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周日,我做完最後一次理療,沈墨才沒有晚歸,于下午五點歸來。
「阿琴,今天吃完晚飯,帶你去酒吧坐坐!」沈墨饒有興致地說,「這幾天一直呆在酒店里,有沒有悶壞?」
「還好。」我回答。一直喜靜不喜鬧,呆在酒店里正好可以安靜地想事情,品讀宋詞。
「你以前有沒有去過酒吧?」沈墨問。
「沒有。」我如實回答。大學四年我沒有談過念愛,沒有光顧過酒吧,沒有逛過夜店,沒有去過舞廳,一直做著乖乖好學生。
「那今天和我一起去看看象牙塔外面的世界。」沈墨愉快地說。
「可以啊!」我說,「我也想見識見識,以免走出校門之後什麼也不懂。」
吃完晚飯,沈墨帶著我來到酒店一樓的酒吧——卡薩布蘭卡酒吧。
酒吧里燈光閃爍,看不清每個人的臉。只有在明亮的燈光搖擺過去的時候,才能在這一秒看清人的臉。大家竊竊私語,聊得歡暢,外人卻听不清在聊些什麼。
低沉輕柔的音樂由歌手在舞台上深情演繹。
沈墨帶我在一處僻靜的角落坐下,放眼望去,整個酒吧盡收眼底。
這男人,也真會挑地點。
服務生很快送來兩杯紅葡萄酒,紅色的液體在杯中搖曳生姿,別有一番情調。
「這是七零年的法國陳釀,請兩位品嘗!」服務生擺好酒杯,屈身離開。
「紅酒要怎麼品?」我低聲問沈墨。
「這個我也不知道。」沈墨低頭伏在我的耳邊說,「你小口慢慢喝,在唇邊、舌尖、口中回味一下,大家看著你就像品酒行家了!」
「是這樣嗎?」我有點底氣不足。
「品酒師就是這麼練出來的。」沈墨對他的一套理論頗有自信。
「哪個品酒師是這麼練出來的?」我問。
「就是你對面的品酒師啊!」沈墨說。
「哪里啊?我怎麼沒有看見?」我的頭歪來歪去,視線透過沈墨往後看。
「就是我啊,笨蛋!」沈墨捏住我的肩頭,阻止我再左右晃動。
「就你呀!」我笑笑,「那我也是品酒師。」
說完,端起酒杯,輕輕抿一小口,讓紅酒在唇邊、舌尖、口中各做短暫的停留。紅酒的余韻幽香好似真的順著唇、舌、口,由外而內緩緩進入。
如果這是品酒的話,我好像一學就會了,只些微給點耐心就可以。
「怎麼樣?滋味不錯吧?」沈墨看著我的全過程,待我喝下一口後方問。
「嗯,感覺和大口喝的不一樣,更香,余韻悠長。」我回答。
「我教的方法還能有錯嗎?」沈墨顯出一絲驕傲,也端起酒杯品酒。
疏朗而溫馨的燈光,安靜而柔和的氣息。我們一邊品酒,一邊低聲聊天,沒有一句爭吵的言語。
想到明天早晨就要離開,竟無端覺得有些傷感。
看著門口閃爍的卡薩布蘭卡酒吧的標識,記起電影里面女主角說的話︰「世界上有這麼多小鎮,小鎮上有這麼多酒吧,而他偏偏走進了我的。」
這是一種緣分,有緣千里來相會。
我和沈墨呢?
明天我要回到H大,沈墨將東行,回到六朝古都南京。
也許,此生不再相見。即使是有緣人,也只有七天八夜的緣分。在極淺的時候,緣分的池塘便已干涸。
不知不覺,一整瓶紅酒被我們品完,徒留空瓶、空杯在桌上。
「十點整,我們該回去了!」沈墨說著站起來,伸出一只手。
我握住他的手——寬大而有力,好似可以握住世間一切真實或者虛無的東西。
有點喝多了,臉頰火燒一般。
沈墨扶著我,走出酒吧。
回頭看一眼,再看看沈墨。惆悵滿懷,淒迷的燈光變幻出情思綿長的詩句︰「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沈墨歸去後會在長江尾想起曾經和他在長江頭共度七天八夜的女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