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東方,晨風輕起。
絲絲縷縷金芒灑落,青磚碧瓦,雕欄玉砌,假山奇石,碧池幽幽,粉白相間的荷花迎著朝陽燦爛綻放香飄數理;錯落有致的片片屋苑,林立在山水之間,一派溫馨靜好。
婉轉的九曲回廊,三三兩兩的丫鬟婢子早早來回奔走,伺候各房主子所需。
白水心剛在紅袖的服侍下穿戴好了衣裳,這古代的衣服就是麻煩里三層外三層,還好不是夏天,要不然不得熱死。
她穿著一身白色水仙交領三重裙據,上繡著水色的小花朵朵,藍底粉帶的腰封將芊芊細腰束的不盈一握。一頭青絲用一支雕花木簪挽起。腦袋上纏了一圈紗布。
干淨的梳妝盒寥寥無幾的首飾躺在那里,白水心只留了一個銀簪子和一對銀手鐲,其他的讓紅袖收起來以打賞下人用。
問了才知道,她之前+.++本是有首飾的,可她的好妹妹每次見她得了好東西就想法子哄了去,反正她不出門,用這些也是浪費,導致她現在一盒胭脂水粉都沒有。
再說她的月例,每個月都是少的可憐,有時候連一個三等丫鬟都比不上。
她的月例哪去了?
答案不想而知。
今天是白府老夫人閉關之日的七七四十九天,今天應該出關了。
「紅袖,讓你準備的東西,備好了嗎?」。
「都準備好了」
紅袖將一個包著紅布的東西放到桌子上,說道。
白水心掀起一角,看了看,滿意的點了點頭。
沒想到紅袖的手這般巧,一個晚上的功夫,連粉帶烤。
這可是她獨門的手藝,常常她制作的仿造品足以以假亂真,更何況這個沒有顯微鏡放大鏡的時代。
「走吧」
老太太的「寧心院」偏南,和白水心的「歸思苑」是同一個方向,因此很快就到了。
老太爺常年信佛,遠遠的便聞到了很濃的檀香味。
听說老太太平時沒事,幾乎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庵堂念佛經。
一聲降紅的襟褂子,頭上包著個暗綠色金絲勾秀嵌玉石的巾帶子,手中拿著串佛珠子,一張飽經風霜的臉,兩只深陷的眼楮,深邃明亮,看上去很有神;頭發很卻很整齊。
劉嬤嬤和夏嬤嬤如泥塑搬站在老太太身側。
白水心進來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副場景。
「孫女給祖母請安」
白水心半蹲著身子,行了個大禮,只見那老太婆,連眼皮子都不曾抬一下。
好一會了也沒叫她起來的意思,本身站在身側的夏嬤嬤,端了杯官窯描漆瓷杯,遞到老太太的手里。
「老夫人,大小姐來了」
老太太抬頭撇了她一眼,接過茶杯呡了一口便又遞給了夏嬤嬤,這才開口說道。
「起來吧」
白水心剛直起身子,便又听到老太太道。
「听說你昨天去城門口迎接你父親了?」
「回祖母,水心往日不懂事,沉浸在失母之痛,忽略了您和父親對我的一片關愛,實屬不孝。就在昨日才幡然醒悟,才急急忙忙迎接父親。壞了規矩穿了小廝的衣服偷偷從後門而出,母親寬容請祖母責罰。」
這活說的可謂滴水不漏,往日你們無人管我,讓我自生自滅,但我任然一片赤子之心。當家主母因不是親生,不但限制了一府小姐是自由之身,更是像樣的首飾都沒有,錯了不懲。
這一番話倒讓老太太一愣,忍不住上下看了白水心一眼,微垂著頭,相貌倒沒變,渾身氣度卻發生了截然不同的變化,少了些怯弱,多了一份淡定從容。仔細瞧著,額頭上竟然還綁著繃帶,隱隱可見傷口還鮮血淋灕著呢。
眉頭皺的更深了,田氏這個主母怎麼當的?
「快扶你家小姐坐下」
紅袖「噯」了一聲,便扶著白水心就近的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腦袋是怎麼回事?」
白水心下意識的伸手模了模腦袋上纏著的紗布,眼神帶著惶恐看了看門外將要進門的田氏母女,又看了看老太太,便又垂了下去,搖了搖頭,說道。
「是孫女不小心摔了,撞破了腦袋,不礙事的。」
那副模樣,分明受了委屈,卻不敢說的樣子。
看在老太太眼里直嘆氣。這孫女分明受了委屈也不說,而田氏是一點兒虧也不肯吃。
轉頭對夏嬤嬤吩咐了兩句,嬤嬤略微點了點頭,便退了出去。
「可找大夫瞧了?」
「不礙事的,孫女已經上了藥,只是藥是紅袖拿來的」
說罷,便低下了頭,長長的睫毛如蝴蝶搬投下睫影,讓人看不出此時白水心的神色,更看不到眼底一閃而過的精光。
不滿的種子已經種下,怎麼成長端看怎麼發展了。
「拜見母親」
「拜見祖母」
說話間,田氏母親款款而來,長的風韻猶存,當家主母氣度一顯無疑,幼的風姿卓立,清麗可人,但是兩人眼底陰毒的光和貪婪生生把母女的身姿打了折扣。
「哼,老身可受不起你們的大禮」
田氏听出老夫人是不滿,看到垂這頭的白水心坐在一旁,心想肯定是小賤人揭了她的短,狠狠的一瞪。
「母親這說的什麼話,知道您今日出關,媳婦連忙扔下手中的活計趕了過來呢」
「看來田氏很忙啊」
「母親,我再操勞還不是為了相府麼?相府上下二百號人,三十家鋪子都是我一個人在打理。」
掩純親啟的田氏沒有看到老夫人,眼底一閃而過的不滿,急急說道。
「哼,你是怎麼打理的?我堂堂相府小姐,衣衫單薄不說,受了傷也沒人管是當我老婆子死的麼?我看田氏你這當家主母也是做到頭了不是?」
田氏一驚,當即語無倫次。前有白水心,後有靜姨娘。
「我,我沒有」
白水柔緩緩直起身子,蓮步輕移在老夫人身側蹲下,素淨的小手握成拳裝,輕輕捶打在老夫人是腿上。
「祖母誤會母親了,昨日父親帶回了靜姨娘,懷有三個月的身孕,一直讓母親伺候著,也是沒有功夫,剛剛從靜姨娘處尋到母親呢。」
「大膽,誰封的姨娘?懷孕怎麼了?當家主母做到這份上,田氏你也是第一個!」
話落,只見一身著粉色紗裙,下擺翠綠色煙羅裙子。走路時,滿頭的金叉玉墜叮當作響。身後四個婢子皆穿金戴銀一眾人浩浩蕩蕩從門外而來。為首的女子就是話題的主角,靜姨娘。
只見進門後,端起身後丫鬟的茶杯,雙腿微曲。
「妾身給老夫人請安,老夫人請喝茶。」
老夫人眉頭狠狠一皺,眼角不抬,仿佛沒有听到般。身後的劉嬤嬤大喝
「哪里來的阿貓阿狗,壁秋你是怎麼看門的,什麼人都往院子里放!」
白水心暗中笑道,這靜姨娘也是極品和田氏擺譜就算了,還來老夫人這里耀武揚威,腦袋莫不是被驢踢了。
靜姨娘听老夫人是意思是不認她,心下一急,「噗通」跪下。
「老夫人,妾身知錯,您怎麼罰我都好,可我肚子里的小少爺經不住啊。」
老夫人眼角微咪,還敢威脅她?不過肚子里的是白家的種,白家現在就是兩個丫頭片子,想到這,老夫人向幸災樂禍的田氏投去一撇。
半響,老夫人接過茶杯卻是沒喝,也算是承認了靜姨娘的身份。
「看來小門小戶的你不懂大家規矩,今天好好教教她。」
「噯」當即田氏喜上眉梢,老夫人這是借著給她立威呢。
老夫人渾濁的眼楮,精光乍現,環顧一周,每個人身邊三三兩兩跟隨著丫鬟婢子,只有白水心單薄一人。
微微一暗,向劉嬤嬤吩咐道。
「水心也大了身邊不能沒有伺候之人,明天叫牙婆來挑幾個得力的人吧。」
「是」劉嬤嬤應聲。
「謝祖母」
這一幕落在白水柔的眼里,要多刺眼有多刺眼。平時這個賤人看到祖母都不說話,祖母也忽視她的存在。眼中相府小姐僅自己一人,現在竟然跳了出來,當真可恨。
「對了,祖母,孫女前些日子在外面閑逛時,發現了這個,覺得祖母一定喜歡,便買了孝敬您。」
向紅袖使了眼色,紅袖立馬捧起那紅布包裹的東西,向老太太走去,只是突然腳下一歪,旁邊的白水柔伸手一推,「啊」的一聲,紅袖連同手里的東西摔在了地上。
「嘩啦」,東西碎了,紅袖的手立馬破了個口子。
「紅袖!」
白水心立馬撐起身子站了起來,撲過去扶起紅袖。
紅袖當即跪了下去,不斷的磕頭認錯。
「是奴婢的錯,是奴婢不小心,奴婢該死,打碎了老夫人的東西。」
「妹妹,你為什麼要伸手推紅袖?」
「我我」
自語聰明的白水柔也懵逼了,剛才明明是紅袖向她倒去,她下意識的伸手一推,誰知道就倒了。
「起來吧,這事不怪你」
老夫人沉了沉臉,看著白水心撥開的紅布,露出里面的漆金觀音像,頓時臉色一變。
這是在褻瀆神明!
「我當是什麼寶貝呢,不過是一尊泥菩薩」
白水柔看到那東西後,明顯松了一口氣。
田氏也是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情。
「不就是一尊佛像麼,又不值什麼錢。」
老太太越听,臉色越難看,但是抿著嘴沒說話。
「一百兩銀子對于母親來說可能不是什麼大事,可這是水心全部的家當,水心的月例不過二兩銀子,縱然是省吃儉用,也存不下什麼銀子」
白水心抿了抿嘴,捧著碎了的觀音像,一副惋惜的樣子。豆大的珠子斷了線般,從染紅的眼眶簌簌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