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薩拉伯爵來了!
盡管早有心理準備,將在今天的晚宴上見到這位殺身仇人,但拉米亞此時還是不免心中打鼓。(最快更新8度吧).
萬一被他認出來怎麼辦?他會不會馬上動手?
拉米亞有些不安地回頭看了看站在她和艾斯塔克身後的六名衛兵,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
應該不怕吧,這些衛兵又不是吃干飯的……
艾斯塔克似乎察覺到了拉米亞此時的不安,伸手在她膝蓋上輕輕拍了一下,暗示她鎮定一點。
很快,這位曾經殺過她一次的伯爵便在侍從的引導下來到了拉米亞這一席入座。
雖然戴著面具,但一瞥見那道人影,拉米亞還是下意識地低下頭去,看著自己面前那碟精致的果盤,以免被他認出來。
「非常抱歉,殿下。犬子今日午後突然染病,以至無法前來。對于殿下此番款待,在下實在慚愧之至。」
果然,這確實是那天在房間里听到的音調!
確定了這一點,拉米亞更加不敢抬頭了,默默地伸手去取幾粒葡萄。
「無妨。」艾斯塔克輕松地揮手示意諾薩拉伯爵坐下,「洛丹米爾是個很好的年輕人,我很看重他。對了,您是外面找的大夫嗎?」
「不,殿下。是我此行隨隊的軍醫。」
「哦,那晚宴以後我給您安排一位大夫。」
「是……非常感謝,殿下。」
這老家伙……單單听他現在的這種語氣,倒像真的死心踏地為艾斯塔克效忠似的……
發現突然有一只手從艾斯塔克的位置伸到自己下巴底下,將自己的臉龐托了起來,拉米亞的心髒不由自主地開始怦怦亂跳起來。然而當她被迫將目光看向正坐在尤尼沃斯提侯爵旁邊的諾薩拉伯爵時,卻不由愣住了,同時驚訝地「啊」了一聲。
她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數據。
「您覺得我今天的女伴怎麼樣?」還不等拉米亞回過神來,艾斯塔克忽然伸手擦下了拉米亞臉上的面具。
除了尤尼沃斯提侯爵和諾薩拉伯爵之外,這一席所有的人都在瞬間呆住了。維迪歐子爵忍不住抬起右手,用不住發顫的手指指著拉米亞,張大了嘴卻半天說不出話來;賓利抬手揉了揉眼楮,確認自己沒有看錯之後,不由喃喃了一句與他貴族身份極不合適的「我的媽呀」;希卡洛、塞塔和基薩斯顯然也都陷入了非常吃驚的境地,但都只是不知所措地注視著這個不應該再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女人。
看到王子身畔的這些年輕貴族一個個如此失態,尤尼沃斯提侯爵不禁皺了皺眉。在他看來,盡管是傾國傾城的美女,在大庭廣眾之下也不該如此表現,更何況現在這些家伙要麼是王子殿下的下屬,要麼是臣服的外藩使臣,哪有當著自己主子的面覬覦他女人的?
「像璀璨的星星一樣美麗」,諾薩拉伯爵顯然注意到了其他人的失態,雖然不明白這些人失態的原因,但他還是很有禮貌地向拉米亞微笑著點了點頭,才看向艾斯塔克,「您的眼光令人贊嘆,殿下。」
諾薩拉伯爵的這一回答著實令艾斯塔克意外了一下,他轉過臉來微笑著看了拉米亞一眼,目光之中隱約有著些許疑問。
拉米亞卻看著諾薩拉伯爵笑了,笑得很從容。
「怎麼,您不認識我了嗎?」拉米亞忽然向諾薩拉伯爵問道。
「這……」諾薩拉伯爵似乎有些尷尬,「請恕我冒昧,您知道,像我這種年紀的男人不該把心思花在您這樣年輕的小姑娘身上。如果是您的父輩與我熟識,還請您現在告訴我吧,我將好好記住是哪個幸運的老伙計有您這麼一位出色的女兒。」說到這里,諾薩拉伯爵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給人的感覺倒確實像個在被調皮的小姑娘捉弄的長輩。
「不,我的父親一輩都不認識您。」拉米亞微笑著搖了搖頭,這句話實在是像極了在調侃諾薩拉伯爵。
艾斯塔克不由狐疑地看了拉米亞一眼,若不是真的確認這個女人前一段時間真的起死回生的話,他此時實在想要阻止她再說下去。看樣子諾薩拉伯爵根本就不認識她,那麼她所說的那個「伯爵」便也不是安多爾•諾薩拉才對,可是她為什麼還……
還不等艾斯塔克繼續分析下去,拉米亞接下來的話卻讓諾薩拉伯爵的臉色驟然一變︰「可是我跟你很熟啊……摩德!」
諾薩拉伯爵目光一變,猛地站起身來,然而當他發現身後好幾位衛兵都正將手按上腰間刀柄,同時虎視眈眈地注意著這里時,又重新坐回了座位上,不過語氣已經極為明顯地帶著怒氣︰「您是想羞辱我嗎?」
艾斯塔克皺著眉頭看了看拉米亞,又看看諾薩拉伯爵,他實在不明白拉米亞為什麼管諾薩拉伯爵叫「摩德」,但卻也覺得事出有因,于是干脆一言不發地任由她繼續發揮。
「如果你今晚得手的話,伊斯塔加爾便會大亂吧,摩德。」拉米亞緩緩站了起來,盡管四肢在不自覺地顫抖,她卻盡力讓自己顯得很鎮定,站起身來只是為了不讓有些發僵的身體暴露出她此時心中的激動與不安。
「我听不懂您這是在說什麼。」諾薩拉伯爵不快地哼了一聲,眼中在瞬間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我是瑪由城領主,安多爾•諾薩拉伯爵。如果您覺得得到了王子殿下的寵幸,就可以褫奪我的封領,肆意用平民的名字來羞辱我的話,那您便大錯特錯了。」
「摩德,看來你對自己的身手很有自信,所以才將衛兵留在大廳之外,只身來此。不過,你沒有打算活著回去吧?」拉米亞看了一眼大廳門口的方向,「既然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是諾薩拉伯爵,那麼就讓人去將‘染病’的洛丹米爾帶來,認一認你這位只身赴死的‘父親’如何?」
諾薩拉伯爵的喉頭隱隱哽動了兩下,看得出來,此時面對這個素不相識卻仿佛已經對自己了如指掌的女人,他感到了一份前所未有的壓力。
阿達爾特、塞塔和基薩斯都已經站起身來,一言不發地看著諾薩拉伯爵,卻都是戒備的姿勢。諾薩拉伯爵身後的幾名衛兵也紛紛上前了幾步。
外圍的賓客只有靠得較近的一些隱約听到了零碎的幾句話,再遠一些的便完全不知道這里發生了什麼事,但大概能夠看得出來,這里的氣氛並不如何融洽,不過也沒有誰敢來管這一席的閑事。
「塞塔,去請洛丹米爾•諾薩拉過來。」艾斯塔克看了一眼諾薩拉伯爵,冷笑了一下。
「是,殿下。」塞塔向艾斯塔克一躬,便要離席。
「不必了。」諾薩拉伯爵忽然長嘆一聲,仿佛泄氣的皮球一樣,重重地坐回了他的席位,「你贏了,小姐。我叫‘摩德’,是一名刺客,也是諾薩拉伯爵的替身。」
阿達爾特聞言臉色一變,伸手便要去扭摩德的臂膀。摩德卻抬了抬手掌,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句︰「請給我最後的尊嚴吧。」
原本與阿達爾特所想差不多的基薩斯聞言愣了一愣,但當他看到艾斯塔克對他們搖了搖頭時,不由停下了手。阿達爾特也輕開了摩德的肩膀,沒有再強行將他制服。
「可是,我確實不認識您。」摩德抬起頭看了仍然站著的拉米亞一眼,「您怎麼會認得我呢?而不是將我認成諾薩拉伯爵?」
「那是因為……」拉米亞感到松了口氣,正要隨便想個理由搪塞過去,但她尚未出口的話卻猛然間被摩德突如其來的舉動打斷了。
「死吧!泰里納斯!」摩德猛地發出一聲暴喝,整個人出人意料地飛身撲上桌去。
他的這一舉動確實大大地超出了在場所有人的意料,就連離他最近的阿達爾特也只伸手觸到了他的衣襟一角。這一切實在來得太過突然,誰也沒有想到,一個眼看已經徹底放棄抵抗的人竟然會突然暴起發難。離艾斯塔克最近的除了拉米亞便是尤尼沃斯提侯爵了,只見這位已經年屆五旬的老侯爵不顧一切地撲向艾斯塔克,以自己的身軀擋在王子的面前,準備以自己的脊梁去為王子抵擋這性命悠關的一擊。艾斯塔克身後的那些衛兵也全都手忙腳亂地沖上前來,極力想要將王子完好無損地救下。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盡管喊著那樣的口號,摩德的目標卻根本不是艾斯塔克。
當拉米亞反應過來,意識到那充滿殺機的雙眼注視的目標其實是自己時,摩德高高抬起的左掌已經近在眼前,正在向著自己揮來,中指上戴著的一枚戒指在大廳的火光映照之下煥出了一縷刺眼的炫光。
她再一次嗅到了死亡的氣息,但是除了茫然地站在那里,她什麼也做不了。
當拉米亞回過神來的時候,她的右手已經牢牢握住了摩德的左腕,而左手正用拇指和中指掐著摩德的兩個太陽。
她听到了清脆的「 嚓」聲,看到了摩德那已經變得像麻花一樣畸形地扭曲著的左臂、同樣變得像被捏扁的易拉罐一樣的額頭,以及從破裂開的皮膚下噴滲而出的一縷縷血絲。
拉米亞驚魂未定地四下環顧著,看到的卻是一張張比她更加吃驚的面孔,而這些面孔注目的焦點,正是她的雙手。
嗅著血腥的氣息,拉米亞定下神來看了看自己的雙手,然而令她不得不注意的,卻是摩德那已經雙眼暴出、完全變形的恐怖面容。
拉米亞大張著嘴,卻始終無力將視線從這張已經不能稱之為臉的人臉之上移開。
漸漸地,她的雙手開始發顫,這種顫抖隨後擴散到了全身。她完全不知道周圍接下來都發生了什麼,就仿佛被置身于寂靜的茫茫宇宙中一樣。
終于,拉米亞感到眼前一黑,在眾目睽睽之下昏了過去……(八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