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語和尹千何看著芳苓跑開,相視而笑。
尹千何道︰「她對你倒是百般呵護的。」
解語道︰「這丫頭心眼兒實,人對她有一分好,她就回人三分。」
「嗯,有這樣一個人在身旁,倒是暖心。你是在哪兒找到她的?」
「不是我找的。她也是苦命,四年前父母病故,又被惡叔騙來賣給了楚雲樓。當時她也就是個十一歲的孩子,我見她很是伶俐,不忍她就此進了火坑,便問媽媽要來做了貼身婢女。
可是,這兩年,眼看她出落得水靈姣好,媽媽又動了心思,已經隱約跟我提過幾回了。我只裝作不懂,沒有應,只是不知道還能保她多久。」解語說著便露出了憂色。
「原來還有這層。不能給她贖身嗎?」。
「她二叔當年跟媽媽簽的是死契,要想贖身可不容易。」
尹千何思索半晌,又問道︰「那你呢?」
「我還好,是活契。我要想走,自己交上足夠的錢就可以走。只是,天下之大,哪里又有我的容身之處呢?不如待在這里,還能有個清淨的地兒。」
「不是有個秦二爺嘛。我看不如這樣,你讓秦二爺早日娶了你,然後你就去跟鴇母說舍不得芳苓,想讓她作陪嫁。憑你在青樓的地位和秦二爺的錢,相信辦成此事不難。」
尹千何以為自己出了個絕妙的好主意,沒承想解語听後眉頭更深了一重。
「你,跟秦二爺鬧矛盾了?」尹千何小心翼翼地問道。
解語輕輕搖了搖頭,「沒有。只是,他許久不來了。」
「他是忙得月兌不開身還是怎麼的?」
「應該不是,興許是生我的氣了。我讓芳苓去請過他一次,他也推說有事,沒有應邀。」
尹千何憤憤說道︰「他為什麼生你的氣啊?哪有男人這麼小器的,你姑娘家都低頭去請了,他還作什麼作。」
「不怪他,只怪我太不自知了,我不該給他吟唱那首詞的。」
「詞?什麼詞?」
解語將《行香子》念了一遍給尹千何听。這詞詞意直白,就尹千何那點半文盲的古文水平也能明白。就算前面的不懂,最後點楮的「三中,任誰都不會搞錯。
「明明白白的一首表白之詞啊,那秦二爺是不解詞意還是人太遲鈍了?」
「二爺飽讀詩書,怎會不解?他心思敏銳,又怎會遲鈍?分明是不願回應我,又不忍直接回絕我。這才是讓我心憂之處。」
尹千何听到此處竟然笑了出來。
解語道︰「你也覺得我很可笑對嗎?」。
尹千何連連擺手道歉︰「抱歉抱歉,我不是在笑話你。只是,本來以為你是那種矜持慎行的女子,沒想到原來你也會主動追求喜歡的人。」
解語本來沒覺得有什麼,但被她這麼一說倒羞了起來,霎時間便有兩朵淡淡的緋雲飛上雪腮。
「你這還不是在笑話我?」
尹千何正經道︰「真不是,我覺得這種大方不矯情的性格很好啊。你看人家春秋戰國時的女子不也這樣,總比因為害羞而錯過自己的幸福好吧。不過,我一直以為你們倆已經是兩情相悅的一對兒了,難道還不是?」
解語再次默默搖頭。
「那你們認識多久了?」
「一年有余。」
「一年多啊,那應該是最美好的時候才對。莫非他是妻管嚴,懼內?」
「二爺並未成親。」
「什麼?他應該有二十好幾了吧。在這個時代、這個年紀、這麼有錢,竟然還沒有結婚。他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癖好啊?」尹千何又驚得胡猜起來。
解語忙道︰「你別想歪了,可能是因為他的亡妻吧。」
「你不是說他沒成親嘛,哪里又跑出來一個亡妻?」
「準確地說,應該是未過門的妻子。听說那位姑娘在八年前就已身故,但二爺好像一直不能對她忘情。」
尹千何托著下巴說道:「是這種?那解語你可能要受苦了。這種人的愛情觀最難扭過來,反正活著的永遠沒法跟死去的比的。你是非這秦二爺不嫁了嗎?要是沒有,我勸你還是趕緊放棄。」
這時,芳苓已端了一壺白開水進來,听到尹千何勸解語的話,便道︰「我們家姑娘好不容易才遇到個喜歡的人,怎麼能這麼輕易就放棄?」
尹千何道:「我是不想看著你們家姑娘受苦,愛情這個東西雖然美好卻很累人,不如一個人自由自在得好。」
芳苓道:「你還沒嫁人呢,哪里來的這麼多亂七八糟的理論?」
「嘿,那電視……書上不都這麼說的嘛。」
芳苓一臉不屑道:「你才看了幾本書啊,就來我們姑娘面前班門弄斧。」
尹千何心下暗自想道:「切,比看書看得多啊。小說我看了千千萬,你們光念四書五經、詩詞歌賦的人哪能跟我比。」
解語斥道:「芳苓,別說這麼狂妄的話。」又對尹千何道:「你別怪她,她不懂事。」
尹千何道:「沒事。她說的也對,我在詩詞文章上面確實比不得你。可是,我也有我的長處啊。像這種事情,你就不如我了,所以,你最好還是听我的。」
解語嘆息道:「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自古以來,情之一字,困了多少人,又豈是說放就能放的。」語中盡是哀怨。
千百年來,描寫女子為情所困、為情所傷的詩詞不計其數,形成一種特有的詩詞愛情文化。作為在這種文化燻陶下長大的國人,听了這類詞幾乎都會產生認同感,無論有沒有相同經歷。尹千何也不例外,跟著解語感懷起來。
感懷之後,往往就是自怨自艾的悲戚情緒或者不切實際的豪言壯語。在這方面,尹千何則是第二種。
「既然解語你這麼執著,作為朋友,不能不支持,我幫你追秦重吧。」
「幫,怎麼幫?」
「具體還沒想好,等我忙過這陣吧。憑你的美貌才華,加上我的霹靂手段,我就不相信追不著一個秦重。」
她所指的手段無非就是從電視和小說中看來得那些橋段,但那些又大都是男人用的。
她總不能讓解語跑到秦重家門外,點個蠟燭擺成心形,然後大聲對著里面喊「秦重,我愛你」吧;也不能讓解語抱著一束花去送給秦重,告訴他「送你一百朵花」,然後秦重一數,「怎麼只有九十九朵」,這個時候解語就抱起他旋轉起來,對他說「你就是那第一百朵花啊」。
呃,想想也不可能。這個事情還得慢慢合計合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