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島上的天氣不好,台風也有前來襲擾的跡象。海浪瘋狂撞擊著小島,恨不得把這座海上孤島撕裂。周礪劍手里拿著前幾天從營部送過來的海軍報,自己居然上了報眼,心里異常興奮。
「周指導員,你不出手就不出手,一出手就中了二等獎,這個報道寫得很真實,也很及時,全面體現了我們島上的工作和艱苦的生活狀況,不僅鼓舞了全營官兵的士氣,而且受到了支隊領導的表揚。」教導員打來電話說︰「下一步你還要繼續努力,寫好稿子等下一班船帶下島,我給你投稿,爭取上它個頭版頭條,最大限度地宣傳一下我們島上的工作,到時候我給你記功。」
周礪劍笑哈哈地回答︰「教導員怎麼也這麼俗?革命軍人講奉獻,怎麼能以立功為籌碼呢?既然你非得要給我立,我當然也沒意見啦。」
教導員假裝罵道︰「你小子盡給我貧嘴,經常弄套子叫我往里鑽,照你這樣帶兵,一個個都給你帶得油嘴滑舌。」
周礪劍立馬嚴肅地說︰「教導員可是代表營黨委的喔,這話千萬不能隨便表態,我們連在工作上可是從來不含糊的!」
教導員客套了幾句,強調最近幾天一定要做好防台工作,周礪劍鏗鏘有力地回答後,忍不住得意地笑了。
窗外的風呼呼作響,震得玻璃都幾乎在顫抖。周礪劍來到田海平的房間,見田海平居然躺在床上瑟瑟發抖,臉色發青,嘴唇發紫,渾身抖得嚇人。周礪劍立馬從田海平櫥櫃里拿出大衣給他蓋上,但田海平仍然說冷。
周礪劍大叫劉大壯,劉大壯趕緊跑過來。周礪劍急切地說︰「大壯你趕緊把軍醫叫過來。」
劉大壯回答︰「軍醫不是前兩天下島補給藥品去了嗎?」
周礪劍猛拍了一下額頭說︰「你看我這記性,這軍醫早不下島,遲不下島,偏偏這個時候下島。」
「指導員先別急,我看連長這是在‘打擺子’,我記得島上有一種草藥能治療這個病。」
周礪劍說︰「那你還愣著干什麼?趕緊去給我弄啊?!」
劉大壯還真愣了一下,然後轉身向風雨交加的島西北方向跑去。
周礪劍趕緊又把劉大壯的被子拿過來給田海平蓋上,仍舊解不了急。周礪劍說︰「海平你今天到底怎麼回事啊?你的身體不是一直號稱國防身體嗎?怎麼就這麼不堪一擊?」
田海平凍得牙齒也咯咯作響,哪里能回答周礪劍的話,留給的只能是一張痛苦變形的臉。
外面的風雨越來越大。半個小時過去了,劉大壯卻還沒有回來。周礪劍一問,才知道劉大壯往小島的西邊斷崖方向去了。周礪劍心里不由為之一緊,一種不祥之兆感涌上心頭。也就是那個斷崖,在上世紀60年代的時候,一名戰士為了采中草藥不幸墜崖身亡。從此,連隊就在斷崖邊立了一塊碑,警示其他人員不能擅自去采中草藥。
周礪劍猛地一跺腳,說︰「我怎麼就這麼糊涂呢?」立刻帶了余子和徐小旭向斷崖邊跑去。三人連滾帶爬,一臉的雨水,一身的泥巴,來到斷崖邊,大叫劉大壯的名字,只見劉大壯趴在半懸崖一動不動,雙手緊緊摳住一塊崖石,看樣子是上也上不來,下也下不去,稍不小心就會掉下懸崖。
情況萬分危急,懸崖下是礁石嶙峋,巨浪滔天,這一掉下去哪還有命在。劉大壯見有救星來,欣喜而焦急地回答︰「我在這里!」
周礪劍叫余子和徐小旭︰「趕緊月兌!」
徐小旭茫然地問︰「月兌什麼?」
周礪劍一邊月兌衣服褲子一邊說︰「把外衣褲子全月兌下來,還有腰帶,一起打結連成繩子。」三人把身上的衣褲月兌得只剩下「八一」大褲衩,很快就連成一根結實的繩子。
周礪劍把繩子朝劉大壯放下去。可是,任憑繩子怎麼放,都離劉大壯有一米之遙。眼下,能用上的都用上了。唯一的辦法,就是回連里拿背包繩。但從斷崖到連部,往返最快也要一刻鐘。周礪劍當機立斷,叫徐小旭火速回連里多拿幾條背包繩,然後將連接好的繩子固定在崖上的一塊大石頭上,叫余子盡全力看護,以防萬一。
隨後,周礪劍雙手抓住繩子,一步步從懸崖向劉大壯靠攏。憑著練就的過硬本領,不到三分鐘,就拉住了劉大壯的手。十指相扣,盡管凍得發抖,但劉大壯心里卻感覺到了一股暖流。劉大壯一手抓住周礪劍的手,一手拿住采好的草藥,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周礪劍一手拉住繩子,一手拉著劉大壯奮力向上爬,感覺十分吃力。等劉大壯夠得住繩子了,周礪劍趕緊叫劉大壯抓住繩子自己往上爬,自己緊隨其後。
眼看就要快到頂了,余子在上面大叫︰「指導員快點哪!繩子快要斷了!」
周礪劍心里一緊,立馬在下面托起劉大壯的,猛地往上一推。劉大壯終于上斷崖頂了,繩子卻被拉斷,周礪劍失去了重心,直直地向懸崖墜落。余子和劉大壯驚魂未定,嚇得哇哇大叫指導員,心想指導員這下肯定是沒命了。
誰知,周礪劍硬是在連續幾個墜落間抓住了半山崖的一塊岩石,但頭已經踫得頭破血流,渾身是傷,血水順著雨水滴滴下落。周礪劍晃了晃腦袋,迷蒙中咬了咬牙,潛意識里強烈要求自己挺住。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徐小旭帶著一大幫戰士趕到了,眾人拋下連在一起的背包繩,周礪劍忍著劇痛,將背包繩系在腰上打了個死結,然後就暈死過去了。眾人一起用力拉動著背包繩,一邊小心翼翼,生怕再踫傷周礪劍。
將周礪劍救上來後,眾人一邊給他止血,一邊抬著飛奔到連部。盡管軍醫不在,但副連長對簡單的包扎還是比較在行。副連長發現,周礪劍的後腦受傷比較嚴重,短期內是無法痊愈的。余子掐了掐周礪劍的人中穴,周礪劍方才醒過來。周礪劍看著戰友們焦急的目光,卻輕輕地笑了,緩緩地對大家說︰「我周礪劍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副連長向營部匯報了今天發生的事情,營長、教導員極為惱火。按說來,這樣的事情營部可以隱情不報,但萬一被支隊知道了,那後果就不堪設想。經過反復商議,教導員還是將情況上報給了支隊政治部。
政治部主任十分惱火︰「你這個教導員怎麼當的?支隊就數佘山島最偏遠了,一直以來都認為你們那里比較放心,上次你們發現×國偵察船,還專門表揚了你們。沒想到這麼快就捅了漏子,連里兩個主官都病倒,你們采取什麼措施了?」
教導員回答︰「連長工作由副連長代理,指導員的工作由副指導員代理,目前各項工作開展有序,請首長放心。」
政治部主任說︰「你叫我怎麼能放心,當前最關鍵的問題是,趕緊把兩個連主官送下島治療。等台風過去了,司令部安排船上島,把他們弄下來,然後你在島上呆一段時間,把連里的工作弄弄好,等他們康復後再說。」
教導員立即答道︰「是!」
第三天,島上就已經風平浪靜。田海平基本上恢復了元氣,但身體還是有點虛。周礪劍卻沒有太大的好轉跡象。支隊為了趕時間,專門安排了比較快的炮艇上島,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盡快將田海平和周礪劍送到島下治療。
戰士們七手八腳地將周礪劍沿著273級台階抬下島。
田海平堅決地說︰「我已經康復,就不下島了!」但還是被教導員以命令的口氣給趕下了島。
教導員考慮到文書劉大壯正好要退伍,一來可以順便坐船下島,二來可以當陪護。島上全體戰士紛紛到碼頭相送,都十分期盼連長、指導員能早日返回島上。戰友們戀戀不舍地與劉大壯握手擁抱,劉大壯看看熟悉的海島,想到自己再過十來天就要月兌下這身軍裝,離開這座魂牽夢系的小島,禁不住淚流滿面。
余子一拳打在劉大壯胸脯上,說︰「大壯你回到地方一定要好好干,不干出個名堂來,你就不是我們這佘山島的兵。不過,臨退伍期間,你還得站好最後一班崗,將連長和指導員照顧好。要是有什麼差錯,別看你跟指導員是老鄉,無論你小子走到哪里,我都要把你抓回佘山島,讓你在這里做牛做馬。」
劉大壯忍不住笑了︰「我這幾年已經把你伺候得夠了,你還要陰魂不散來刺激我呀?請兄弟們放心,我劉大壯到地方以後,保證干出一番事業來,到時候回來請你們吃香的喝辣的。」
徐小旭過來插嘴說︰「大壯再給我們帶個漂亮的老婆回來哦!」
劉大壯假裝呼地一腳踹過去,說︰「你小子還是那麼庸俗,三句話不離本行。沒老婆想老婆,等你有了老婆,你連腸子都悔青,千萬別說到時候生不如死啊。」
周礪劍和田海平被安排在炮艇的底艙里。田海平打趣地說︰「他女乃女乃的,你說我們兩個好吧?就連這治病都一起下島,這不說,這住院還得一塊兒住。」
周礪劍有氣無力地回答︰「你小子還好,即使住院,還可以到處走走,而我這樣子,看來只能躺在病床上了。」
田海平說︰「戰友親如兄弟,我可不會那麼不仗義,扔下你一個人出去玩的,我一定每天守在你的病床邊,天天給你講老鷹抓小雞的故事。」
周礪劍笑了笑,虛弱地閉上眼楮說︰「這還差不多。」
下島後,支隊後勤部衛生科派的車,就直接把他們兩人送到了海軍411醫院。
為了不使周礪劍感到寂寞,院方專門將他們兩人安排在了一個房間,這可把田海平樂得手舞足蹈,連說︰「這一下島就能處處感受到組織的溫暖,簡直是猶如春天般的溫暖。」
劉大壯則負責照顧兩人的起居飲食,盡管有醫院的護理,但總歸有個人手還是比較方便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