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眾人皆是微微變了色，唯有長孫陌站在一旁，半明半昧的眸子中，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皇帝微微有些不悅，眉頭緊蹙道，「輕塵，你知道你再說什麼？」
「皇上，輕塵自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皇甫輕塵跪直了，清澈的眼眸直直望著皇帝，想了想，又道，「德妃娘娘要求的不多，不過是想臨死前見皇上一面，難道身為後宮中人，就連臨死前見見自己的夫君，也不行麼？」
皇帝看著皇甫輕塵，眸中似有怒氣在一點點的凝聚。
而一旁的相國大人看著皇帝的神情，便知道皇帝動了怒，相國大人立即跪倒在地，「皇上請息怒，塵兒這孩子還小，不懂什麼，一時失言沖撞了皇上，還望皇上恕罪！」
「還小？都已嫁作人婦了，還小？先前私自出府的事，朕還未與她計較，她倒好管起朕的家務事了？」皇帝輕聲說道，未有任何情緒，可一雙墨黑的眼珠卻已是隱隱露出了怒意。
「是，是塵兒不懂事，還望皇上原諒她的無知！」相國大人顫聲道。
而皇甫輕塵倒也沒有在意他們在說什麼，只是側頭看著呆呆跪在原地的長孫，只見他低著頭，淡淡的光亮下，只有濃墨潑灑般的狹長睫毛在輕風中以一種脆弱的姿態微微顫動，像是欲飛卻已經折斷了翅膀的鳳蝶。
她的心里微微一動，其實，九皇子，你是很傷心的，對嗎？自己的母親沒了，怎會表現得如此平淡呢？你之所以不動聲色，是害怕母親死了，也不得安寧，對麼？
我該怎麼做，該怎麼做，才能真正幫到你，而我幫你的，究竟是不是你想要的？
于是，皇甫輕塵緩緩垂下羽睫，她輕聲看著皇上，聲音中似乎帶著乞求的味道，「我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妥，皇上，您也是愛過德妃娘娘的吧，興許那說不上愛，但卻是喜歡過的吧，難道說，皇上的愛真如海邊的沙礫，美則美矣，不美則可以隨意丟棄？」
皇帝眸中的怒火更甚，而此時長孫陌則是幾步上前，跪在了皇甫輕塵的身旁，拱手道，「父皇，輕塵這話卻也說的沒有錯，不管德妃娘娘如何，請父皇看在小九的面子上，去瞧瞧德妃娘娘吧！」
「你們都覺得是朕無情？」皇帝淡漠出聲，眸中盡是淡漠，「既都是這樣覺得，那麼朕便無情到底！」言罷，隨即便朝著外面喚道，「來人——」
一直伺候皇帝的太監走了近來，「奴才在！」
「傳朕旨意，永德妃從今日起降為常在，葬入陪葬陵！」皇帝的聲音淡漠，在此刻卻顯得威嚴極了，便是再也不敢有誰上前去說一個字了。
皇甫輕塵憤然，才想著說什麼時，卻被長孫陌拉住了，他對她搖了搖頭。
「既然沒什麼事，就都退下吧，朕累了！」
所有人都退出了御書房，長廊上，玉質的欄桿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的美麗，皇甫輕塵被長孫陌給牽著，她的眸光看著頹廢至極的長孫，她微微出聲，「對不起，好像是我將事情弄得越糟了！」
長孫一听皇甫輕塵的話，微微一笑，「謝謝七嫂方才的挺身而出，這情，小九記下了！」
言罷，長孫便轉頭離去，離去前，卻是看了看站在皇甫輕塵身旁的長孫陌，只見淡淡的陽光下那雙墨黑淡漠，仿佛煙水籠罩著寒露，那麼虛渺而入骨的冷，好像可以將冬夜的寒雪霜露凝結到人的骨髓里去。
「七哥，若沒什麼事，小九先回永守著母妃了！」
「去吧！」長孫陌淡淡的說道。
長孫陌看著他，神色有些異樣。
七哥，你這又是何必呢？我母妃已死，再說我從來都未曾想要摻和入你們之間的斗爭，那都是你與大哥之間的事，我不過想要的是獨善其身，竟就這樣難。
方才，你挺身而出說要父皇去見母妃，無疑是火上澆油，令父皇更加討厭母妃，不過你護著皇甫輕塵，倒是真的，只是像你這樣的人，我倒是覺得你配不上她。
她是那樣善良，沒有城府，她也是真心想要幫我！
皇甫輕塵看著長孫離去的背影，微微有些愧疚，畢竟是因為她將事情弄得更糟了。
太後站在一旁好似看出了她的內疚，于是道，「輕塵，這事，你不必太內疚，皇帝將德妃降為常在是一件正確的事。而且方才你不該出面求情的，你都不知道發生什麼事，那樣做值得麼？」
皇甫輕塵一听太後的話，微微一怔，隨即笑了笑，「值得！」
「為何？」太後有些疑惑。
「不管人生前做過什麼，那也是以前的事了，如今人死如燈滅，還有什麼好去計較的呢？」皇甫輕塵笑了笑，「人生匆匆不過幾十年，為何要老是去計較一些虛無飄渺的事呢？放過別人，卻也是在放過自己！」
太後看著輕塵，卻是有些不信，眸中閃過一抹微淡的光芒，她伸手去模了模皇甫輕塵的臉，「你真是個好孩子，很善良，只是輕塵，你記住皇祖母這句話，善良是一種好事，但是太過善良，卻是一件壞事兒。就像有些人值得原諒，有些人不值得原諒是一個道理！」
「皇祖母……」皇甫輕塵看著太後，眸光中似有不解。
「好了，餓了吧，回永福宮用膳吧，哀家讓嬤嬤準備了好多吃的，只是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太後握住皇甫輕塵的手，微微一笑，「如果不喜歡吃，哀家可以讓嬤嬤再去換！」
皇甫輕塵笑了笑，「皇祖母親自點的菜必定好吃，輕塵又豈會不喜歡吃呢！」
「那就好！」太後微微一笑，便拉著皇甫輕塵的手向永福宮走去，「老七，你也一起來，！」
「是！」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陣風風火火的聲音——
「七哥，七哥——」
長孫陌一轉身便看見朝著他飛奔而來的永樂，他微微蹙眉，隨即伸手去穩住了她，淡淡的道，「你這丫頭，都這般大了，還這麼風風火火的，萬一摔著了，有得你哭的時候！」
「我這不是著急麼？」永樂定了定神，看了看被太後牽著的皇甫輕塵，安心的笑了笑，「七哥，你沒有與七嫂和離，是不是？」
「你說呢？」長孫陌道。
「看你們這情形，自然是沒有啦，我就說嘛，我七嫂這麼好的人，七哥你要是放棄了，那就是你沒眼楮！」永樂微微笑道，隨即便又低下了頭，「七哥，你說你會與父皇說，與蘇家聯姻那件事，父皇怎麼說，還是堅持要我與蘇家聯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