殤劫傾城;絕戀大金 第六十八章 自古多情空余恨4

作者 ︰ 凌雪軒

她別過頭,不再與他的目光有任何交集,然而,淚水混著痛苦,還是流了出來,在他熾熱的目光籠罩的她的臉上,泛濫滂沱。

他殺了義父和承彥,又逼死了韓大哥,她恨他……恨他啊!然而,哪怕是再恨,那些逝去的親人也不會再回來。「是我自己和李仁孝走的,」這又怎麼樣?一顆顆淚水落入口中,是那麼苦澀,而她的聲音淡淡,其中透著拒絕被時光沖刷的恨;「我知道他只是在利用我,只要能離開你,我願意被他利用。」懶

他的嘴角牽了牽,苦澀的笑蔓延直入心底。「李仁孝想利用你鉗制趙構,不過,」他攬住她縴細的腰,感受著她虛弱的身體在鉗制下痛苦地顫抖,他在她的耳畔低語,聲音如同情人的耳語,而吐出的話,卻置身在冰天雪地般的徹骨的寒冷;「他也太高估你那個懦弱畏縮的父皇了,你不過是他送給朕的貢品,難道他會為了一件送出去的禮物謀逆朕?可笑!」

她痛苦地垂下目光,淚光中的絕望滲入眼底。他攬在她腰間的手臂驟然鎖緊,另一只手為她攏了攏耳邊的碎發,又繼續說;「公主,這就是你從前不畏艱辛要回的家。」

他的話如針一般狠狠的扎在她的心上,將她已經痛到麻木的心再次刺得血肉模糊。這就是她的親人不惜生命的代價讓她回到的家,那個親手將她重新送給敵酋的男人,就是母親臨終前千叮萬囑讓她無論如何要尋找的父親——她看到了,也認清了,她是江南國主為保半壁江山而送給金國皇帝的禮物,她不曾有過父親,從來就沒有過……蟲

心痛到一片荒蕪,她抬起頭,冷冷的看著這個和她的父親聯手將她推入萬劫不復的男人,一字字地說;「完顏亶,我恨你!蒼天有眼,你一定會有報應的。」她吐著最惡毒的詛咒,清楚地告訴他,哪怕掙月兌不開他的控制,她的心,永遠不會陷落在他的手里。縱然她以後再也沒有父親,沒有家,就算做一個孤魂野鬼,一無所有,也要將這份恨意刻入靈魂里。

他定定的看著她,陰霾覆上他的雙眸,那里面漸漸涌出一道晶瑩的光。沉默片刻,他邪佞一笑,「是麼!」蠱惑的聲音未曾落下,他俯身狠狠吻住她的唇。

她掙扎著,拳頭無力的捶打在他的背上,一絲絲血痕從裹在手腕的紗布上滲出來,胭脂般的淒美。染在他淡黃色的皇袍上,如陽光籠罩的雪地上盛開的一朵朵梅花。然而,在她滾熱的淚水中沉淪,在她蒼白的唇瓣上放逐的他,根本看不見她的痛苦。她絕望地閉上眼楮,真的好累,如果靈魂隨著這些鮮血流失殆盡,那就好了,那就好了……

她疲倦到恨不得立即死去,可傷口鑽心的痛提醒著她,她的靈魂依然在殘酷的煉獄中徒勞地掙扎。她緊蹙的彎眉,艱難的呼吸,還有從額角滴下的汗珠終于將他從意亂情迷中喚醒。完顏亶猛然放開她,包裹在她手腕的白色紗布中滲出的鮮紅的血,刺得他睜不開眼。

他暴喝著讓守在門口的金兵將御醫再次找來,又回過頭看她,「從此以後,朕就是你的天,你是我的!」低沉而暴戾的聲音如同來自地獄的詛咒,一字字錐入她的心口。他拋下這句話後便站起身,拂袖大步走了出去。

……

「李仁孝過去在上京時,和戶部侍郎野利相交甚好,除了公事,他們的私交也很好。」

燈火暗淡的書房,完顏亶坐在皮椅上,听著完顏雍的匯報。

「完顏希尹的人……」他眯著眼楮,搖曳的燭火映在他俊美的輪廓上,似乎也在他周身騰起的險峻氣息中慌亂地逃竄著。

「你立即動身回京,把李仁孝的人頭交給完顏希尹,他知道該怎麼做。」他的聲音中有一團冷氣在擴散著。

完顏雍心中一凜,一股寒氣涌了上來。李仁孝的出現……他並不驚訝,與金對持,西夏早已經是殘喘,李仁孝在西夏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過去在上京時,皇上也對此人的才能頗為賞識。只怪他不能為大金所用。這個下場也是必然。皇上用他除去的人也並非完顏希尹,而是他的好友完顏宗本——先帝的兒子。他內心認為皇上這樣趕盡殺絕有些欠妥,但他更知道先帝的子孫對于皇上來說意味著什麼,亦不敢多言。這些年,世事變幻盡在皇上熟練的操縱下,也許,唯有那個南宋的公主,應該是他始料不及的吧!昨天那一幕,皇上的慌亂無措自己還是第一次見到,她的傷並無生命危險,可他卻閣下公務,寸步不離的守了她一天一夜。

他應了聲‘是’,退到門口,轉身走了出去。

偌大的書房里只剩下完顏亶一個人,在一片窒息的靜默中,他疲倦的靠在椅背上,閉上眼楮,而舊時的時光在卻黑暗的眼波里悄然流轉,臉上漠然的神色在經年歲月不斷交疊著的光影中慢慢褪去。

當年,在完顏晟用卑鄙的手段害死他父王的時候,就已經為自己的子孫種下了這個惡果,這是他欠他的。權利的浪尖上,他幾經沉浮,在他將完顏宗敏的首級帶到完顏晟面前的那一刻,他欣賞著呈現在完顏晟那張病容上的種種神情,然後,在他劇烈的咳血與喘息交雜聲的伴奏下,他悠然的告訴他,這只是開始……

這些年,世間風雲變幻早已被他熟練的操控于鼓掌中,只有她的出現,對于他,卻是那樣始料未及的倉促。

腦海中又重新出現了與她有關的的一幅幅畫面,她策馬揚鞭,較小的身姿在皚皚的白雪中暢快馳騁,那日的他在遠處看著,呼吸著由她熱烈的氣息浸染的空氣。早春干冷寒洌的風里似乎也多了一種異樣的生動。他的心似乎也敞開了一道縫隙,陽光射了進來,她的倩影劃過的地方,是他從未見過的雲淡天高……

這才是他真正渴望的,然而,她展現在他的面前最多的還是那些愁容,哪怕是一年前的錦璇宮,她也吝嗇于給他一個真正開心的笑顏。她就這麼恨他嗎?他們明明可以不必走到這一步的。可是,為了那些可笑的立場,和那些甘願為她犧牲的親人強行加在她身上的責任,她一次次拒絕他,將他推得遠遠的,一次次迫使他做出那些傷害她的事情。宇文虛中,這個昔日如同恩師一般輔佐他的人,最後不但背叛了他,還給他留下一個好女兒。冰骨玉髓的晶瑩,卻如一根燙手的山芊。然而,他卻拗不過自己,一定要緊緊攥在手里,哪怕被燙得皮開肉綻,血肉模糊,也要與她融為一體。

完顏亶離開後,惜蕊又沉沉睡去。這一次,她的夢里是一片蒼茫的白,沒有逝去親人,沒有泛黃的回憶,沒有光影的交錯中短暫的重逢。仿佛夢境也變得同現實一樣殘忍,仿佛靈魂在經過一次次血與火的燃燒已經化為灰燼。當她再次幽幽醒來,遠處的燭火仍在跳動,照的眼里一片干澀,可是她卻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的靈魂正從體內一寸寸的流逝著,亦如懸浮在燭火之上的裊裊輕煙,終將灰-飛-煙-滅。

她下床來到窗邊,凝望著漆黑的夜色,寒風凜冽,不帶任何憐惜的在她周身肆虐著,她的身子卻如一尊沒有靈魂的雕像般在窗邊一動不動的佇立著,任冷風怒號,卻喚不醒她疏離的意識。

——閉上眼楮,當再睜眼看到陽光的時候,又會是新的一天。

她又听到了韓康的溫柔的聲音,很久以前的那個夜晚,她孤身縮在凜冽的寒風里,同樣深陷于徹骨的絕望中,是他的簫聲再次為自己奏響了流轉于生命中的旋律,而如今的自己,沒有了希望,空洞蒼白的人生,她……又該如何去面對?

「外面的風大,這樣被風吹著對你的身體沒好處。」完顏亶的聲音突然響在耳畔。

風止住了。他高大的身影鬼魅般的出現在眼前,敞開的窗隨即被合上。他擁她入懷,扶她到火爐旁坐下。

剛才吹入體內的寒氣在溫暖的火光下有了反應,她依偎在他的懷中,劇烈的咳嗽起來。

「一定是著涼了,化雪的幾天會更冷,你要乖乖待在宮里。」他的聲音透著深深的疼惜,指尖劃過她冰冷微紅的面頰,為她拭去眼中因為猛烈咳喘滾下的淚珠,雪融化的時候要比下雪時時還要寒冷,她的身體還沒康復,經不起冷風的侵嗜。

「整天待在在宮里一樣會悶出病來的,我剛才開窗也只是想呼吸下新鮮空氣,讓自己清醒一些。」迎上他灼灼的目光,她無力的笑笑。

「那你現在感覺好點了吧。」他的眼中亦是溢滿了溫柔,並不驚訝于她少有的柔順,而是從容的享受著這樣美好的觸感。

她搖頭;「有一個問題還是想不明白。」

「什麼?」

「在上京的時候,一次你曾告訴我,我不是大宋的公主,和宇文氏也沒有任何關系。」

環著她的臂彎略微縮緊,他溫柔蠱惑的聲音在她的耳畔流動著;「我是這樣說過。」

「原來你還記得,我以為你早就忘了。」她的眼簾微微垂下,柔軟卻有些凌亂的發絲自兩側垂下,擋住了浮現在臉上一層淡淡的紅暈。

捧起她如玉的臉頰,他苦笑,將滿滿的柔情又一次深深的刻入她的眼,「公主,這句話應該是我對你說。」

「可是你還沒告訴我我到底是誰呢?在你的眼里我既然不是大宋的公主,也不是宇文虛中的女兒,那我到底應該是誰?」

「好,我告訴你。」他抱緊她,魅惑的聲音在她耳畔輕柔低語;「你是公主,是我完顏亶一個人的公主。」

「這算什麼答案啊,我現在可是很認真的問你。」

「我也是認真的告訴你。」他寵溺的刮了一下她秀美的鼻尖。

「真的?」她的睫毛微微低垂,燭光幽影在她的頭頂蒙上一層淡淡的光芒,她嬌美的面龐在浮光的映襯下呈現出的是如同夢幻般恬靜的美,深深映入他炯炯的眸子中,仿佛又是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通過他的神情的眼流遍全身,將每一滴流動的血液都凝結在其中。

而靈魂,在曾幾何時也早已悄然淪陷,多想這樣永遠的抱著她,盡管,她淚與笑,對于他,永遠只是最致命的詛咒。

「真的。」他的手拂過她柔膚光潔的秀發,吻著她如凝脂般的前額。

她含笑點頭,張開雙臂抱住他。讓自己的靈魂肆意的沉迷于他的溫柔中,若時間會永遠的停駐在此刻,那該有多好!

只是,下一秒,她如秋水般的雙眸依然凝視著他的溫柔,而一只手卻自他身後悄然抽回,顫抖著,慢慢地落在系在他腰間的匕首上,就在握住刀柄動作笨拙的將它緩緩拔出的一刻,卻突然被緊緊的環繞他溫暖的掌心里,隨即由那股強大的力量鉗制著,在她驚慌失措的目光中,手中的匕首在劃過一道光線,狠狠戳入他的體內。

刀刃整整的刺了進去,將心碎的聲音悄然湮去,她的心亦被一把利刃狠狠隔開,痛的一片荒蕪。匕首落地的瞬間,他的血映在她的淚光中泛濫澄海,一簇簇痛苦的從眼中滑落。她的一切都逃不過他的眼楮,他什麼都知道了,可是……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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