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白俗九四梅九。可他的態度卻讓季亞楠有些惱,她蹙眉冷眼看他,「紀步清,凡事多為自己思量點行不行?莊帥扛不住牢獄之災,難不成你就能?真當自己是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還是為萬民受苦的耶穌了?」
當初他就為了救莊帥眼都不眨擋子彈,現在好不容易事兒擺平了,他倒一心想著莊帥了。季亞楠不是不屑他們的兄弟情,只是她很討厭紀步清「我為人人」的態度。
平時挺聰明的一個人,一遇關鍵事就是死腦筋。也不想想就算他可以為莊帥去扛,莊帥又願不願意接受,就算接受了他又如何面對自己的自由和紀步清的犧牲?更何況人生不是一場兒戲,警察也不是個個都那麼好忽悠的。
見紀步清被自己的問題給整無語了,季亞楠緩了語調又道,「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會想辦法解決。」
莊帥還是未成年人,他們完全可以依據這個找最好的律師為莊帥爭取最輕的刑罰,再不濟,也還有跑路這一招。到時候改頭換臉下,照樣可以是好漢一個。
說話間石勁揚已經將車子開到倉庫。
紀步清一下車就听到一陣慘叫,聲音還很熟悉,沖進倉庫就看到馬丁趴在地上,腦袋被踩著,手也被抓著,有人正拿著刀鋸他的手指。
「你們干什麼?」紀步清喝。
那些人听到聲響丟開刀喊,「楠姐,紀少。」
馬丁趁勢爬起,也不管自己滿臉的淚,連滾帶爬的過來拽紀步清的褲腳,「紀少,你相信我……相信我,我真的沒有背叛你,這事真的跟我沒關系的。」
紀步清注意到,他的左手食指已經被鋸掉了大半,只剩下一點點皮肉勉強粘連著。往下垂的那小半截手指可以清晰的看到白森森的指骨。
可這會兒求生**反而麻痹了馬丁所承受著的劇痛,他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樣拽著紀步清,一遍一遍的重復那些話。
紀步清心有不忍,轉頭去看季亞楠,「楠姐,我相信這件事與他無關。」
可季亞楠卻連眉都不挑,「紀步清,你要明白不是每個人都值得信任的,我們走黑路的,一著不慎賠的就是全部身家性命,你明不明白?」
說著就有人過來強制拉開馬丁,將他按死了又開始鋸他的手指。刀子明明很鋒利,有心的話一切就會斷,可那人偏偏不用力,只切開皮肉而後貼著指骨來來回回的磨,看著刀鋒一點點一點點的切入指骨。那樣的疼痛緩慢而清晰的傳導到馬丁的神經末梢,他多想直接昏死過去,卻又清楚他們不會任由他昏迷。
又一根手指被鋸掉,同樣是留著些許皮肉相連的部分,馬丁已經叫不出聲,只有身體本能的抽搐著。紀步清實在看不下去,這個人好歹跟自己朝夕相處過一陣子,前幾天還坐在自己面前殷勤的說著黃段子以及年少時期的夢想,他怎麼可能會背叛自己?
眉峰一擰,他上前推開那人,再一次重復,「楠姐,我相信他不會出賣我。」
「是嗎?」季亞楠冷笑,拔出了槍蹲將槍口對準馬丁的腦袋,「馬丁,我最後一次問你,你到底有沒有背叛紀步清?別說我沒提醒你,你說實話我還能留你個全尸,要是不說實話,你該明白,我有多少讓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手段。」
這話的警告意味已經非常明顯了,也代表季亞楠的耐心幾乎要被耗盡。馬丁瞬間就清楚自己怎麼樣都逃不開死的下場了,抖索了老半天終究選擇坦承,「我說,我說……」
「前晚上毒燕、毒蟲他們約我出去喝酒,找了好幾個美女給我灌酒,我喝懵了嘴賤提了隔天一早有交易。然後……然後……」
「然後他們讓你裝作拉肚子沒辦法去,讓紀步清替你,然後你們聯手設計了一切,想假借警察之手除掉紀步清,是嗎?」季亞楠接下馬丁的話,語氣淡然,視線卻直勾勾看向紀步清。
「……是。」馬丁點頭,同一時間,季亞楠扣動扳機,子彈射穿了他的腦袋。而紀步清眸底輕顫,原本就不佳的臉色更因而整個蒼白起來。
季亞楠起身,直接吩咐石勁揚,「你帶人去把毒蟲、毒燕、毒蠍帶來。」
「好。」
石勁揚點頭,示意其他人搬起馬丁的尸體離開,一分鐘後,偌大的倉庫只剩下季亞楠與紀步清二人。知道紀步清心里難受,季亞楠也不安慰,隨手將槍扔到地上,道,「你看到了,你以為值得信任的人其實並不可信。可是紀步清,你捫心自問,就算知道是他背叛了你,要你動手殺他,你做不做得到?」
「……」
紀步清沒有回答,只是不自覺握緊了拳。而顯然季亞楠也不需要他真的回答,頓了會又道,「紀步清,其實黑道真的不適合你。你不夠冷血不夠殘酷,這就注定你走這條路的艱難。而我需要的,是跟我一樣的人,要沒有心,不會心軟,不怕下地獄,但你我心里都清楚,我們不是同類人。既然你有那麼好的家境,就退出黑幫好好當你的富家公子吧。以後我的事,不用你管了。」
那三言兩語,卻幾乎硬生生的將紀步清的心撕碎。
他那麼努力的縮短兩人之間的差距,那麼努力的經營守護兩人之間脆弱的感情,可楠姐一句輕描淡寫的「我們不是同類人」就將他所做的一切全部否決了。心痛到極致,他卻叫不出聲來,靜默許久也只擠出一句無力的辯駁,「我有在努力了。」
這是第一次,第一次季亞楠听到他用那樣低弱、哀傷的語調說「我有在努力了」。心口處泛疼,她強迫自己轉開臉,冷漠道,「這麼勉強自己,不累嗎?不是同類人就不是同類人,怎麼催眠自己和別人都沒有用的。」
是這樣嗎?怎麼催眠都沒有用?哀極反笑,紀步清不理那突然壓至眼前的黑暗,只機械揚起嘴角,道,「我明白了。」
四個字,幾乎就耗盡了他所余的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