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英雄歌培訓真相
秋風起,落葉寒,一曲高歌血高原。青春生命烈焰中,悲痛化淚飛九天。嘆!嘆!嘆!
——《悼念一平》
話說任一民的假期將盡,欲回S省省會的報社,再行決斷之時,一封加急電報飛駛而至。收件人是國霞的爸爸,他打開一看,臉面瞬間變得蒼白,大滴眼淚涌出來。
全家人也大驚失色,國霞忙把父親扶在椅子上,讓一民快些取毛巾過來,幫爸爸擦拭,只見老人沉默不語,手中的一紙電文攥的緊緊的,不放手,隨著就哆嗦起來……。
國霞大聲喊叫著︰
「爸,爸爸——」
媽媽放下手中的物件,也走上前來,喊著︰
「老頭子,老頭子,老……」
任萌抱著姥爺的大腿,一邊哭著,一邊搖動著,不明所以地叫到︰
「姥爺,你怎麼啦?姥爺……」
任一民此時沒有說話,只是扶持著老將軍,用毛巾擦拭著他的淚,他的汗……。
老人停了老半天,才發出一聲長嘆︰
「唉!為什麼啊?」
國霞把電文紙拿過來,輕輕讀著︰
「……韓一平同志為搶救被大火圍困的軍馬,不幸壯烈犧牲,……」
她也大喊了一聲︰
「天啊!——」
她放下爸爸,也掩面大聲哭泣起來,任一民此時也楞在那里,聞听一平弟弟出事,眼楮也模糊起來,他用手一擦淚花,大聲叫起來︰
「國霞,國霞,別哭了,快把爸爸扶到屋去,安靜點……」
任一民的叫喊,讓國霞驚醒了過來,她仍在不停地啜泣著,過來幫一民把爸爸扶進內室,安排爸爸在床上休息,立即找來了安定藥片,接過一民遞過來的溫水,幫爸爸服下藥片,望著爸爸說︰
「爸,爸爸,事情出來了,不要難過了,您要保重身體,是最重要的,還有我們……」
爸爸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閉上眼楮,任一民幫著把毛巾被給他蓋上,扯了下國霞,悄然無聲地走出門外,並把內屋的門掩上。
在外屋,媽媽悄無聲息地坐地椅子上,不時地擦拭著眼淚。見一民和國霞出來,望著她們,沒有言語。國霞明白媽媽的意思,就說︰
「媽,我讓爸爸吃了安定,睡了,先讓他休息一會兒,不能太激動,您也要考慮到自己的身體情況,在此時,要節哀順變。您們要再發生點什麼事,麻煩就大了。這件事有我們處理就行了。」
轉身看著任萌呆望著她的眼楮,就俯,對孩子說︰
「萌萌,一平舅舅是為了保護軍馬,犧牲的,他是咱家的英雄,是咱家的驕傲,你還小,也要堅強,不能哭,知道嗎?」
任萌點點頭,說︰
「媽媽,以後我們還能見到舅舅嗎?什麼是犧牲?」
「萌萌,爸爸說給你,以後我們好長時間是見不到舅舅的,他是為保護國家財產犧牲的,以後,你長大了,就會明白什麼叫犧牲了,我們要紀念他,懷念他,讓他永遠活在我們心里。」
「爸爸,讓舅舅活在我心里,是這里嗎?」
孩子用手指向心髒部位,說︰
「在這里,舅舅怎麼吃飯呀?舅舅,快出來,萌萌給你好東西吃,爸爸,舅舅不出來!」
任一民抱起萌萌說︰
「他累了,要休息一會兒,等他休息好了,就好了。」
任萌撅著小嘴說︰
「舅舅,你好好休息吧,萌萌不打擾你了。」
孩子的天真、無邪讓國霞忍不住要發笑,但又不敢笑,狠狠地向任一民瞪了一眼,說︰
「你就這樣子教孩子啊?」
任一民無奈何地苦笑著,沒敢回話。還是媽媽看不下去了,說︰
「萌萌,來,讓姥姥抱,你爸爸和媽媽還要和姥爺商量事情。」
一平,本姓韓,他父母是爸爸的老戰友,後去世。他爸爸臨終前把一平托付給爸爸,從三歲開始撫養,爸爸、媽媽如親生兒子一樣待他,夏怕他熱,冬怕他寒,幼兒園,小學,初中……
1966年,他剛好初中畢業,要考取高中時,*爆發,直到1968年底,在國霞分配新疆工作後,他毅然決然地報名上了青海的軍馬場。
此去三年多了,想不到為了保護軍馬,舍己為公,奮勇當先撲滅草場的大火,獻出了自己的年輕生命。他的英雄事跡,後來被諸多雜志、報紙報道,成了人們傳頌的英雄,也被有關部門,追認為「烈士」稱號。
下午,爸爸從睡夢中醒來,和一民、國霞商量是否讓他倆陪同,去一次青海軍馬場,國霞說︰
「考慮到爸爸的身體狀況,最好您就不要去了,讓我和一民去參加一平的悼念會。」
爸爸點點頭,表示同意。並給機場的老部下打了電話,聯系好了飛機,直赴青海。
第二天,一早,任一民和國霞坐上聯系好的車輛,直奔軍用機場,飛往青海。在西寧轉直升機,直奔一平所在的軍馬場。
傍晚時分,他們到達了一平所在的軍馬場,受到場領導的熱烈歡迎和接待。並有人向他們比較詳盡地講了一平奮勇撲火的事情經過。
「那天,月朗星稀,韓一平同志剛剛入睡休息,就傳來了有人大聲喊叫,救火啊!他一 轆就爬起來,跑了出去,發現馬場方向閃出了火光,他急忙喊叫起別人,他拿起水桶就直奔火場,在急救缸那里,掏了一桶水,就噴灑過去,火焰卻直奔他而來,把他圍了起來,天干物燥,火勢凶猛,把他和十幾個同志圍在里邊,他月兌下衣服撲打,直到筋疲力盡……
當人們發現他時,他全身已被燒成漆黑一團,來不及搶救,就犧牲了。」
听到韓一平的戰友的述說,國霞哭了,心愛的弟弟啊,你沒有留下任何遺言,就這樣走了,讓活著的人能為你做什麼啊?
任一民也強忍著眼淚,望著遠方的天空,默默無言,一平就這樣輕快地走了,他的心又何以平靜下來?淚珠只能代表難過,代表思念的心痛,又能解決什麼問題?「節哀順變」只是人們安慰親屬的言語,誰又能真正做到這點呢?
在任一民眼前浮現著那個影子,高大卻模糊,周圍是熊熊大火,他在飄來飄去,動蕩不安著,莫非那就是可愛的一平弟弟麼?
那真是難眠之夜啊,盡管還在冬季,但干燥的風帶著強硬,吹的人臉面生疼。齊膝蓋的草,齊刷刷地向一邊倒伏,星空閃爍著稀落的星星,月牙兒彎彎,昏黃、蒼白地發著光亮,國霞緊緊地依靠在任一民身上,看著遠處,隱約看見一座黑乎乎的土丘……。
國霞小聲地問一民︰
「那里是不是一平所在的英雄墳墓?」
任一民點點頭,說︰
「也許是,也許不是,明天,我們就知道了。」
夜寂靜,只有風聲在身邊掠過,黑漆漆一片,什麼也看不清楚。
第二天,就在那片墳塋前,站著一片黑壓壓的人群,在場領導的引導下,省、地區、縣政府的領導干部親臨現場,參加了和韓一平一起犧牲的同志們的追悼會。
一系列的講話,任一民沒有听進多少,只是把顫抖著的國霞緊緊摟抱著,怕她一時沖動,鬧起情緒來。
會後,大家排隊依次向英雄們敬禮,默哀,繞行墳墓,算是和英雄們告別。
國霞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撲到一平的墳塋土堆上,哇哇大聲哭喊起來,喊著︰
「一平,姐姐來看你來了,爸爸、媽媽想你啊!……」
哭聲撕心裂肺,讓在場的人也暗自落淚,聲音在廣袤的大草原上傳出好遠,好遠……。
任一民也流著淚,還在勸慰著她,想起一平那可愛的樣子,拿著他給做的木槍,嘴巴中喊著︰
「嘟嘟,嘟嘟……」
而現在,一杯黃土掩沒了的生命,他的形貌,只能留于人們的記憶中。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沒有人能回答清楚。
她們收拾好一平的遺物,領取了一平的撫恤金,再一次走到韓一平的墓前,掬躬和他告別,淚流滿面掩不住她們對一平的思念。
他倆跟隨省里的領導的飛機,返回西寧,又轉乘飛機到上海,坐火車,再次回到M城,見到爸爸、媽媽、任萌,把所去辦理的經過,詳詳細細述說匯報。
老人也感動的止不住淚如雨下,在哽咽中,對任一民、國霞說︰
「一平走了,走的值,他是為國家財產而犧牲的,你們倆,給我記住,不到萬不得已時,不要隨隨便便浪費生命,一平還是個孩子,你倆不同,你們還有自己的孩子,我們老了,希望就寄托在你倆身上了,要好好活著,听見沒有?」
「听見了,爸爸,我們會記住您的話,好好活著。」
任一民急切地,搶先答應了爸爸的話。只見國霞向他翻了一眼白眼說︰
「你記住爸爸的話,就好!」
一民呆呆地望著她,不知說什麼才好。
想不到第二天,干休所被部隊*起來,不允許人們再隨隨便便出入,糧菜也有人入院供給,在所的老干部一律到禮堂開會。
爸爸整理好服裝,慢步走向禮堂,在那里,听取了中央下達的文件,這才知道,*摔死在蒙古國的溫都而汗了。
平靜的院落仍然平靜,只是听說有幾家的人被部隊「請」走了,至于去向,沒有人知曉。
一個星期後,*解除,任一民和國霞卻要離開家了,奔赴他們各自的工作崗位。
那一天,爸爸對一民說︰
「現階段形勢不太穩定,要注意自身安全,如果不想搞記者工作,不管做什麼,全行,不要惦念我們,國霞一旦完成支邊任務,你們倆最好在一起,早日把家安好,定下來。」
任一民點頭答應,讓爸爸、媽媽放心,而且還要照顧幾年任萌,有什麼事,需要他處理,及時通知他,他會趕回家來。
國霞和一民背起行李,和任萌最後的吻別,國霞眼含熱淚,揮手和家人告別。
在機場,國霞再一次和一民擁抱,告別,還悄悄地對一民說︰
「可能又懷孕了。」
這下子,把任一民嚇了一大跳。依依不舍得,兩人揮淚分別登上不同方向的飛機。
話說任一民回到報社,銷假,準備上班。
剛進辦公室,有人通知他,馬上到會議室,有人找他,他想也沒想是怎麼回事,就踏進了會議室。
進門,就發現幾個不認識的軍人在會議桌前坐著,他以為走錯了門,轉身離去時,發現背後有人攔住了他,門早已關上。只听一個人喊了他一聲︰
「任一民,進來,坐下,是我們有事情找你。」
「你們找我?做什麼?」
「坐下說。」
任一民只好拉開桌前的椅子,坐了下來,眼楮望向對面坐的問話的人,沒吭聲。對面的幾個人小聲嘀咕了一下,有一人向任一民發話了︰
「任一民,你是休探親假,剛回來嗎?」
「是啊,我剛上人事部銷了假,準備上班的,有人通知我來會議室。」
「好,我們找你來,只是想了解幾個問題,你知道多少,就說多少。」
「你們是什麼人?要問我什麼問題?」
「我們是中央派來的調查小組,這是我們的證件,你看一下。」
這人說著,就把一份證件打開,遞給任一民,一民瞥了一眼,證件上表明是中央軍委XX部,王XX。
任一民點點頭,表示認可,仔細看了一下這位白淨臉,配了一付眼鏡,略顯寬偉的人物,大約有四十多歲,說話和氣,細聲但顯有力。
坐在他旁邊的人要比他年紀長些,看來全是久經考驗的領導干部,對他點點頭,意思是讓他不要怕,有什麼說什麼。
還有一位年輕的女兵,挺清秀的,在做記錄。
旁邊的幾個人也是解放軍裝,威武地站著,腰間有佩槍。
王同志說話了︰
「我們听說你在探親前,曾參加了一個學習班的事,你說下經過。」
「噢,那事啊,呵呵,不是中央*小組辦的學習班嗎?我確實參加了三個多月,沒學習完,就通知我回來了,然後,我就請假探親去了。」
「你當初是怎麼參加的?」
「唉,說起這事,恐怕沒人相信,那時候,我們記者部接到一份材料,部長安排我和李峰一起上中陽采訪,……」
于是,任一民就把他們如何被追,被綁架,被關入黑屋子,如何開始的學習,主要的學習內容,等等一古腦地全端了出來。
那些人听了後,相視一笑,王同志繼續問︰
「你確定對你們講話的人是中央*小組的人嗎?」
「他是誰,我不清楚,但他代表黨中央,中央*小組對我們進行鼓勵學習,是千真萬確的,當時在場的人都知道,也不是只有我一個人听到的。」
任一民沒有把他猜出是中央*小組是誰說出來,盡管他後來驗證了,知道他是誰了。人家沒說,為什麼要把猜出來的說出來呢?
「任一民,他當場沒說他是誰嗎?要知道,這一點非常關鍵,關系到你以後的工作和幸福啊!」
「我沒听到。」
「你能肯定地說沒當場听到?」
「當然,我說什麼就要負責任的。我肯定沒听見。」
「他沒介紹自己,就發表講話?」
「首長同志,那時候,我們被拉來,還不知是怎麼回事,有人讓我們站好,要講話,他介紹不介紹自己,我們能管的了嗎?反正我沒听到。」
「好吧,請你在記錄上簽上名字,可以走了。」
「好!」
任一民接過女兵的記錄,看也沒看一眼,就刷刷地簽上了自己的姓名。然後,站起身,離開了會議室。
在樓道里,他踫見了李峰,這個和自己一起上中陽采訪的記者,他們相看了一眼,沒有說話,因為他身後有兩個佩槍的人跟隨著。任一民回到辦公室,坐在自己的坐位上,拿起煙,點燃了,抽著,腦子一直在思潮起伏,不知學習班的事對他是福是禍?
一會兒,他把煙摁死,站起身,對部長打了聲招呼,就走出了辦公室,他想上常叔叔家問詢一下,他下一步要如何辦?
當走到傳達室時,看門的人交給他一份國霞的加急電報,上面說她︰已平安到達,勿念。
他笑了一下,對傳達室的人表示了謝意,邁步向省直機關大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