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嬤嬤想到自己為潘氏做牛做馬十幾年,做盡喪盡天良的事,最後卻落得家敗人亡的下場,心里就恨得吐血。
潘氏笑道︰「康娘,莊子上送了新鮮的螃蟹來,廚房里蒸好了,我記得你最喜歡吃螃蟹了,特意吩咐丫鬟們給你留了,你快回去吃吧。」
康嬤嬤看到潘氏笑臉里暗藏的陰狠,明白自己怕是看不到今天的日落了。
兒子死了,孫女死了,來寶托付出去了,康嬤嬤覺得自己仿佛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念,她不敢看阮瑾年,默默的走出世安院。
潘氏走到月洞門前,回頭復雜的看了眼阮瑾年。
睡過午覺,阮瑾年和崔夫人在游廊上下棋。
康寧院的何氏來說,康嬤嬤吃多了螃蟹,胸悶死了。
阮瑾年抬起頭看了眼容光煥發的何氏,又靜下心和崔夫人下起棋來。
春草站在何氏面前笑道︰「何嬤嬤,奴婢送你出去吧。」
何氏癟了癟嘴,扭著腰走了。
崔夫人見阮瑾年舉著棋子,滿月復心事的樣子,捂著鬢角,做出吃力的樣子,笑道︰「到底是年紀大了,下棋這種費神的事,再玩起來就有些吃力了。」
阮瑾年醒過神來,把手里的黑子落在氣眼上,笑道︰「崔姨母可是嫌我落子慢了沒意思?」
崔夫人笑道︰「我是覺得下三局就輸了兩局不好意思,要這局也輸了,那我就更沒臉了。」
崔夫人一邊說一邊收了棋子,打趣的笑道︰「給我留點臉面,這局算和了吧。」
阮瑾年笑道︰「崔姨母說笑了,這局本來就沒分出勝負。」
春草見姑娘不下棋了,趕緊開始收拾棋盤來。
崔夫人阮瑾年滿月復心事的樣子,知道阮家正處于多事之秋,只可惜她是一個外人,不好幫著阮瑾年對付她親祖母,不然她真有心出手,幫這個堅強得讓人心疼的孩子了。
族學里放學了,青鸞帶著阮瑾厚回來了。
阮瑾年打起精神來,淨了手陪著他吃飯,送他去正房溫習功課。
黃昏的時候,院子里刮起風來,旋風吹得地上的落葉滿院子飄。
糖藕和米糕陪著崔永悅在院子里玩,周穎在書房里看書,春草和紙鳶陪著阮瑾年坐在窗下的羅漢床上。
阮瑾年靠著鵝黃色的迎枕,看著院子飄飛的黃葉,想著事情。
之前她對潘氏很無奈,是因為她是父親的親生母親,她的親祖母。如果康嬤嬤說的是實話,潘氏不是父親的親生母親,她一定要報弒父殺母之仇,讓她血債血償。
這段時間潘氏步步緊逼,阮瑾年一忍再忍,可如今她突然不想再忍了,她要反擊。
潘氏這個人極度自私,貪財好面子,除了阮莞寧,她對誰都沒真心。
阮瑾年想到潘氏屋子里,母親孝敬的那些珍品,就覺得諷刺。她看著外面的風勢,想著今晚也許是個契機。
她去正房看了阮瑾厚,又和畫屏、青鸞她們嘀咕了半天,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回到西廂。
紙鳶病了,糖藕她們年紀還小,做事不夠細心,春草服侍阮瑾年洗漱了,在羅漢床上睡下了。
半夜世安院前面的康寧院吵了起來,有人尖聲呼喊著,走水了,走水了,快起來。
阮瑾年一直都沒睡著,听到康寧院傳來的尖叫聲睜開眼,撩開蚊帳看了看沙漏,現在才剛到亥時,暗想青鸞太心急了。之前已經明明白白的告訴她,要等到子時大家睡得最熟的時候再動手。
正房和東廂都亮起了等,春草趿著鞋子,正準備叫醒阮瑾年,卻看到姑娘伸著腦袋出來了,冷不防嚇了一跳。
阮瑾年心里掛著事,喊道︰「春草,給我穿衣,咱們去康寧院看看,祖母怎麼樣了?」
春草趕緊服侍阮瑾年穿好衣裳,給她系上披風,扶著她的手出門了。
阮瑾厚、崔夫人她們都穿戴整齊出來了,阮瑾年囑咐他們回去歇著,和春草去了康寧院。
此時的康寧院人仰馬翻,潘氏靠著雙福和何氏,披著絨毯,頭發凌亂,面容憔悴又猙獰的喊道︰「先別管屋子,快把院子里的火滅掉。」
何氏不理解的道︰「老太太,院子里就只有些竹子,燒了再種就是了。要是屋子被燒毀了,可就虧大了。」
潘氏瞪了她一眼,口不擇言的罵道︰「你知道什麼。」
康寧院正院里火勢沖天,亮如白晝。
阮瑾年站在院外的陰影下,听到潘氏剛說的話,猛然想起李夫人給她寫的信里,那句嘲笑潘氏自作多情的話來。
她想也許潘氏說的,這院子祖父請人改動過,可保住在里面的康泰順遂是真的。
她扶著春草的手,走到潘氏身邊,關切的問道︰「祖母,你沒事吧?」
潘氏本就懷疑這場火來得不尋常,看到阮瑾年咬牙切齒的道︰「我很好。」
看到潘氏咬牙切齒的樣子,阮瑾年心里很痛快,她退後一步,問道︰「好好的,院子怎麼起火了?」
潘氏陰森森的瞪著她。
阮瑾年毫不膽怯的望著她的眼楮,笑著勸慰道︰「祖母,院子不過是身外物,你人沒事就好。」
潘氏氣得心痛,連敷衍的話都說不出來。
白天她剛弄死了康嬤嬤,晚上她的院子就著火了,這事這麼看都和阮瑾年這小蹄子月兌不了干系。
哼,不過是個死了爹娘的小孤女,如今長房自顧不暇,唯一的舅舅輔國公遠在京城,她就不信,她還能逃出她的手掌心了。
今晚的風很大,風助火勢,康寧院的火根本撲不滅。下人們只好放棄撲滅已經燃著的院子,改為阻止火勢繼續蔓延。
天大亮,院子里的火總算滅了。
不過康寧院的正院卻化作了一堆灰碳。
潘氏坐在雙福搬來的藤椅上,望著頹垣斷壁的院子,失魂落魄。
潘蘭帶著阮瑾柔看得格外的高興,她想這就是報應了。
潘氏早就上了年紀,遭了一夜的罪,臉色蒼白,神情倦怠。
阮瑾年見狀,讓下人們收拾打掃滿院子的頹垣斷壁,統計損失了些什麼財物。
又讓下人們把康寧院前面一進屋子收拾出來,把潘氏安置妥當,還請來大夫給潘氏把脈,府里的下人紛紛稱贊,三姑娘雖然年幼,但是人卻能干又孝順。
潘氏心里氣得吐血,面色卻分毫不顯,只是面對阮瑾年的時候,到底笑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