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爺的話很有分量,給了恩棟不小的震動。他穿鞋下地,坐到了床上。五爺看到恩棟起來了,很高興。說︰「今天,我留下吃頓飯,讓桂枝炖雞、炒雞蛋。」恩棟明白,這是五爺想讓他多吃點飯。
桂枝自己沒有姑娘,對漂亮、大方、聰明、可愛的希兒喜歡得不得了。這兩天希兒鬧肚子,恩棟也病倒在床上,她門也不出地守著希兒。晚上睡覺也摟著希兒。有時,睡夢中的希兒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媽媽的懷抱。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了,小希兒已經完全適應了這里的氣候,小臉蛋紅撲撲的,每天跟著張栓根的兩個兒子跑出、跑進,玩得好開心。
恩棟不再每天躺在床上了,可他卻依然憂郁哀傷,一天到晚沉默寡言。下窪村的人天天看見他去北坡西邊,坐在盈如的墳前沉思,一坐就是好幾個小時。有時,天已經黑了,桂枝的晚飯都做熟了,也不見他回來。張栓根就去北坡把他找回來。他還是不能從這巨大的悲痛里走出來。
希兒適應了這里的氣候後,每天堅持練琴。桂枝從沒听過如此美妙動听的聲音,每當希兒練琴時,她就靜靜地坐在一邊听。
一天,希兒正在屋子里練琴,听到窗外一陣喧嘩聲,扭頭一看,糊在窗口的白麻紙洇開了許多的小洞,有很多的眼楮向里瞄著看。希兒和桂枝從屋子里走了出來,看見十幾個孩子正站在窗台下。他們是被希兒的琴聲吸引來的。
桂枝看到被孩子們弄破的窗戶紙,不由地叫罵道︰「你們這群小王八蛋,竟然把我的窗戶紙弄破了。這大冷的天,不是要往死凍我們。」那群孩子一轟而散。
希兒奇怪地問︰「他們在干什麼?為什麼弄破窗戶紙?」
二旦說︰「我對他們說,你用一個木頭盒子弄出很好听的聲音,他們不相信。今天他們听到了你的琴聲,就會相信我的話了。」
大旦糾正他說︰「希希告訴你了,那是小提琴。」
這些生長在山里的孩子們,不知道什麼叫音樂,從來沒听到過音樂。這小提琴的聲音,是他們至今听過的,最好听的聲音了。雖然希兒還只是學琴階段的一個孩子,可已讓這些山里的孩子們好佩服、好羨慕了。他們每天圍在希兒周圍,甘願接受這個五歲女孩的驅使。
在恩棟回到下窪村半個月後,公社馬書記派公社小趙來叫恩棟了,小趙說︰「喬醫生,您快回去吧。有很多社員來找您看病,都跑了好幾趟了,最後找到了公社馬書記。有一些被您治療得見了效的病人,最近病情又加重了,他們都急切地盼望著您呢。」
恩棟苦笑了一下,對小趙說︰「你回去告訴馬書記,我不想再回公社衛生所了。」
恩棟已經沒有了熱情和追求,他只想安安靜靜地和盈如在一起,向她傾訴心中的苦悶和痛苦。
一天,恩棟坐在盈如的墳前,向她訴說著自己的心聲,一陣困意突然襲來,他在盈如的墳前睡著了。睡夢里他見到了淚流滿面的盈如,盈如的眼楮里滿是痛苦和失望的神情,她對他說,他的萎靡不振讓她痛苦不安,她不願她的丈夫這樣消沉下去,她希望他能盡快找到自己的生活坐標,找到自己生命的價值……
突然他被人劇烈地搖動著,張栓根焦急的聲音︰「喬醫生,喬醫生,五爺突然摔倒了,現在人事不醒,你趕快去看看。」
恩棟一下子驚醒了,跟著張栓根就往村東跑。等恩棟和張栓根趕到五爺家,五爺已經被抬到了炕上,不會動,也不會說話了。看到恩棟走了進來,五爺眼里充滿了希望,大張著嘴,說不出話來。恩棟忙月兌鞋上炕,仔細地給五爺檢查。
五爺中風了,這是老年人很容易得的一種病,多由腦血栓塞、或發生血栓、腦溢血等原因引起。五爺年紀大了,這次病情又較嚴重,雖然恩棟盡力救治,五爺還是偏癱了。不過由于恩棟的及時治療,五爺還能說話。
五爺的兒子對恩棟說︰「喬醫生,我爸的一側身體不能動,連炕也不能下。這對好強的我爸來說,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你是不是能徹底治好他的病?你一定行的。你一定要治好我爸的病。」
恩棟說︰「五爺年紀大了,突然得了這種病很危險。如果不是治療及時,恐怕有生命危險。現在半身癱瘓,要想完全康復,也不是沒有希望。只是要困難些,恐怕需要扎很長時間的針。你們要盡量幫助他老人家多活動,這樣才有希望徹底康復。」
五爺是恩棟敬重的人,這次五爺病倒了,恩棟不能不打起精神來盡力為五爺治療。他每天去五爺家給五爺看病,上午給五爺扎針;下午用藥湯給五爺按摩一側已經麻木了的肢體。一時間,他就很少有時間去看盈如了。
五爺是位開明的老人,他很欣賞恩棟的為人,希望山里人能在恩棟的影響下,思想觀念上有所進步。看到恩棟萎靡不振的樣子,五爺很是著急。這段時間,趁著恩棟每天給自己扎針、按摩的時候,不停地開導、勸說恩棟,恩棟的思想開始想通了。
山里的孩子們沒吃過什麼零食,更別說是各種的水果了。但山里的孩子們有著他們自己的樂趣和美味。
這天,張栓根的兩個兒子對小希兒說︰「希妹,我們今天要上東山摘沙棗和酸棗,你一起去嗎?」
來了好長時間了,希兒還沒上過山呢。听說要上山特別高興。她一路跟著一幫孩子們往山上走,摘到一朵山丹花,她興奮得又蹦又跳的。二旦說︰「你喜歡山丹花,趕明兒帶你去北山坡摘一大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