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白俗九四梅九。同樣一片天空下,還有同樣一顆難受著的心,是紀步清的。
從倉庫離開後,他直接回了家。蘇媚不在,說是回公司處理事務晚上才會回來,但紀禮成在,甚至親自下了廚房煮了豬腳面線說是要幫他去霉運,也吩咐佣人準備了柚子葉讓他淨身除晦氣。
紀步清一一接受,稍晚,兩父子在客廳閑聊。紀步清猶豫許久,還是開了口,「爸爸,我想……去見他。」
紀禮成很清楚他說的人是誰,這是這麼多年來步清第一次主動開口說想與那人見面,他卻半點不吃驚,只問,「是想讓他幫忙將莊帥洗白?」
「嗯。」在自己父親面前,紀步清從不隱瞞,毫不猶豫點了頭。
可紀禮成卻搖頭,「願意听听爸爸的意見嗎?」
「嗯,您說。」
「我想你也知道,你能出來,多半是他幫的忙。可是,你該明白,游先生的性格一向暴躁,也一直反對你涉黑。當然,不管怎樣,關于你的事他肯定都會幫,可是莊帥不一樣,就算你真的開口請他幫忙,他也未必會同意,甚至可能惱羞成怒毀了莊帥。」
不是紀禮成危言聳听,這麼些年過來了,他對那人還是有些了解的。那人骨子里的殘暴淡漠不輸他人,他唯一慶幸的是,步清沒有被他影響到。
父親的話讓紀步清泄了氣,好兄弟有難,自己卻半點忙都幫不上,這種感覺真的很糟糕,可他也明白父親的分析是對的。那個人,只怕不樂意幫他。
他垂了頭,神情沮喪,「媽媽跟楠姐談條件,也是他的主意吧。」
紀禮成沒否認,「你知道的,他一直不希望你做那些事,你媽咪也是,好端端一孩子為什麼非要去走黑路還經常將自己搞受傷。孩子,他們只是心疼你。」
紀步清卻不以為然,「他們不是心疼我,只是習慣了掌控,習慣了讓別人都按照他們的理念去生活,卻完全不去想,他們所以為的‘關心’和‘好意’,有的時候比什麼都傷人。」
他眼底的落寞和受傷讓紀禮成心疼,但有些事情,他也是無能為力的,只能嘆著氣安慰紀步清,「听話,爸爸也覺得那女孩並不那麼適合你,身體受傷還可以復原,可是有時候心被傷了,就會留一輩子的後遺癥。你媽媽有意送你出國念書,到時候視野開闊了,你會明白的。」
出國嗎?他沒想過。紀步清只執著問了紀禮成一句,「爸爸,這麼多年堅持愛著媽媽,您辛苦嗎?」
辛苦嗎?很辛苦。因為他一直在強求和自我欺騙。
紀禮成那一瞬的沉默已經給了紀步清真相,他抬頭,又問,「那麼辛苦,您沒想過放棄嗎?」
「想過,只是……放不掉。」愛一個人愛得太久,那種感情會深入骨髓,不知不覺與你血液脈絡融為一體,再也無法抽離。到現在,他愛蘇媚已經是種本能,還談什麼放掉?
而那種感受紀步清也許明白,他說,「爸爸,我也放不掉。所以,受傷也好,留後遺癥也罷,到目前為止,我只想離她近一些,更近一些,未來就算下地獄,我也認了。」
「……她到底哪點吸引你?」
紀步清苦笑搖頭,「如果知道的話,也許我就不會這麼放不開了。」因為有時候,他也覺得很辛苦。他慶幸的是,家里還有爸爸可以傾訴。
這一番對話下來,兩父子都沉默了,臉上的表情也都落寞哀傷。二樓拐角處,啞妹無意間听到了這段對話,臉上原本的笑意斂去,眼底的光芒漸漸復雜,像是不解又像是同情。
晚些時候,蘇媚回來。用完晚餐後的第一句話就是吩咐管家,「從今天起,沒我允許不能讓少爺出門。」
「是。」管家應下,心里雖有疑惑,卻不敢多問。
而紀步清似早就料到了般,一點反應都沒有。他習慣了,習慣了每一次違背母親意願後所要面臨的懲罰,以前是凍結他身上所有的卡,對身邊朋友家人施壓等等,現在是直接禁錮自由。
母親要的,無非是他的妥協,听他主動開口承諾再也不參與楠姐的任何事。他一直很樂意當一個孝順的孩子,大多時候也願意為了孝順適當退縮,但並非所有事都如此。
有些事,他更想隨心,听心。
飯後,紀步清回了房,將自己的身體摔入大床,看著雪白的天花板,什麼話都不想說。而這也就意味著宣布他們母子間的冷戰開始。
以往出這種事紀禮成會盡力協調,可這一次,他只保持緘默。步清的固執他懂,蘇媚的好意他也明白,他自認誰都說服不了,也只能無奈觀戰,看到最後是一向強勢的愛妻會妥協還是向來溫和的兒子會低頭。
他只祈求,這一場冷戰之後,紀家還可以是原來的紀家。
是夜。
借著審訊的名義戚偉鋼見了莊帥,而後將警服月兌給了他,「你趕緊換上從後門離開,季亞楠派了車等著你。記住你只有一個小時的時間。」
莊帥還沒明白他說的是什麼呢,戚偉鋼已經自己往牆上撞,一下子就頭破血流昏死過去了。他也不敢遲疑,火速換上警服後,壓低帽沿離開了警局。
一竄入後巷就看到有人朝他揮手,「莊帥,這里,快過來。」
走近了看,那人是石勁揚,而石勁揚的身後站著季亞楠。兩人拉著他上車後,很快離開了警局。
車上,季亞楠將一套干淨的衣服丟給莊帥,示意他換上。換裝的過程中,季亞楠簡明的跟他說了情況,莊帥好半會才反應過來,「所以,我現在得跑路到國外去是嗎?」
見季亞楠點頭,他更慌了,「楠姐,那我將來還能回來嗎?我……」
畢竟只有十六歲,再怎麼逞凶斗狠他都還只是一個孩子,更何況莊帥長這麼大根本沒機會出過國,國外等待著他的是什麼他都一無所知。這樣的茫然並不比失去自由好過多少。
季亞楠知道他的恐懼,將一袋子錢遞給了他之後柔聲安撫,「你放心,怎麼走我都已經幫你安排好了,路上也有人會接應你,不用太擔心。莊帥,你要記得從這一刻起你就不是個孩子,你是男子漢了,明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