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沒能與秦慕玉僵持多久,因為翌日就是除夕。
他並沒與我一起用年夜飯,倒是晚飯後,付總管來傳話,說秦慕玉想見我。
他還有臉見我?
想著這事總是他不好意思,我倒也樂意去奚落他。
何況繼續與他僵持下去也不明智。
已經知道了他心里那樣齷齪,我快點報仇雪恨除掉他,抽身離開他,才是要緊。
而這便不得不接近他。
也是第一次踏進他住的庭院,放眼四顧,倒有些吃驚。不說不與他如今身份相符,半點奢華氣息都無,甚至了無生氣。除夕夜本就無月天黑,他住的地方又沒掛幾盞燈籠,黑漆漆的。付總管一路給我打著燈籠,我還是差點幾次摔倒地上。
當到了一間廂房門口,付總管替我微微推開房門後,自己就打著燈籠跑掉了,我眼前頓時一片漆黑。
「付總管!」我回頭驚叫道︰「回來!你回來!」
被我呼喚,付總管溜的更快,沒幾下子,他就沒影了。
指望不上付總管,我只得回轉身,面朝開著條門縫的廂房。
這里大約是秦慕玉的臥房。
雖然里面黑漆漆的,氣氛詭異,但秦慕玉還會讓付總管將我帶到鬼屋不成?
就算是鬼屋,又有什麼可怕的?想了想我梳妝匣子里的弱靈,心忱我又不是沒見過鬼。
我一腳踢開了房門。
廂房內一點燈火也無,徹底的漆黑。而屋外燈籠雖掛的少,到底還是有亮光的。房門被我完全踢開,便有外面的亮光射進屋內。一直待在黑暗中的人仿佛不適應驟然的光亮,以手擋了擋外面射進來的亮光,叱喝道︰「做什麼?」
果然是秦慕玉。
我借著屋外射進來的光亮,在廂房中尋到了火折子,點亮了一根蠟燭,又點亮了一根蠟燭……直到整個屋子亮如白晝。
然後拿著一根蠟燭過去已經熄滅的火盆那里,重新點燃了火盆。
屋子里開始溫暖回春。
一直看著我的舉動,秦慕玉笑了笑,「你怕黑?」
「我只是不喜歡到處黑漆漆的,我又不是見不得人。」我意有所指地道過,才放下蠟燭看著他。
他靠著角落里的牆壁,坐在地毯上,他的身邊堆滿了酒罐。喝光了的,沒喝的。
被他使計截下,跟他回去魏軍軍營的路上,就知道他酗酒,但從來不醉。因為娘的死,文曲星君祠堂里的那次放縱,那次醉酒,已經是例外。這次也一樣,空了的酒罐擲扔一地,他眼神清明,一點醉意都沒有。
他又喝了一口酒,冷笑︰「你是指我見不得人?」
我看著他,無畏笑道︰「哪呢?你哪會見不得人呢?你根本就不要臉!」
他抬頭看我,良久地看我。
他漸漸勾起唇,如同他整個庭院沒幾盞燈籠的黑夜,邪肆而又詭異。他道︰「你覺得我不要臉的地方,我對你說過的話,做過的事,你願意忘記就忘記,願意記得就記得。」
我氣怔的快要說不出話來了,「什麼叫‘願意記得就記得’?」
我氣恨道︰「你還要我記得你對我的無恥不成?」
「你願意忘記就忘記呀。」他笑看我,無恥道。
我就真給氣的說不出話來了。
從他的屋子燈火通明,看到酗酒卻能清醒不醉的他,我就知道,他對我‘深情告白’的尷尬消逝了。他甚至主動跟我說話,更顯得不以為恥。
他不以為恥是一回事,變本加厲繼續無恥,就使得我氣的無以復加了。
我吼道︰「你真是無恥!」
我有些力不從心了,問道︰「你到底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他看我。
他看著我,漸漸地,神色倒是正經了,他道︰「我也想知道,我那天是怎麼回事。」
是因為……被弱靈入侵了心靈。
心虛之下,我的氣焰倒是消減了下去。
好在他沒對我起疑,這幾日他盡顧著尷尬,哪有功夫想別的?他低了眼,倒是終于有一些不好意思。他道︰「你願意忘記就忘記吧。」
我就還是搞不清楚狀況,問道︰「什麼意思?」
他道︰「我不是什麼好人。」
他道︰「我那天說過不少混賬話,但那天說的這話,絕對沒錯——我不是什麼好人。」
他抬頭看我。
我好笑看著他,「我當然知道,你不是什麼好人。」
害死了我的爹娘,能是好人?——卻到底沒有將這話講出口。
他說,他知道我恨他,但他還是想告訴我,別輕易招惹他,我要不能一擊而中殺掉他的話,就不要招惹他。否則他也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他會報復我,比我報復他更狠一百倍地報復我……
不是怕他報復我,是怕他將對娘的情愛轉嫁到我的身上,用那種方式報復我。
他不是什麼好人,甚至都快不是個人了。這話是他自己說的。
他已經瘋了。
我實在怕瘋了的他。不管是在不知道他被弱靈入侵心靈,對我‘深情告白’前,還是在知道了緣故後。
我不去提他對我的殺父母之仇,倒是他自己提及了。
他笑了道︰「不是。不是因為你爹娘間接被我害死,我不是什麼好人。是我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
燭光下,他笑得懶洋洋,也暖洋洋的。
就像初見他,誤覺得他身上有著溫暖的氣息。
卻只更增了我對他的懼怕。
他卻是又正經了神色,他喝了一口酒,嗤聲,「就像我那天跟你告白發瘋時說的,過去的十二年,我一直隱忍壓抑,一直活在煉獄中……」他閉目掩飾苦痛,「我那樣子過了十二年,哪還是原來的我,哪還能是什麼好人?」
還不及同情他,他卻已經眼縫微眯,眼光雪亮。整個人也像是一把出了鞘,劍光雪亮的鋒刃,哪怕他的佩劍遠遠懸在木架上,哪怕此刻他一身便服坐在地毯上,身周都是酒壇,仿佛只是一個酒鬼。然而那畢竟只是仿佛,他本就是沙場了磨礪了十二年的一把鋒刃,現在那劍光更甚!
他宣言般道︰「從我掌管三軍,一人之下起,我就告訴自己,未來,凡是我想得到的,必要得到!」
「我想得到的,包括你娘,也包括其他的東西。金錢,權利,地位……雖然立誓的初衷,只因為你娘。但人就是那麼貪婪。從前,我是蘇府奴隸之子的時候,你娘就是我心中的奢望。我愛她,卻不敢追求她。是她追求我的。你別懷疑,真是她……先與我示好的。不然,那時候,我怎有勇氣跟她在一起?後來,我金榜題名,做了禮部尚書,身份能與她比肩的時候,她是我生命中的全部;再後來……後來,征戰沙場數年,掌管三軍,一人之下後,她仍是我所愛,卻究竟已不再是我的全部。甚至……甚至,權欲成為了我心中,比她更重要的東西。但我仍是愛她,只愛她,這些年,我只愛她。哪怕她為人妻母,哪怕她不再年輕,哪怕我身邊有了美名不在她之下,比她更年輕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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