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裁,團裁。紀步清回到租房時已經臨近十二點,隨意洗了臉沖了澡後就將自己甩到床上。將近十個小時沒有進食,他整個肚子都有些凹陷了,但晚上打比賽時月復部被猛打了幾拳,現在胃里一抽一抽的疼,他倒也沒什麼胃口進食。
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枕頭,鼻尖竄入的卻是淡淡的霉味。頭頂的燈光線明亮,照著牆面,連那些因環境過度潮濕骯髒生成的黑斑都一目了然。
這是紀步清長這麼大以來住過最糟糕的地方。一開始是因為沒錢租更好的地方只能將就,但就算這幾天打比賽贏了好些錢,他也沒動換租房的念頭。
地方是糟了點,但總要習慣的,也可以借著這個環境提醒自己,他不再是昔日那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了。爸爸說得對,男子漢無論做什麼選擇都要慎重,一旦選擇了就不要再輕易退縮,之後是甜是酸,是苦是痛,都不過是代價而已。
是代價,就該心甘情願去承擔。
紀步清閉眼,想著被轟出家門前,父親眸帶擔憂的問自己,「步清,爸爸不勸你太多,只問你一句,如果將來你發現那個女生不值得你為她這麼犧牲,怎麼辦?」
當時的紀步清只是笑,「爸,這不是犧牲只是我自己的選擇。就算真是犧牲,也是我自願的,與人無尤。」
而且啊,很多事真的不能以值不值得論斷,他不過是任性了些,選擇隨心而行罷了。只是,凡事有得有失,他無法兼顧太多,所以听了自己的心,卻傷了自己母親的心。
他不求她原諒,只希望母親強勢一如既往,即便沒有他這個兒子,依舊過好自己的生活,如此便好。只是,不可否認在被母親拉著去改了名字,在親眼見到母親打電話到報社要求登報說明解除母子關系時,他有過那麼一瞬間的落寞和難過,卻又清楚,自己的母親本就是那般雷厲風行的性子,而且一切都是出于他的逼迫。
說到底,都是咎由自取。最後紀禮成也只說,「你明白自己在做些什麼就好。」
心里難受,紀步清翻了個身用被子將整個人包住。他不想讓自己有冷靜的時候,寧願想著與母親訣別時的心痛和愧疚,也不願回想幾個小時前看到楠姐被另外一個男人擁入懷里的畫面。
因為,那個畫面讓他所有的堅持似乎都成了笑話。他好像來得太晚,又或許是從來就沒有被賜予過機會。
模模糊糊,在令他難堪失落的各種猜想中,紀步清昏睡過去。
再醒來時已是隔日中午,沒有窗簾遮擋,陽光放肆的侵佔他的大半張床。秋末的陽光已稱不上灼熱,暖烘烘的曬得紀步清不願動彈。
但破舊的木門卻在這時響起了規律的敲門聲。紀步清一開始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但幾秒鐘後,敲門聲又響起,他心下疑惑該不會是來收什麼水電費的人吧?翻身下床,連鞋都沒穿,巴拉著軟榻下來的發,他開了門。
門外站著的是季亞楠,很難得的穿了海藍色的裙子,襯得膚色越發白皙,站在光暈中,美麗如仙子。
紀步清一時半會反應不過來,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季亞楠卻已經開了口,「不是贏了挺多錢的嘛,怎麼就挑了這麼個破爛地方住?」
他回神,無所謂的笑笑,「住幾天了,也習慣了,懶得再折騰地方。」頓了頓,忍不住問,「是鼠哥告訴你這兒的地址的?」
當人小弟,免不了要隨時被叫去砍人,所以住址、手機什麼的,自然都要上報給老大知道,確保能被及時找到。
他心態調整得極好,可季亞楠卻不,听到昔日在她一人之下千人之上的煙霞紀少如今卻叫一個小頭目「哥」,她耳朵就不舒坦,皺了眉哼,「我跟老鼠說過了,以後你是他老大。」
「楠姐……」紀步清顯然沒料到她會如此安排,一時難掩詫異。
而季亞楠沉了眼,只道,「紀步清,如果留在我身邊是你的選擇,那麼,我絕對不會委屈你。」
這是她能想到的,對他最好的補償。
紀步清聞言卻只是苦笑,並不願所有人將他的選擇同犧牲掛上等號,尤其那人是楠姐。他握拳,語氣平緩卻堅定,「楠姐,我只是紀邵。」
拒絕了季亞楠為他安排的「平步青雲」,紀步清在多數人眼里也只不過是一個因拳頭硬而被召攏到羅剎堂的新人而已。但這些人中,不包括老鼠。
那一日楠姐初見他的態度就已經很是詭譎,後來竟說紀邵足以當他的大哥,老鼠雖然心中疑惑很多,卻不敢多問,楠姐這麼說總有他的道理。可後來楠姐又說,將他當一般小弟看待便成。
他不知道那是紀步清對她的要求甚至可以說是請求。只知道,接下去的日子,那新人少年還和其他人一樣,恭恭敬敬的喊他「鼠哥」,並無任何反常。
老鼠一開始還會好奇他究竟與楠姐什麼關系,又有什麼身份,但日子久了,也就忘了這茬,只當他是再普通不過的小弟,平日里該使喚還是使喚,想謾罵還是謾罵。
而關于紀步清的事,季亞楠從頭到尾都沒想過跟靳如琛提。一是因為他們兩人互不相識,二是因為內心里,她覺得紀步清更像是她自己的一個秘密,這個秘密她珍之重之,卻不願被更多人關注。
只是恰好有那麼一日,靳如琛到酒吧里玩,恰好看到紀步清跟人打比賽,覺得他身手不錯自己的身體也算完全恢復,就跳上搏擊台硬是湊了熱鬧。
這會兒的紀步清已經隱約知曉他與楠姐之間的關系,對他稱不上有敵意,但總歸不順眼。
兩個人一打起來,場子就更熱鬧了。紀步清是最近最炙手可熱的搏擊手,而靳如琛向來是道上所有人的焦點,難得見他出手,大家自然都興奮得很。
只是,季亞楠從學校趕來,看到搏擊台上兩個男人糾纏到一起,眉心攏得厲害。下意識里,她抗拒這兩個男人接觸,如今他們打到一起,她更不知道心里偏向誰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