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吹皺一池春水
第三章吹皺一池春水
郭嘉的話說道這里,即便是荀彧平日里的消息再不靈通,以他的智慧自然從其中得到了許多的東西。
雖然說他們此時這位名義上的天子並沒有什麼真正發威的時候,不過不管是當年在董卓手上,又或者是到了如今曹操的掌控之下,他雖然表現的一致都是一個唯唯諾諾的擺設,然而對于這些強權的抗爭,劉協卻是從來沒有停止過的。
今天這一次,或許又是一樣的。
畢竟天子總會長大,他總不會一輩子甘願做一個傀儡一樣的物事存在,這並不僅僅是因為他的成長,也並不僅僅是因為他也是個有膽有識的人,還因為他姓劉,還因為他是這個時代大漢的天子。
縱使他再不肖,祖宗的江山從高祖劉邦建號帝王以來,堂堂大漢未嘗沒有經歷過風雨飄搖的時候,而他的老祖宗,光武帝劉秀卻也在那樣的情況下,從新將大漢朝挽救了下來。
而今的曹操其勢自然不下于當年的王莽,不過曹操可是要比王莽聰明的多,他並不會像王莽一般,自立帝王,改朝換代,不過曹操的心思,未嘗沒有這種想法,「若天命在孤,孤願為周文王」
這句話如今的荀彧知道,郭嘉知道,至于說天子知道不知道或許,有曹皇後在,他也會知道的吧
「奉孝,你說的那些話,盡多虛妄之詞,而且這些話都頗像是謠言啊」
「是啊,雖說謠言止于智者,然而這天下的智者又有多少人呢,更何況,對于這樣的事情,被一些人知道了之後,未嘗不會借機四下里傳播開來,以為借勢行事之用啊」
「天子,從來都還算是妥帖,不過這次的行事未嘗太急切了吧」荀彧身為當年的尚書令,又是在曹操每次外征之時的許都管家,自然對于天子的諸多行事,都很是清楚,若非他還心存漢室之恩,定然也不會淪落到如今的這種地步。
不過正所謂,君子交惡,不發惡聲,道不同不相為謀
「也是因為有很多人人都想讓丞相在火爐上烤,逼人太甚了啊」郭嘉說道,「那吳侯孫權,自前兩年袁尚兄弟將那扶桑島的地圖進獻朝廷之後,便開始一個勁兒的鼓吹這都是丞相調理天下,和諧政事的功勞,才使得我大漢的疆土,先有夷洲,再有扶桑,這等開疆擴土的功勞自然需要大肆封賞,不稱王不足以彰顯丞相之功勞,不封王也不足以體現朝廷對于有志之士的厚待之意」
「還有華歆,王朗諸多人在朝中也都紛紛附言,這些人不過都是貪圖富貴,只求有了擁立之功,能再進一步罷了」
「呵呵,人之常情吧了」荀彧說道,「朝堂這般紛亂,眼看著天子瘋癲的事情,很快就會被天下人盡知,或許這份平靜又該被打破了吧四年生聚,不管是我們又或者是劉備,孫權,還有那袁尚都應該有些耐不住了吧」
「文若,說這些干嘛,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我只是還放不下啊」一句話,卻是道盡了此時荀彧的心態。
畢竟當年的他可是跟著曹操一路走來的,如今曹操所擁有的權勢地位,雖說免不了曹操他那絕世無雙的魅力和能力,但是這其中荀彧在其中浸潤的心血卻也太多太多了。不過盡管如此,在他的心中,最初的期望乃是,通過他的努力能夠幫助曹操成為當世的大漢棟梁,他可以使霍光,可以使周公,而荀彧自是甘願在曹操身邊成為他的幕僚臣屬,但是他可是絕對不希望看到曹操會變成和王莽一般的存在。
故而他的臉上總是帶著憂慮,並不是因為他自己的前途和安穩,而是不願見到當初那個和他志同道合的忠誠義士和他們以往的志向漸行漸遠。
「文若,再和你說件事吧」
「怎麼,今天奉孝當真是給我講故事來的,那可真是太好了,我這府中現在可是太過冷清了」
「誰讓你連長倩,叔倩幾個兄弟也都出府別居的這也是你自作自受」雖然郭嘉這般說,他卻也知道,荀彧這樣做也非是無因。
他自己要為漢室盡忠,然而他對于這幾個兒子,這幾個都是出生在曹操的治下,如今也都漸漸的進入了曹操治下為官的兒子,還是想著讓他們各自選擇他們的道路,他這個做父親的並不會幫襯他們,當然也不想因為自己的理想而將自己的兒子們牽扯在其中。
「當年那和華歆齊名的一條龍中的另兩外,已經被那袁尚給拉攏到了遼東了」
「你是說那管寧和邴原,呵呵,看了這袁尚兄弟是真的成了氣候了,像這兩個人當年對于主公的征闢,可都是看不上的很,居然被人拉到了遼東,看來,這天下……」
「文若,我來這里,不夠是見你寂寞,沒事就來你這找你解悶兒,你可不要因為我的話,就更加發悶了,還是好好的教你那個幾個還沒出府的小子吧,沒見你平日吃什麼好東西啊,這都五十多了,還有小粲兒被你生養出來了,你看我比你年輕這麼多,到了現在就奕兒這棵獨苗,真是我還擔心,這樣下去,我們郭家又是一脈單傳了,不知道有沒有什麼秘方也讓我知道一些啊」
「去你的,這還不是你當年服食五石散太多的緣故,這些年來雖然已經調養的不錯,不過那些藥物對你的身體的元氣攻伐的厲害,所以到現在看你的臉色,大多數的時候,還很是蒼白,而你又貪杯,這樣以來,你的身體可想而知了」
「也是,看來,我還真的再去找找那個同仁堂的華安給我瞧瞧才是啊」
「隨便你了,反正如今的我,也沒有那麼多的事情可做」說話間,荀彧卻是一派落寞。
「既然沒事可做,那就別做,這天下的事情,少了你又不是就沒法辦了,還是安心的在家待著吧」
看著郭嘉就想來是那般輕松的離開,荀彧卻是搖了搖頭,郭嘉生性灑月兌,他卻是甘拜下風,對于郭嘉每次來時說的事情,他當然也知道,郭嘉也了解他的心緒,雖然如今已經不再為曹操做事,可是對于如今這許都城中的事情,他又怎麼能夠說放就放。
他關心著天子,關心著荀攸,關心著郭嘉,關心著以往被他舉薦而來的諸多人才的境遇,關心著兒子,荀惲,荀俁,荀詵等一干兒孫的前程,他關心著與兒子們一同長大的那幾個曹氏的公子哥們,怕他們成長之後會因為彼此的相爭妨害了他們這些老一輩人打下的這片基業,關心著……
可是如今的這些于他而言,又有什麼關聯呢,真是吹皺一池春水,干卿何事
郭嘉雖然在荀彧那里的話,更多是玩笑話,不過兩個人身為多年的知己,彼此間卻也相知得很,對于如今的曹操的變化,郭嘉倒是沒有什麼惡感,像他這樣一個寒門子弟出身的人物,若是沒有遇到曹操這麼一個唯才是舉,不論出身的主公,而是當年在袁紹那里混日子的話,雖然也能過得湊合下去,不過那樣的人生當然不是他郭嘉希望過得。
人往高處,這是常理,不過郭嘉卻也不會為了往高處走,而改變了自己的秉性。他與曹操之間倒是有幾分得失寸心知,彼此兩相真的意會境界。
就像他此時要前去的同仁堂藥店,其本身的根底,如今在許都城中卻也有許多知情人都已經知曉,那是長安那個小子早就布置在許都的眼線。
至少郭嘉便是知道的,這還是那一年鄧瀚從長安那里通過同仁堂的人給他捎來兩壇喚作瀘州老窖的美酒讓他知道的。
郭嘉雖然知道同仁堂的事情,他卻是沒有多說什麼,對于賈詡和鄧瀚在情報諜做之間的較量,他卻是沒有那麼的關切之心。
在這方面他既不會幫助哪一方,亦不會做什麼手腳。
畢竟郭嘉與鄧瀚相交為私義,與賈詡等人為公道,在兩者間沒有什麼厲害沖突之下,他卻是冷眼旁觀。
華安作為許都城中的同仁堂店主,這些年來,在許都也是有些身份了,畢竟憑借著他當年在上庸城中從師于張機,華佗這兩位當時有名的神醫,而後雖然在許都城中多有寫俗務,不過這些事情終究還需要他的本職來遮掩,故而他在這方面也是狠下了一番功夫的。
看著漸漸走進店里的郭嘉,華安卻也不見驚訝。
「華大夫有勞」
「郭大人客氣」
「那個小子,怎麼這段時間沒有給我再送些好酒來了,每次都是那麼點的禮物,總是讓我這肚子里德酒蟲剛被養的嘴刁了,卻又不再送來了,真是可惡啊」
「那個,小人卻是不知道,小人到如今也只能再這許都城中開著這個同仁堂」
「如今麼,就沒有別的事情說了麼?」郭嘉的臉上隱笑。
「不瞞你說,就是將天子的一些個事情回傳上稟了」華安倒也老實,反正聰明人面前別說假話,只因為那樣只能讓人更加的看不起和鄙夷。
「就沒有別的了吧」郭嘉卻是虛虛的問了一句。
「不過是些軼聞罷了」華安倒也不動聲色,畢竟在這些年中,他們獨當一面也能夠將他們遇到的人給區分個三六九等,對于郭嘉這樣的人物,他們的心中無意是將他看做可以任他們佩服的人物之一。
訴說了些無傷大雅的話,華安後又給郭嘉配了些調養身體的藥物,這才送走了郭嘉。
對于郭嘉來訪之意,華安自然免不了月復誹。不過這樣的月復誹,他在以往的時候,也總是在做,畢竟像他們這樣的暗間的身份本來就應該是需要隱秘,需要越少人知道越好。不過當年被鄧瀚那般安排之後,他們還是被嚇個半死的。
身臨敵境,那麼光明的代表另一個敵對勢力來給人家的高官謀士送禮,不就是向人家明白的說,「嗨,哥們,我們是來打探你們情報的,你們別介意啊,我們沒有惡意的,不信你看,我們還在你們的月復心之地安置了這麼一個懸壺濟世的藥店,給你們施醫送藥,你們可要記著感恩啊」
若是一般人,定然會將他們當場拿下,然後不分青紅皂白的就送入許都城中的牢獄,給他們一個一生的結局。
不過後來的事情還是讓他們感到意外,他們的人身安全並沒有絲毫的危險,當然從那次之後,分布在其他地方的同仁堂卻是漸漸的消散了,華安自是知道,雖然如此,可是他們的情報網絡依然健在,不過是埋藏的更深了。
畢竟以往他們這種分布廣大的藥店,通過這些年的發展已經在曹操治下的許多地方有了不小的名聲,雖然說這樣的情況更有利與這些情報人員的隱藏身份,不過為人矚目之下的他們卻是也更會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因此,這才使得鄧瀚有心將原本屬于中司馬府的同仁堂北方的諸多分店,都漸漸的關閉,到如今也就剩下許都這一處。而那些收回的同仁堂人員,卻也沒有讓他無所事事,一並的將他們安置在了雍州,涼州地面上繼續著他們的懸壺濟世生涯,這個時候的他們卻是為民服務的意味更多,打探消息的任務少了許多。畢竟這些人已經為劉備事業的發展做出了那麼多的貢獻,在曹操治下擔驚受怕了這許久,如今也該讓這些人都回到自家的地盤上享受些安定平和的日子了。
華安送走了郭嘉,待忙完了一天的生意之後,卻是還不得休息。畢竟他們的身份決定了他們的事情,並不僅僅只有白天的生意需要忙,這晚上還有不少的事情要做的。
「地膚子,三兩三錢,當用徐徐水煎服,既有烏頭,便需防風,莫要川連,藏紅花,至于臭梧桐葉,也不要收售,待元參至,再得仙人掌便可到時,卻需要準備好決明子,回回來,才能用的合歡皮」
一封不是處方,更不是什麼藥方的書信卻是才從不知何處發來,不過作為華安,到時能夠從其中看出許多事情了。
將這封書信就這燈火燒之燃盡,華安這才安心,施施然的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