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深夜來訪,不知有何要事?」
魏青晚剛附身到玉扳指上頭,便听見韋殊寒醇厚的嗓音這麼問著。
「本宮冒昧來訪,尚請韋統領見諒,是有些朝政上的事想請教韋統領。」
「臣掌管武衛營,只听命皇上差遣調度,對朝堂之事所知不多,恐無法對三皇子有所幫助。」
「韋統領客氣了,當年在韋統領的提點之下,勸進二皇兄之事,教本宮受益匪淺,本宮承韋統領的情,不敢或忘,因此今日才會再來求教韋統領,眼下這情勢,本宮該當如何因應才好?」魏青瓏虛心求教。
當年二皇兄被廢之事,乃他們兩人聯合設計,但事後韋殊寒卻也並未因此與他特別親近,而是與其他皇子一樣,維持著不冷不熱的關系。
他此來是有意拉攏韋殊寒為他所用,如今父皇頭疾日漸嚴重,這幾日幾乎已無法理事,他必須為將來之事預先籌謀。
雖說這些年來他暗中布署,已收買了不少朝中大臣,對此事他已胸有成竹,不過仍擔心會發生什麼意料不到的變數,韋殊寒便是其中之一。
韋殊寒近日與老七走得近,他得來探詢探詢他的意向。
「皇上不過是頭疾,休養數日興許便能痊愈,三皇子或許多虎了。」韋殊寒神色不變的回道。
「本宮十分擔憂父皇的龍體,這兩日前去請安都無法得見父皇,無奈之下才會來求教韋統領,不知韋統領近日可有奉召見駕?」魏青瓏面露憂心。
「三皇子都無法見到皇上,臣又豈能得見?」韋殊寒意有所指的又道︰「依臣之見,三皇子還是稍安勿躁,再靜候幾日為宜。」
魏青瓏沉吟須臾後點點頭,再敘了幾句話,見無法再從他嘴里探得什麼消息,這才起身告辭。
把人送走了之後,韋殊寒回到書房。
老總管進來稟報道︰「侯爺,宋道長不久前派人來稟,約莫就在這兩天了。」韋殊寒點點頭,吩咐道︰「派人將銀子送過去,明晚命人送宋道長離開京城。」
「是。」總管躬身應了聲,遲疑一會兒,又問道︰「屆時可要將夫人接回府里?」
靜默好半晌後,韋殊寒才回道︰「派人將爹娘以前住的院子整理整理,再派幾個嘴巴嚴的丫鬟留在那里伺候。」
「是,終于要等到這一天了,老爺、少爺還有老夫人總算可以瞑目了。」老總管抬起衣袖,擦了擦染著濕意的雙眼。
他口中所稱的少爺是韋殊寒的父親韋宣塵,他年紀輕輕就去世,年歲永遠停在他離去的那一刻,故而在老總管心里,他永遠都是少爺。
「可祖母等不到親眼見到的那一天就走了。」韋殊寒的嗓音透著遺憾。
「不過這一日總算到了,仇人將死,終于能告慰九泉之下的老夫人了。」
太醫說皇上的頭疾源自于心病,心病若未能解開,無藥可醫,最後皇上只能求助于丹藥,但凡丹藥都有丹毒,久服損人氣血,而他們又買通宋道長在他所煉的丹藥中摻了加倍的藥材,增加毒性,加速皇上毒發的時日,到如今已是積重難返,藥石罔效。
不久前宋道長派人傳來消息,皇上已回天乏術,死期就在這兩天了。
「等事成之日,我會向祖母稟告的。」
老總管欣慰的點點頭,退了下去。
韋殊寒撫模著左手拇指那枚父親留下的玉扳指。
置身在玉扳指里頭的魏青晚被模得身子一顫,猛地想起那晚他強吻她的情景,然而適才听見的話又令她暗自心驚,她連忙屏氣凝神,留神著外頭的動靜,不去管那落在她身子上撫模。
不過等了半晌,她沒再听到韋殊寒的聲音,就在時辰快到時,她突然听見他低聲說道——「青晚,我應許你的事就要做到了。」
听見他用那醇厚的嗓音輕喚著自己的名字,她的心弦宛如被人撥弄了一下,輕輕一顫。
下一瞬,她便回到自個兒的身子里,未能再听見他說了什麼。
她的耳根隱隱發燙,羞得拉高被褥,想把自個兒的臉藏起來,須臾,又再探了出來,心緒宛如一盅滾沸的水,久久無法平靜,耳邊一直回蕩著他喚著她名字的嗓音,悠悠渺渺盈繞在她的心扉。
半晌後,她強迫自個兒收攝心神,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從適才听見的話里,她懷疑他們口中所說的那人是父皇,倘若她猜得沒錯,只怕父皇活不久了。
打小沒能得到父皇的寵愛,這十幾年來她又為了守住自個兒的秘密,過得膽顫心驚,認真說來,她對父皇沒有多少情分,得知這事,並不太過悲傷,只覺得這也許就是父親要面對的報應吧,一報還一報。
比較岩重的是,父皇若是駕崩,朝堂必亂,這也是三皇兄深夜到韋府去見韋殊寒的目的吧,他野心勃勃覬覦大位也不是一朝一夕,首先發難的定是三皇兄。
她很想置身事外,但思及她答應韋殊寒的事,這渾水她是逃不了了,只是不知道韋殊寒會用什麼方法扶她登上那大位。
「滾開!傍朕滾開!是你不知好歹,明知朕對語露一見鍾情,卻不肯將她獻給朕,讓朕日夜受著相思之苦,你不該死嗎?!況且朕是君,你是臣,朕要你死你就得死!」魏冀像是在驅趕著厲鬼,神色狂亂的揮舞著雙營。
內侍太監見皇上神智不清,譫言妄語,心驚得想阻止,卻被皇上猙獰的神色給嚇得不敢上前。
「沒錯,當年是在你韋家的扶持下,朕才能登上大位,所以朕才手下留情,沒有殺了你兒子,還重用他,朕對你韋家已仁至義盡!朕沒有虧欠你什麼,若是你早識相的把語露送給朕,朕也不會殺了你,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不是朕的錯!」匡當一聲,魏冀揮動著的雙臂踫觸到擺在幾案上的一只黃底畫眉抱月瓶,瓶子摔到地上,碎成幾片,他整個人怔了怔,似乎清醒了過來,抬手按著劇痛的腦袋。
半晌後,他的神色平靜下來,心知自個兒已來日無多,他差人召翰林院的官員前來擬詔。
翰林院的官員很快應召前來,魏冀披了件大氅,容色枯閘uo俱駁淖?諏?繳希?願賴饋半摶?餿?葳?欏!包br />
「是,請皇上示下。」官員跪在矮幾前,提起筆準備寫下詔書。
「第一份詔書給二皇子。查二皇子魏青遠性情耿直賢明,人品高潔,足堪繼承大統,朕重立二皇子為太子,著令在朕之後繼承皇位。」
听見皇上竟然要傳位給廢太子,官員心中驚訝,努力穩住拿著毛筆的手,——寫下皇上的詔命。
魏冀眼中掠過一抹陰驚,接著再道︰「第二份詔書給鳳來宮羽妃。羽妃賢婉淑良,甚得朕心,待朕百年之後,命其殉葬。」
擬詔的官員沉穩的寫下第二份詔書,皇上駕崩,命妃嬪殉葬,並非什麼希罕事,歷朝歷代都有。
魏冀撐著劇痛的腦袋,嗓音沙啞的道︰「第三份詔書給丞相。查韋殊寒心性陰毒專橫,為一已之私殘害忠良,命丞相將韋殊寒拘拿下獄,鴆殺之,不得有違。」
官員持筆的手微不可見的一頓,按捺著不動聲色寫下最後一道詔命。
擬好三道詔書,翰林院官員退下。
不久之後,韋殊寒走進隆興宮,禁軍侍衛與內侍太監無一人阻攔,他踩著徐緩的步伐來到皇上的寢房。
見他竟無召擅自進來,魏冀大怒,「朕未召你見駕,你來做什麼?給朕滾出去!」
韋殊寒冷冷的瞅著他,也不行君臣之禮,質問道︰「臣是來問皇上,臣這些年來忠心耿耿為皇上辦事,皇上為何命丞相拘拿臣,還要將臣鴆殺之?」
「你、你怎麼知道?!」魏冀震驚的從龍榻上起身,他才甫命人擬好詔書,他這麼快竟已得知,下一瞬,他便省悟過來,「你買通了翰林院的官員!」隨即,他想到了什麼,揚聲喚道︰「來人、來人」
然而任憑他怎麼叫喚,都無一人前來。
魏冀又驚又怒,「你控制了朕宮中的人?!」
望著他那驚怒的神情,韋殊寒嘲諷道︰「不只皇上的寢宮,這整座皇宮都已在臣的手掌之中。」
「你這是想做什麼?你想造反嗎?!」魏冀不敢置信,瞋目怒喝。
韋殊寒冷冷一笑,慢條斯理的道︰「臣忠心耿耿為皇上效命,卻沒能得到一個好下場,但即使如此,臣也不敢有謀反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