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紹子龍趕到長橋,听聞嚴世浩在位府,立即前往拜見。
經嚴世浩解釋說明並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後,紹子龍為奔雪之事親自向位出鋒致歉。
位出鋒原諒他,也不再追究。
紹子龍又听嚴世浩說嚴世安借莫初雪的身體重生之事,雖然震驚,卻感欣慰。
他真心誠意給予嚴世安跟位出鋒祝福,並保證從今往後不再魯莽行事,給嚴家添麻煩。
兩人臨去前,位出鋒向嚴世浩承諾待至汝安時會前往嚴府拜會,並商談河運及海運的合作事宜。
之後,為了讓嚴世安能以嚴世安的身分在長橋生活,位出鋒對內對外都宣稱她是化名莫初雪的嚴世安,而她化名莫初雪來到他身邊,則是為了化解兩家的宿怨。長橋是由位出鋒一手打造,在長橋,幾乎沒有什麼事不是他說了算。
他這麼說,就算有人半信半疑,最終也還是信了。而原本理該背上兩條殺人罪的趙人鳳,也因為嚴世安還活著而逃過了死劫,改叛流放三十年。
位出鋒出航不久,位老夫人從京城來了。
得知位老夫人來到長橋,嚴世安立刻帶著位學齊、蘇安北跟蘇樂余一行人前往泰安門前迎接。
馬車剛到,蘇安北便趨前,「老夫人,一路上都平安吧?」
位老夫人坐在馬車里,神情雖略顯疲態,但精神還好,只是眼底帶了一抹難解的憂愁。不為別的,就因她在京城已得知長橋所發生的事情,更知道她一手帶大的親外甥不只私通並殺害表嫂,還想謀殺表兄以奪得位家的一切。
親外甥的背叛對她來說是莫大的打擊。
「還好。」位老夫人說完,看著面生的嚴世安,再看著緊緊抓著她的手的位學齊,愣了一下。
因為她一直住在京城,位學齊又遭逢母喪而自我封閉,雖是祖孫關系,兩人卻不太熟悉。
「齊兒,你長高了。」她看著位學齊,先開了口。
「齊兒,」嚴世安輕輕的拉了下位學齊的手,提醒道,「快跟祖母問安。」
「齊兒向祖母問安。」位學齊怯怯地說。
位老夫人微微一笑,「好,乖,真乖。」說完,她疑惑的看著嚴世安,「你是……」
「晚輩嚴世安,見過老夫人。」嚴世安恭謹的福了個身。
「嚴世安?」位老夫人愣了一下,「怎麼我好像听過這個名字,你是……」
「老夫人,」蘇安北連忙解釋道︰「嚴姑娘是汝安嚴家的小姐。」
位老夫人一怔,驚疑的看著她,「你是嚴家的小姐?」
嚴家先祖當年跟位家先祖其實是有往來的,只可惜後來因各擁其主,從此王不見王,政爭結束後,位家因與朝廷關系密切,奪得各種先機,與失勢的嚴家的關系越來越緊張。一年前,她還听說在競馬大賽上,嚴家養子害死奔雪,惹得兒子一怒之下幾乎斬斷嚴家生路。
怎麼現在嚴家小姐竟會出現在長橋,還跟位學齊如此親密?
「蘇總管,」她看著蘇安北,「看來位家變化極大。」
蘇安北蹙眉笑嘆,「是的,老夫人,詳情咱們回府再說吧!」
「也好。」位老夫人頷首,又不經意的瞥了嚴世安一眼。
花廳里,位老夫人坐在那張鋪著軟裘的黃花梨木椅上,兩只眼楮定定的看著嚴世安,而位學齊捱在嚴世安身邊坐著,一只小手緊緊拉著她的手。
要不是她知道位學齊的娘親是李初雪,真會以為他們是一對母子。
在嚴世安跟位學齊的對面,坐著的是蘇安北跟蘇樂余,父女倆有一點緊張,尤其是先前犯錯的蘇樂余。
「蘇總管,這兒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位老夫人問道。
「老夫人,事情是……」
「蘇總管,等等。」蘇安北正想從頭至尾的跟老夫人說明一番,嚴世安卻柔柔的打斷了他。
蘇安北微頓,不解地看著她。
她轉頭溫柔地看著位學齊,「齊兒,祖母一安姨、蘇總管跟樂余姑姑有要事要說,你先跟秀竹、小楓到院子去玩,好嗎?」一位學齊點點頭,起身跟著秀竹與小楓出去了。
見孫子對她的話言听計從,位老夫人隱約感覺到什麼了,她不是個喜歡拐彎抹角的人,直接問道︰「嚴姑娘,你跟出鋒是什麼關系?」
嚴世安不慌不忙、不卑不亢地回道︰「老夫人,我與二爺是我願意為他付出所有的關系,而我相信他也是。」
位老夫人一震,疑惑的看著蘇安北。
蘇安北小心翼翼地道︰「老夫人,二爺出門有點趕,來不及讓人到京城告知您這樁喜事。」
「喜事?」位老夫人先是一愣,而後恍然,「你是說……」
「是的。」他點頭,「二爺預計這趟回來後便向嚴家提親,迎娶嚴姑娘過門。」
「這究竟是……」位老夫人完全反應不過來,難得的慌了。可一回神,她又立刻望向嚴世安,解釋道︰「孩子,我並非對你有意見,而是這事實在……」
知道老夫人的反應並不是因為不喜歡她,對她的身分有疑慮,嚴世安稍稍安心。
「老夫人,晚輩知道這事對您來說過于突然,請讓晚輩詳細向您說明,好嗎?」
位老夫人那睿智的目光直視著她,雖感錯愕,但心平氣和,「願聞其詳。」
「老夫人,事情要從半年多前說起……」嚴世安緩緩道來。
位老夫人心頭一驚,打斷道︰「難道剌傷你的人是……」
「老夫人莫急,待晚輩慢慢解釋。」嚴世安溫柔一笑,續道︰「當時黑衣人以為我已經死去,隨即離開,但晚輩命不該絕,鬼門關前走了一遭,撿回一命,雖說黑衣人自稱是二爺,可晚輩不信,于是化名接近二爺。」
她這說法,便是位出鋒對外的說法,是他們兩人套好了的。
「接近二爺後,我抽絲剝繭,發現凶手另有其人,而且還可能是他身邊的人。」
位老夫人眉頭一蹙,沉痛地道︰「那人便是人鳳?」
「是的,老夫人。」她點頭,「我與家兄與二爺連手,一步步將真凶引了出來。」
位老夫人沉默不語,面容憂愁悵然。
蘇安北感激的看著嚴世安,因為她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到蘇樂余做了什麼。
嚴世安對他一笑,神情恬淡。
過了好一會兒,位老夫人才又開口,「我听說人鳳被判流放三十年?」
「是的,老夫人。」蘇安北回道,「二爺為他求情免了死罪。」
位老夫人重重嘆了口氣,「也好,多行不義必自斃,怪不了誰。」
嚴世安看得出來她內心沉痛無比,安慰道︰「老夫人,說不定表少爺在邊關表現得好,不用三十年就能回來,您也不必掛心了。」
位老夫人微頓,注視著她,「或許吧。」她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深深一笑,「嚴姑娘如此冰雪聰明,難怪出鋒動了心。」
嚴世安靦腆一笑,「老夫人過夸了。」
「老實說吧,」位老夫人向來不說暗話,什麼都挑明了說,「初雪死後,我一直希望出鋒能娶樂余當繼室,你可知道?」
此話一出,蘇安北及蘇樂余尷尬極了。
「老夫人,這事……」蘇安北急著想勸阻。
嚴世安倒是一臉淡定,「晚輩知道。」
「我並不了解你,不確定你是不是能擔起當家主母及繼母的重任。」位老夫人續道,「繼母不易,畢竟不是自己親生己出。」
「老夫人,我喜歡孩子,在汝安的時候,我辦學也收養很多孤兒孤女。」嚴世安笑視著位老夫人,「愛不是自己親生己出的孩子,對我來說並非難事。」
位老夫人沒想到她是一個這麼有善心的姑娘,不免感到驚奇。
「老夫人,嚴姑娘善良仁厚,確實不可多得。」蘇安北說道。
一旁的蘇樂余因為受了嚴世安的恩惠,自然也得美言幾句,「老夫人,自從嚴姑娘來了之後,齊兒變得開朗許多,我從沒見他那麼笑過。」
位老夫人有點訝異地看著蘇樂余。她知道蘇樂余一直愛慕著兒子,如今兒子愛上嚴世安,就表示她再也沒有希望成為繼室,按理說,她對嚴世安應該有妒意及敵意的,怎麼她卻贊揚起情敵了?
她深覺不可思議的看著嚴世安,越加對她感到好奇。
「嚴姑娘,您真是不容易,看來這位府上下都讓你給收服了。」
「晚輩不敢。」嚴世安謙遜地道,「晚輩只是盡一己之力。」
「位、嚴兩家本是舊識,要不是因為政爭,也不至于反目成仇,如今因為你,兩家可以化解干戈,倒是好事。」位老夫人慨然一嘆,「世事難料,但至少還有好事發生。」
「老夫人,您……您願意接受我嗎?」嚴世安有些不安地望著給人感覺有點嚴肅且難以接近的位老夫人。
位老夫人看著她,目光專注而凝聚,像是在審視著她。
嚴世安是感到緊張,卻仍無畏的迎上她嚴格的目光。
須臾,位老夫人笑嘆道︰「當年出鋒的婚事是我給他做的主,可卻是不幸收場,可見得我識人不清。」
「做娘的,沒有不希望自己兒女幸福的。」嚴世安誠懇真切地安慰道,「老夫人當年所做的決定,必是您認準了對他好的一定。」
位老夫人深深覺得她是個體貼善良的姑娘,難怪位府上下都喜歡她。
「確實,當初我的確認為那是最好的選擇。」位老夫人深深一笑,直視著她,「這次,我讓出鋒決定他自己的婚事吧。」
嚴世安一頓,「老夫人是說……」
「以後位家就麻煩你了。」位老夫人說著,以寄予厚望的眼神凝視著她。
迎上老夫人的目光,嚴世安有點激動,不自覺紅了眼眶,她用力的點點頭,眼底燃燒著斗志,「請您放心,晚輩定會盡我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