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話,喪尸不止說過,他還制造可怕的事件讓這個想法深入到季亞楠的腦子里。
過去的訓練中,當季亞楠第一次被迫要與朝夕相處、一同訓練的伙伴們廝殺爭取晉級機會時,在最後關頭她因為一時心軟猶豫刺偏了刀子,導致對方晉了級,而自己受了重傷。
那個時候喪尸親自去看她,替她削了隻果切了片喂她,而將近半小時的相處時間里,喪尸只跟她說了一句話。
他說,「楠楠,這些人中,我最樂意寵你,所以,你的弱點我來幫你鏟除。」
也就在當晚,那個因季亞楠心軟而晉級的伙伴被喪尸下令殺了。黑虎甚至割了那人的頭顱和手腳,放到了季亞楠的房間里,逼季亞楠日日與那頭顱和殘肢相對,直到它們發臭腐爛長蟲,而季亞楠也在恐懼和絕望中被迫學會絕情冷漠。
那年,季亞楠十歲。
對喪尸的恐懼是多年來日積月累的,在季亞楠的潛意識里,喪尸始終是她不可能扳倒的神,她再強大也不過是他手中的一個玩物。所以,她幾乎是本能的跪了地哀求,只想為紀步清爭得一線生機,但,跪下之後她幾乎又立即後悔了。
隨後喪尸的話,也將她徹底拖入地獄。
他說,「本來,我可以不殺紀步清的,可是,楠楠,你怎麼就跪了呢?我驕傲而勇敢的楠楠,怎麼可以為了一個不相干的男人跪了呢。你這是在告訴我,紀步清他必須死,是嗎?」
那一瞬,季亞楠感覺天徹底塌了。尸爺極少說到「必須」這樣的字眼,而如果他說了,那就代表事情絕無挽回的可能。但她不允許,絕不允許紀步清被這麼牽扯下來,更不允許紀步清會落得被丟進絞肉機絞成肉末的可怕下場。
拳頭一點一點的收緊,季亞楠的眸中有了某種訣別,可,喪尸太了解她了,他根本沒打算給她反對的機會,就在季亞楠嘗試起身反抗的時候,後頭的唐末恩就將事先準備好的針打進了季亞楠體內。
這藥沒什麼的,不會讓季亞楠有任何痛覺和苦楚,也不會因而染上任何怪病或者毒癮,它只會讓季亞楠在瞬間被抽光所有力氣,連支撐自己站起的力氣都沒有。
「 」,很細微的一聲響,季亞楠狼狽癱到地上,而同樣被打了針的紀步清則被拖到了絞肉機前。季亞楠眸中的淚幾乎同一時間落下,她連張嘴說話都覺得吃力,只斷斷續續的懇求,「尸爺,我錯了……放過他,求您放過他……」
這是季亞楠第一次在紀步清面前流淚,也是紀步清第一次看到如此崩潰惶恐的她,仿佛在這些人面前,楠姐就不再是楠姐,而只是一個孤立無援的女孩。這樣的季亞楠讓紀步清心疼,他掙扎著想走近她想安慰她,可是,沒有力氣,沒有自由,而被塞了棉布的嘴也無法說出任何的話。
兩個同樣被控制的人只能狼狽的隔著四五米的距離對望,眸中滿滿的都是對彼此的擔憂。
也許是季亞楠的難得落淚讓喪尸有些動容,他突然緩了臉色問,「楠楠,你真舍不得這少年死,對不對?」
「……對。」季亞楠忙不迭點頭,聲線還是控制不住的發顫。
下一秒卻見喪尸笑開,「那我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要嘛,是紀步清死,要嘛,是靳如琛死。」
他突然提了靳如琛的名字,季亞楠才惶惶然想起靳如琛的存在。他也在尸爺手上吧?可,自打剛才進來就沒看到他……
她下意識的四處張望,而喪尸也不舍得讓她失望,沖著黑虎使了個眼色,加工廠的另一道門就被拉開了。靳如琛從里面走了出來,他同樣被綁了手腳,後頭還有個男人拿槍抵著他的太陽穴。
季亞楠的心又是狠狠一痛,左邊靳如琛,右邊紀步清,尸爺怕是早就想好這般逼她了。而這樣的選擇權,其實遠比不讓她選擇要更殘忍得多。
她听到靳如琛低低的喚她「小野貓」,眼神里是她讀不懂的愧疚和恐慌。
她看到紀步清嘴里的棉布被黑虎拿開,而後,尸爺說,「小子,給你個機會為自己爭取活命的可能。」
那一刻,季亞楠的心髒劇烈收縮著,她既期待又害怕從紀步清嘴里蹦出的話,因為無論他說什麼,這一天之後,她都將萬劫不復。她多想就此昏死過去,甚至生命就停止在這一刻這一秒。
她害怕這樣可怕的選擇,她害怕……
而她的恐懼紀步清全看在眼里,一顆心疼痛著不舍著,他沒有出聲,只以唇語告訴季亞楠,「記得要連我的份一起,一定要讓自己幸福。」
「……」季亞楠的淚再度落了下來,也就在她的淚眼模糊中,絞肉機的開關被開啟,紀步清踉蹌著自己翻入了絞肉機內,里面高速轉動的鋒利刀片,幾乎瞬間就將他的身體切割得支離破碎。
紀步清連悶哼聲都沒能發出,人就已經被扯入了地獄,濃重的血腥味瞬間彌漫了整個加工廠,不用一分鐘,完整的一個紀步清就會被徹底絞成肉末從出口處涌出。
而世界,仿若就在那一瞬間靜止,只有巨大的奔騰的痛苦和絕望,如洪流般洶涌而來,淹沒了季亞楠的所有感知。
那一刻她才明白,原來活著是這麼殘忍的一件事。可這,不過是折磨的開始。
喪尸蹲來擦季亞楠臉頰的淚,他的眼神涼薄平靜,對他來說,絞死紀步清跟捏死一只螞蟻一樣,壓根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
他只是看著季亞楠眼里漸漸涌出的絕望和恨意,語氣淡漠,「孩子,你要記住,他本來可以過得很好的,是你的在乎將他逼上死路。」
「是你的在乎將他逼上死路」,這是多麼殘忍的十一個字,它就像是一個可怕的咒語在季亞楠的腦子里盤旋重復,心,腦袋,甚至身體的每一個地方,在那個瞬間劇烈的疼痛起來。那種可怕而洶涌的疼痛幾乎讓季亞楠喘不過氣來。
她的眼淚一滴接連一滴落下,在水泥地上暈染開一片水漬,她叫不出聲,哭不出聲,也無法反駁什麼,尸爺說的沒錯,是她的在乎將紀步清逼上死路的。
是她!最該被恨的人,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