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白俗九四梅九。等到一小時後石勁揚將毒燕三人「請」來時,紀步清已經不在了。季亞楠靠在牆面上吸煙,手指細長,煙霧繚繞,讓人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只感覺到她眸底的憂傷和寒意。
毒燕三人這會兒心里是打著鼓的,面上卻強作鎮定,只道,「楠姐,找我們來有什麼事嗎?」
季亞楠不答,夾著煙走到毒燕跟前,不等他反應就將染著的煙頭直接按入他的左肩。疼痛讓毒燕的身體微顫,但沒敢躲開,只用更加低啞的嗓音喚,「楠姐……」
「我為什麼找你們來,你們心里應該很清楚。」她這話一出,三人臉色就變了,再掩不住那份心虛。鼻間竄入皮肉被燙焦了的味,季亞楠將煙蒂彈開,陰冷著語調道,「當初我怎麼說的,任何人只要膽敢背叛我算計我,我都不會讓他好過。」
事情被戳穿了,毒燕反倒不怕了,眯著眼問,「這麼說楠姐是不打算給我們活路了?」
季亞楠不答,只看著他的眼楮問,「我很好奇,這麼做對你們有什麼好處?」
紀步清不曾虧待過他們,與他們更是沒有任何恩怨,而他手底的生意好,賺的錢就多,對三毒乃至整個羅剎堂都有好無壞。季亞楠不懂,他們為什麼要陷害他。
毒燕冷笑,「沒什麼好處。我只是好奇,冷漠無情的楠姐在看到自己最在乎最得力的手下出事時,是不是也能那麼平靜冷血。」
季亞楠算是明白了,這三人一直記掛著毒蛇和毒牙的慘死,也認為當老大的沒給他們一個交代是失職。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她只淡淡挑眉,道,「那就祝你們一路好走。」
說罷她就離開倉庫了,毒燕三人自然難逃一死,只是鑒于他們之前為季亞楠所做的一切,手下們並沒有太為難他們,一人賞一顆子彈,瞬間直奔陰曹地府了。
從倉庫離開後,天下起了小雨。季亞楠看著車窗外那個不甚明朗的世界,沉靜的側臉掩不住內心深處的那一抹茫然憂傷。
石勁揚幾次通過車視鏡打量她,最後忍不住出聲,「楠姐,就這麼把紀少趕走是不是不太好?他對羅剎堂的付出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就這麼讓他離開,弟兄們會怎麼想?」
季亞楠卻擺明了不想談這個話題,眉一揚問道,「交代你做的事,做得怎麼樣了?」
「一直在做,已經小有規模和成效。」
「嗯,那就好。」
這三言兩語後車內又安靜下來,石勁揚是有話不敢再說,怕惹惱季亞楠,季亞楠是有話不願傾訴,也樂得沉默。
車子直接開到他們羅剎堂總部,那里,花旗和羅丞、羅麗兄妹,還有一大幫子弟兄都在。季亞楠對著他們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從今天起,紀步清不再是我們羅剎堂的一員,以後他跟我們,橋歸橋,路歸路,互不相干,明白嗎?」
「楠姐……」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驚了,都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問題。畢竟一直以來,楠姐對紀少是最看重也最信任的,怎麼會……
羅麗更是失控,起了身問,「楠姐,紀步清不是已經沒事了嗎?為什麼不再是我們羅剎堂的一員?那他之前為我們羅剎堂所做的算什麼,沒有他,咱們毒品網絡由誰來負責?」
「羅麗,不要說得好像沒有他咱們就無法運轉一樣。」季亞楠語調冷冷,「以後咱們羅剎堂的毒品生意就交給花旗負責,不能自己制毒也沒關系,之後我會找人到金三角那邊與毒梟接洽,今後咱們只賺中間利潤。」
「可是……」
底下人還有話說,季亞楠的手機鈴聲卻再度響起,戚偉鋼來的電話,約她出去見面聊莊帥的事。
兩人在茶館見面,戚偉鋼神情萎靡,一開口就直奔主題,「我查過了,莊帥要是不逃,二十年以上的牢獄之災是肯定的,甚至可能是無期徒刑。現在唯一能想到的法子就是,找個機會我把他弄出去,你事先幫他準備好錢跟路線,暫時到國外躲一陣子。」
「沒有第三種選擇了嗎?」季亞楠沉吟,如果可以,她也不願讓莊帥成為見不得光的人,這對他來說,太殘忍。
「沒有。」
「好。我會準備。」
「這件事之後,你會放了我女兒吧?」
季亞楠點頭,「等這件事過了,你就辭職換個城市生活吧,我可以給你一筆錢。」
「呵。」戚偉鋼苦笑,「徹底毀了我的生活後再用一筆錢打發我,季亞楠你可真狠。」
「只能怪你倒霉攤上了這事,又遇上了我。」這樣的話對季亞楠來說不痛不癢,她對戚偉鋼或許有稍許的虧欠,但沒有同情。
人的一生都是注定好的,既然無法做到強勢主宰,那麼就只能像戚偉鋼這樣,活在別人的規劃中。說到底,始作俑者還是他自己,是他不夠強大才迫使自己要面對那一切,正如同曾經的季亞楠,也是因為不夠強大所以才會活在別人的指揮中。
弱者,從來就不需要同情,他們需要的,只是及早醒悟,盡快讓自己變強大,直至能夠主宰自己乃至身邊人的命運。
見她一臉雲淡風輕,戚偉鋼心里是有怨有怒的,只是不敢朝她發泄,重重的呼出一口氣後,沒出息的問,「你會給我多少錢?」
「你想要多少?」
「五萬?」
季亞楠笑,「我給你三十萬,換座城市好好生活吧。」
戚偉鋼以為她只是開玩笑逗他,卻不知季亞楠說的是真的。錢是目前為止她最揮霍得起的東西,她不怕流失,而除此之外,她給不了更多。
談妥後,戚偉鋼離開,季亞楠獨自一人又在茶館坐了良久。她點了煙,卻不吸,只任煙霧在眼前縈繞,模糊了視線。
腦海中回想的,是和紀步清從認識之初到後來相互信任甚至相互依靠的點滴,他曾經說過的話,他曾經做過的事,他笑起來就會眯成彎月的眼楮還有嘴角淺淺的可愛的酒窩,他落寞時垂下的眼睫和薄唇緊抿的樣子,他說遭天譴也陪著她時義無反顧理所當然的樣子……
很多很多的畫面在腦中堆疊,恍惚了季亞楠的思緒,直到煙燃到盡頭,燙傷了手指她才在刺痛中恍然回過神來。
那一刻,心底空落落的,難受得厲害,卻無人可以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