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宇峰你是不是真的看上我了?已經有人說你拒絕公主可是為了我哦,听說禮王也已經病的不輕了,你該不會是想這件事傳到他老人家的耳朵里,給老王爺沖喜吧!」席雲劍的聲音一貫呃清冷,站在一邊的席亮卻听出了其中的不耐與憤怒。看著坐在對面的禮王世子抽動的嘴角,席亮往後退退,尋思著要不要找個地方躲一躲先。
「你們少爺心情不好?」宇峰自然也感覺出了味道,看著一旁的席亮,「可知為何?」
「這……奴才不清楚……」席亮怎麼敢說?少爺手里的茶杯都快碎了。
「宇峰你怎麼在這里?讓小爺好找!」又是一位爺!席亮的手心冒汗了,這位可是譽滿京城的三皇子,跟皇帝唯一的公主乃是一母同胞,性子也相差不多。喜好更是驚人的相似,就連追著禮王世子這一點也出奇的一致。最讓人受不了的是這位皇子成日里正經事不怎麼干專愛打听大宅院里的八卦事。而且任何事只要被這位知道了那就等同于昭告天下了。
這不一上來看到席雲劍就說上了,「雲劍啊,听說你那妹子同王少岩的婚期定下了?早上有人看見王夫人領著媒婆子從侯府出來,知道是什麼時候嗎?」。
席雲劍瞪了他一眼,「你若不是皇子現在已經從這里滾出去了!」他想起這件事就煩,那王少岩就是他都不曾見過,這些年幾乎都是臥床不起的,芸婷嫁過去還有的好?王夫人那老太婆居然還嫌一個芸婷不夠,非要再拉上一個席翠。就這麼個病癆把自己最親近的兩個小丫頭都送出去,真是怎麼想怎麼氣。
三皇子不怒反笑,「你看你看,這麼沉不住氣,一點都不像平日里沉穩干練的席雲劍了。可你知不知道越是這般樣子越能讓人對你們兩家的聯姻產生遐想。我打听過了,王家還專門從你家要了個陪嫁丫鬟,真有這事嗎?他們都說那丫鬟不簡單,慧能大師批了命格的,是不是真的啊?什麼時候帶出來讓小爺長長眼。」
終于席雲劍手里的茶杯成功的被捏碎了,席雲劍起身走了,連告別都不曾,席亮趕緊躬身給兩位爺行了禮追著跑出去。三皇子剛要跟宇峰抱怨這廝沒禮貌卻被宇峰一把拍到桌子上,仿佛看見他都覺得煩,然後沖著席雲劍喊,「席雲劍莫要被內宅里那些婆婆媽媽的小事影響了,過兩個月咱們可是還要一決高下的!」
「你看他方才那個樣子定是對他那位妹子不太一般,這自己喜歡的姑娘馬上就要嫁給一個行將枯木的男人了,他哪里還有心思練功啊?南宮兄,你這次一定能拔得頭魁,驃騎大將軍已經是你的囊中之物了,恭喜恭喜!」三皇子雖然趴在桌子上嘴還是沒停下來。「話說回來了,那個慧能出現那****也在場的,那個侯府丫鬟你也見到了吧?怎樣?可是如花美眷?」
「一個毛都沒長齊的丫頭,胡說什麼呢?」宇峰皺緊了眉頭,「你說王夫人去要了那丫頭做陪嫁?」他不知為何竟想起當時握在手里的一陣柔軟,該是為著慧能大師那幾句話去的。如此大的名聲對一個丫鬟而言並非好事,奇怪他竟有些擔心……
「無妨,左右不過是這個月的事,到時候新娘子進門少不得我們也要去湊個熱鬧,到時候自然可以見到了。」三皇子抬起頭來,撫弄了一下自己的頭發,確定不會影響自己玉樹臨風的形象之後才站起來,坐在宇峰對面,「皇妹說你是為了躲著她才要去軍營的,可是真的?」
「說什麼呢?單看門第身份我與公主也是很相配的,娶什麼樣的女人于我而言並沒有什麼不同。只是我到底是將門之後,若只想靠著祖輩的陰德坐享榮華富貴,我卻是不想的。無論如何應該出去闖闖,不求聞達于世但求問心無愧才是。席雲劍第一次與我打完架就跟我說了這些,我雖口中不服心里卻還是佩服得緊的。」宇峰說著看著手中的茶,「金戈鐵馬戰場廝殺一直是我所向往的,能有雲劍這般兄弟相伴最好不過,若是無緣卻也只能是遺憾了。但我真的不想他被兒女情長牽絆,那些內宅里的女人家玩意,最能消磨男人的豪情了,單看我的父王就知道了。」
三皇子笑著飲茶,你那些算什麼啊。小爺我看到的才是真正的內宅爭斗好嗎?那一個個的女人看上去溫婉無害,暗地里什麼手段都能使上,你看不起那是你骨子里的傲氣讓子從不肯去用心去看,等你看清楚了就知道女人們內宅里的爭斗遠比男人在戰場上來的精彩。但這些他卻是不會說出來的。
接下來的幾日,席翠幾乎被夫人看的死死的,不知從何處找來好些書叫她讀,還有專門的教養嬤嬤教授禮儀,反觀真正的新娘席芸婷卻整日吃吃玩玩,原本的生活絲毫沒有被打擾。這些日子席翠幾乎是被隔離起來的,來回進出院子的就只有喜梅一個人。夫人似乎是故意叫喜梅從旁觀看的,卻害得席翠每每不得不忍受喜梅的眼刀。
那些書里面的道理大多席翠是不明白的,夫人卻說要她只管背書,到時候自然知道該如何用了。如此這般過了七八日,席翠終于被放出了院子,卻又被教養嬤嬤引到一眾老媽子面前,卻什麼吩咐都沒有只是站在一邊看著席翠跟這群老媽子發呆。
最後還是其中一個老媽子發話了問嬤嬤席翠是干什麼的,為何要她們停下手里的活計跑來這里看她。嬤嬤不說話只對著席翠笑。
席翠也傻了,「嬤嬤,你這麼對著我笑讓我害怕,有什麼吩咐您說。」
嬤嬤終于開口了,「到現在你還看不出這些人里面哪個是能說上話的?」嬤嬤走到眾人身邊,一個個打量著,「這幾日教你禮儀也看你讀書,書里說的跟現實中遇到的往往很不相同卻又同理可證。如今只是在咱們侯府,這些也都是侯府下人,你看著都這般慌張將來如何應付姑爺家那些陌生卻有主子撐腰的刁奴?夫人知你聰慧卻仍需磨煉,可我們沒有那麼多時間,看來到底是年齡太小……你看著,我只說一遍。」嬤嬤說著從左邊一個個說起,「這些人大致看上去穿的都是下人衣服無二,可你只要看鞋便知,這位媽媽鞋底干淨沒有磨損,鞋面更是上好的蘇錦,這種面料下人們定是買不起的,只能是主子賞的,能將主子賞的東西做鞋面可見這人在主子面前是有臉的。再看看這位的雙手,雖看得見一些陳年老繭卻也看得出來這些年是精養著的,因為其他人的手都明顯的粗糙許多。還有這位,你看她的夾襖是粗布不假,可是要注意她袖口漏出來的里衣……」嬤嬤指著眼前的媽媽們一個個說過去,席翠最後要忍不住鼓掌了,心道果然是跟了夫人半輩子的老人眼神就是厲害。可這些是需要長期的觀察積累的,讓她一蹴而就怎麼可能?
嬤嬤讓眾人散去就沒再叫席翠做什麼,而是自己去了夫人那里。
看嬤嬤的表情,夫人大概也知道了結果,到底只是十三歲的孩子怎麼可能學得來那些東西?「嬤嬤,你說我若把喜梅也一並送過去結果會不會好一些?王劉氏的心思我不得不防,席翠這丫頭我原本就不舍得,如今知道雲劍有了心思就更加想要護著她了。」
「夫人是說少爺對席翠……?」嬤嬤臉上出現明顯的欣喜,席雲劍都已經二十歲了,之前夫人明里暗里沒少給他提及此事,這位少爺竟都是一口回絕。難得他竟對席翠動了心思,而且席翠也是個好的,雖然身份不高卻也是她家少爺第一次看上的姑娘,嬤嬤此刻對席翠更加上心了,無論如何斷不能讓王家人撿了便宜去。在她眼里自家小姐嫁過去都是委屈了不少的。
「那天王夫人過府之後我故意把他們留在正廳說話,青枝偷偷看了一眼,雲劍看上去很舍不得那丫頭。」席雲劍雖然不是夫人親生,可到底是養了十幾年的,原本他們夫妻就沒有兒子,席雲劍其實就跟親生的沒有區別。
「果真如此夫人就叫老奴跟著去吧,席翠再聰明也只是個孩子,就算把喜梅也送去卻還不知道是送過去一個幫手還是敵手呢?我看,喜梅也不是個安分的,老奴這把身子骨雖大不如前可這雙眼楮還是亮堂的,有什麼事多少能提點著她們。」嬤嬤雖在夫人面前如此低頭說話,可給人的感覺仍是不卑不亢。跟了夫人將近二十年,從烽煙繚繞的戰場到公主出現後的內宅紛爭,她一路看著眼前的女人一步步從一個生機勃勃的明朗少女到現在沉穩內斂的侯門女主人,她身體上心靈上經歷的傷痛她一直看在眼里,也疼在心里。這次的聯姻絕對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般簡單可現在夫人不說她自然不能問。
「我對不住嬤嬤,原本答應了嬤嬤去頤養天年的,卻一再食言。」夫人看著眼前的老人,想她堂堂淮安侯夫人,如今竟只剩下老人孩子可以托付了。「嬤嬤只要記得,無論如何小姐的嫁妝最後都要留給雲劍,因為雲劍才是席家最後的希望。若我與侯爺撐不到三年之後記得告訴我們的一對兒女,不用報仇,不要不忿,好好活著就好。」
「夫人放心,老奴一定把話帶到。」嬤嬤依舊低著頭。
夫人看著老人,「嬤嬤難道就不好奇發生了什麼事嗎?」。
嬤嬤抬起頭,對上夫人的眼楮,「夫人想讓老奴知道自會告知,如今夫人不說定是有不能說的理由,老奴不會讓夫人為難。」這算是十幾年培養出來的默契嗎?嬤嬤沒在說話,只是安靜的站在一邊,一如從前。
知道自己也要做陪嫁喜梅是萬分不願的,起初對席翠被夫人那般看重她著實嫉妒了幾日,可後來听下人們傳言,席翠過去很有可能是要做通房丫頭的,那個王家少爺根本就是個一只腳踏進棺材的人,跟著他如何能有好日子過?想著這些她才平衡了許多,卻不想才過幾日夫人竟然要她跟著一起陪嫁過去,這可如何是好?
她的心思一直都在少爺席雲劍身上,只是席雲劍這個人太冷清,不論她明示暗示都不為所動。看來要改變自己的命運她只能鋌而走險了。
席翠回到蘅芙苑的時候只有幾個小丫頭陪著席芸婷,喜梅卻不知所蹤。對于喜梅也要陪嫁這件事她現在還不知情,見小姐也沒什麼事便沒有打算去找她。
這幾日都沒有見到席翠,席芸婷幾乎是要把這些日子的思念全都用擁抱表達出來,勒得席翠差點背過氣去。陪她寫了寫字,下了一會子棋,就到了晚膳時間。伺候著席芸婷吃完,很快將她哄睡著,席翠才發現整個下午都沒見到喜梅。問過小丫頭才知道席翠病了。
想著沒幾日在一起了,再有什麼不痛快也該放下了,席翠準備了一些吃食去了喜梅那里。誰知叫了半天門都沒人支聲。折回蘅芙苑的時候她仿佛看到了喜梅的身影,她怎麼會在少爺的院子里?還進了書房?莫不是自己看錯了?少爺最討厭別人進自己書房的,就連席亮都只能在他在的時候才能進去。
遠遠地似乎听到席雲劍跟席亮說話的聲音,這個時間他們應該是剛從訓練場上下來。少爺每日回來第一件事便是進書房,萬一正好踫上喜梅……席翠光想象席雲劍怒不可解的臉就開始冒冷汗,喜梅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腳步聲近了,席翠提著燈籠怎麼躲都能被發現,干脆就這麼站著,待他們走過來,彎腰行禮。「少爺回來了……」
席雲劍也有些時日沒有見到席翠了,剛好想起該告訴她見過齊豫那件事,就叫她跟著席亮一起進了院子。到了書房跟前,席翠的心早已提到嗓子眼上,席亮雙手推門,席雲劍跟著進去,席翠走在最後面。燈亮之後,席翠趕緊四下尋找,終于在看不到喜梅的身影之後松了一口氣。不想她這樣卻引起了席雲劍的注意,「怎麼了?很累嗎?」。
「啊……哦,有點。夫人最近安排了很多功課給我,有點忙不過來。少爺說有事要跟奴婢講?」席翠見席亮忙著把他帶回來的弓箭收起來,便主動上前去褪下席雲劍的外衣,疊整齊放好,看席雲劍彎腰洗手忙遞了干淨的帕子過來。一切做的如行雲流水般自然,好似之前早已做過許多次一般。她沒在意,可席雲劍的心卻莫名激動起來,在他看來兩人這番動作仿佛多年夫妻之間的交流,平和舒適。他想要的就是這樣吧。
當然看到這一切內心不平靜的人遠遠不止席雲劍一個。如今匍匐在房梁上被人捂著嘴的喜梅就相當氣憤,那園瞪的眼珠子恨不得把席翠活寡了。少爺應該是她的!而捂著她嘴的那只手卻相當不客氣,絲毫不給她發聲的機會。
「席亮,你看席翠頭上是什麼?」席雲劍很快發現了房梁上的人,為防萬一他先把席亮叫過來,讓他擋在席翠身前,然後一個飛身上去,席翠驚叫著抬頭,卻被席亮壓低身子護在身後。跟了少爺這些年,這點默契還是有的,最開始他也只是懷疑屋里還有別人但听到少爺說了這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之後他就斷定自己的判斷沒錯,確實有人。
待房梁上的兩個人下來之後,不只是席翠連席亮也震驚了。喜梅一臉狼狽的趴在地上,而旁邊那位禮王世子卻一臉置身事外的站在一邊。之前怎麼沒听說這位有趴人房梁的愛好啊,在席亮的心里這種事情一直應該是三皇子那樣的人做的。
「喜梅這是最後一次,你知道我的脾氣。」波瀾不驚的一句話卻是將喜梅徹底趕出了自己的世界,喜梅自然清楚這一點,可是這個人就是這樣的不是嗎?她爬起來,伸手模去了臉上的灰塵,冷冷的看了席翠一眼走了出去。
可她最後那個眼神卻落在了南宮宇峰的眼里,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她會給席翠那樣一個眼神,那分明是恨吧?可這件事分明就是她咎由自取吧?可他再看看席翠,人家跟沒事人似的恭敬的站在席雲劍身邊。而席雲劍的眼神在喜梅離開之後就一直盯著他了,那樣直白的逼視,南宮宇峰當然能感覺到,可這件事要怎麼解釋呢?說自己一時好奇想知道席雲劍平時都看什麼書,還是說自己擔心席芸婷的婚事影響到他此次比武想來查探一下他真實的想法?
此刻席翠雖然低著頭可心里的想法卻是沒有停下的。她能被王夫人看上這件事里面或多或少都有他和他老娘的手筆。說什麼能得到他禮王世子的夸獎難比登天,怎麼就偏偏夸自己了?根本就是在和稀泥還差不多,當時他說的那句「本世子看來也就是個其貌不揚的奴才!」她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的到王妃嘴里怎麼就成夸獎了?如今又在少爺的房梁上蹲著,堂堂世子原來人品也不過如此!想著竟忍不住切了一聲。
這一下三個男人都無法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