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門終于「吱呀」一聲,被人自里面推開.
玲瓏走了出來,只見她雲鬢微松、粉面含春,眉目之間略顯疲憊,一邊蓮步輕移,一邊整理著身上的衣衫,見到門口的眾人,正了正臉色,「皇上已經睡下了,他愛靜,夜里你們留一個人伺候著就行。」
說著,縴縴玉手隨意一點,就指著莫霜,「要不,就你吧!」
末了,也不等眾人反應,就輕提裙裾,拾著玉石台階緩緩而下,在眾人看不到的方向,眸色一黯,眼角眉梢淡淡愁緒縈繞。
莫霜站在門口,看著那抹嬌俏的身影在夜色中越走越遠,心中脹得滿滿的,酸澀一片。
其他的幾個婢女和太監如同得到大赦一般,欣喜得做鳥獸散,只留她一人在門口又靜立了一會兒,才輕嘆一聲轉身走了回去。
外殿、中殿一扇一扇的門關上,她躡手躡腳地走進內殿,殿里面很靜,靜得似乎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聲。
果然是睡著了砍。
睡著了好,省得面對,省得折磨。
彎了彎唇,她回身輕輕將內殿的門掩上,方才一步一步往龍榻邊走去。
榻邊上有個蒲團,專門為夜里守夜的婢女太監使用,她走過去跪在上面,不知心中所想。
床頭的宮燈發出昏黃的光,直直打在榻上,榻上一片凌亂,如同經歷過一場掃蕩。
他靜靜地躺在那里,背朝外,一動不動。
明黃的薄被、明黃的床單、明黃的軟枕、明黃的寢衣,亂作一團的黃色,她覺得是那般刺痛人眼玩。
垂下眸子,她讓自己不看,心里卻依舊如同刀割一般,痛到發顫。
許是因為第一次跪,不習慣,又許是因為有了身子,不適應,不一會兒,她就覺得膝蓋又酸又痛。
起先還能咬牙忍著,到後來,她實在忍無可忍,見床榻的男人睡得香沉,就開始單腳交替著跪著,再到後來,她就干脆跪坐在自己的腿上。
一邊輕輕揉搓著自己的膝蓋,她一邊暗罵這吃人的封建社會,恍惚間,她忽然覺得好像有道視線停留在她的臉上。
她一驚,猛地抬頭,就直直撞進一雙黝黑的深瞳里。
啊!
他幾時醒的?
竟然他翻過身來,她都不知道。
慌亂地垂下眉眼,她連忙小聲問道︰「皇上,有什麼需要的嗎?」
話一出口,她就知道錯了,心中叫苦不迭,應該問有何吩咐才是。
果然,男人「哧」地一聲輕笑,譏誚地看著她,「朕需要的,你給得起嗎?」
許是酒精的緣故,他本就低醇的嗓音越發的暗啞低亙,響在靜謐的內殿中,讓莫霜的心頭一顫。
他想要什麼?
一片真心嗎?
她當然給得起,只是他不要。
靜默了幾秒,不想跟他繼續這些無聊的話題,她彎唇一笑,「奴婢去給皇上倒杯水吧!」
說完,也不等他反應,就站起身子,許是孕婦本身血糖就低,又加上跪得太久、起得太猛、竟是腳下一軟,身子直直朝一邊倒去,「 咚」一聲,額頭不偏不斜就撞在龍榻的床柱上。
一陣眼冒金星,她跪倒在地上,吃痛地捂住自己的額頭,看向床上,就看到他正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看著她狼狽的樣子。
黑眸清冷寡淡,無波無瀾,如同一汪深潭,讓人望不到邊,卻絕對沒有一絲的惜憐。
他只需伸手,就可以扶她一把的,他沒有。
或許正如他的意了吧?
苦澀地彎了彎唇,她扶著床柱再次站起身來,緩步走到案桌上,倒了一杯水,又折回來,雙手伸在他的面前,「皇上,請喝水!」
「這就是嬤嬤教給你的規矩?」冷祈宿冷冷地開口,寒涼的目光若有如無地掃過她額上的腫胞,掃過她光著的小腳,最後落在她直直伸在他面前的手上。
她抿了抿唇,沒有說什麼,她知道,如今的她無論如何做,都不會順他的意。
只是,不要連累了那個嬤嬤才好。
想了想,她轉身,先將手上的茶盞置于床頭的案上,傾身將他的身子慢慢扶著坐起。
熟悉的溫度,熟悉的龍涎香,讓她竟有種想哭的沖動。
抿著唇、低垂著眉眼,她極力讓自己心靜。
又拿起一個軟枕塞在他的後面,她才轉身再次端起茶盞遞了上去。
他沒有接。
「莫非你想讓朕自己喝?」
他依舊冷冷地睨著她,目光寒涼。
莫霜很想回他一句,「難道要我替你喝?」,想想還是忍住了,回頭望了望四周,想找到一個湯勺什麼的,沒有。
不知怎地,眼前就浮現出,在四王府,那日她淋雨後染上風寒,他喂她吃藥的情景。
當時,她因為府中的傳聞氣他惱他,不吃他喂的藥,他不怒反笑,她頭轉到左,他手中的瓷勺就到左,她頭轉到右,瓷勺就也跟到右,最後終是趁她一個不注意,抬起她的下顎,強行喂了進去。
想想,竟像是昨天才發生的事一樣,記憶那樣深刻。
「你到底讓朕喝是不喝?」
她回過神,驀地,眸光一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手抬起他的下顎,另一只手就端著茶盞直接倒了進去
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