些孩子一樣。
這些人對于外來人的警惕心可真重!元善嘉心道。
她曾去過別的邊塞,雖然他們也有些警惕心,但是卻沒有這麼重的。當然,江城的人幾乎是沒有警惕心的。
難道是因為發生戰爭的原因?
「呀!」
元善嘉听到聲音不由地回頭看。
一個小姑娘摔倒在了地上,手上捧著的東西摔了一地。
小姑娘穿著短衣短褲,露出黑色有些干的手臂以及腳脖子,腳上穿著斷了一根繩子的草鞋。
那小姑娘拿著的是一小袋米,原本就小心翼翼地走著,但是因為元善嘉在這兒,她便想要繞過去,誰曾想竟然被一顆石頭絆倒了,米散了滿地。
小姑娘皮膚黝黑,眼楮黑白分明,見到米散了滿地,眼里面的淚水不停地打轉,卻是倔強地沒有落下來。
她將布袋子整理好,小心翼翼地在地上撿米。
青城關城內並不像雲都一般鋪滿了青石板,這兒只是簡單地將泥土抹平了,被人踩久了以後變得有些硬,但是上面卻布滿了灰塵以及小石子。
小姑娘將米攏成一堆,大部分都是灰塵和石子,只有小部分露出黃色的米。
這個米並不是稻米,而是最低劣的黍米,黃色中帶著青色,有些霉斑。
小姑娘一顆顆地撿,撿了一刻鐘,才撿了一半出來。
元善嘉站了一會兒,只是看著,並沒有說什麼,然後離開了。
留下眾人議論紛紛。
那些人大概以為她會做些什麼吧。畢竟她穿的這麼好,過得十分富足,面容又像是個有同情心的。
她該說什麼呢?該說雲國的皇帝做的又多麼不稱職嗎?
該做什麼呢?難道該直接沖上去對她說︰「你為何要吃這種生霉的米?」這和那何不食肉糜有什麼區別?
為什麼吃發霉的米?誰想呢?誰不想天天吃著美味佳肴,穿著錦衣,住在金屋里?
元善嘉的拳頭緊緊握著,想到自己還沒有被師傅帶回去之前。
每日精打細算,還要小心翼翼地將掙的錢藏起來,有時候沒藏住,被那些人販子找到了便是一頓打,然後之後幾天便只有一點兒吃的,有時候連一點兒吃的也沒有。
為何一個國家會有這麼多的人在受苦受難?因為君王的無作為,因為他們只顧著自己的享樂,從未深入到民間去看看那些老百姓的苦難。
是夜,月光皎潔,從碧藍的天空中一瀉而下,為朦朧的黑夜傳了一層紗衣。
元善嘉站在窗前,一直沒有睡著。
她睡不著覺,一直反復回想著白日見到的事情,她不由地鑽了牛角尖。
她嘲諷地一笑,模著心口,暗道︰自己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也是一樣的。
她自以為為別人做了很多事情,可是事實上呢?做的事情也就只有那麼一點兒,幫到的人又有多少?
她即使將她的整個身家都拿出來,也無法幫到著所有人。而且她也沒有準備幫所有人。不然今天就直接沖出去,讓那個姑娘不要撿了,她會給她另外的糧食。
她對準月光伸手,月光似乎要透過她的,將其中的黑暗引導出來。
她知道自己早就已經不那麼純粹了,也許她的確是想要幫一些人的。但是卻不是想要幫助所有人。
她是有底線的,在她的底線面前,所有的別的人都要讓路。
「小姐。」甲二輕輕巧巧地落在元善嘉面前。
「回來了?」元善嘉的聲音縹緲,似乎就要就著月光飛離世界。
「是。」甲二看著元善嘉的身影,略帶擔憂。
「那蕭弋是東國派來的奸細,似乎已經在雲谷潛藏了十五年。這次的疫病就是他的手筆。」
「疫病是他干的?」元善嘉的瞳孔一縮,目光凌冽地看向甲二。
同時又有些懷疑,甲二只是去了一趟,便知道這麼多事情?
「是的。剛剛屬下去的時候,蕭弋正在和一個黑衣人說話,屬下看他的身影有些像白日里伺候蕭弋的。他正在跟蕭弋說,蕭弋的任務完成了。不過他的武功頗高,只比屬下低一線。若不是屬下提前埋伏在那兒,很可能便被發現了。」甲二聲音有些凝重。
「那蓮英他們有沒有可能被那人發現。」元善嘉突然想到自己身邊還帶了十幾個暗衛。
若是那人是白日里的老者,那麼很有可能發現了他們的存在。
「他們應該已經被發現了。」甲二皺眉,「屬下听那個黑衣人讓蕭弋警惕些,小心小姐身邊的暗衛。不過她們應該沒有發現有多少人。」
元善嘉雙手按在窗台上,怎麼也無法平靜下來。
這次的疫病竟然是蕭弋的手筆,不!正確的說是,東國的手筆!
這手筆還真不小!若是一不小心,便能夠讓雲國滅絕了。
她身上散發著冷厲的氣息,這蕭弋從十五年前便潛藏在雲國,還做到了副將之職,東國所圖也不小呢!
元善嘉思索著,「他們有沒有談到我爹?」
「略微提及了一些,听他們的語氣,應該在他們的手上,但是卻沒有說明具體的地點。」
「那個黑衣人離開了嗎?」。
「離開了。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離開,所以急急忙忙地吩咐了蕭弋便走了。」
「好。既然他離開了就好。如果讓你抓住蕭弋,有幾分把握?」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