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白色和朱紅色兩種木材精雕而成的國際象棋、用加厚加硬的浸油皮紙配以細膩的手工繪畫制作的撲克牌、用珍珠和球形寶石充當棋子的跳棋……
蕾薩比安所擁有的這些新玩具,無論質量還是價格都比她曾經在伊薩利所玩過的要高出很多,但這些對于她的自身技術顯然毫無裨益。(更新最快8度吧)在連續下了兩盤迅速慘敗的國際象棋後,蕾薩比安草草地往嘴里塞了一些侍女送來的午餐,便迫不及待地催促著拉米亞再戰。
可憐拉米亞只勉強將肚子填了個半飽,就不得不在那一陣緊似一陣的軟磨硬泡下結束用餐,一回到蕾薩比安的臥室就再次狠狠地把她宰了一回。
在這新的一輪幾乎沒有還手余地的慘敗後,蕾薩比安終于認清了自己同拉米亞之間的差距,心不甘情不願地將棋盤推到一邊,從一旁拿起撲克「唰唰唰」地洗起牌來,準備再戰。
也許是午飯吃得不太順心的緣故,拉米亞可一點也沒有讓著她的意思,很快又讓蕾薩比安郁悶地將撲克甩開,再換下一樣……
屢敗屢戰,屢戰屢敗……
這個循環只持續了一會,便讓蕾薩比安徹底失去了初時的期待,看起來不太高興地盯著拉米亞。
「不不不,在伊薩利的時候我可沒有故意讓著你。」拉米亞忽然搖了搖頭。
拉米亞這句話頓時令蕾薩比安一愣,繼而臉色一沉︰「好啊……我只是在心里隨便想想,沒想到你還不打自招了。」
拉米亞也聞言一愣,接著陷入了一陣迷惘之中。
對啊,她只是在心里想想。
可為什麼……我卻好像真的察覺到了她心里的想法一樣?對,那種感覺就像……似乎是另一個自己正在心里悄悄思考著什麼。
說起來……剛才下棋和打牌的時候,我不止一次知道了她接下來要做什麼。對,那不是猜到的,而「知道」的。但我是怎麼知道的?
那種是什麼感覺……簡直就像……就像……
就像剛剛活過來那天面對拉米亞斯時一樣!對了,是這種感覺,簡直一模一樣。
就像這些是我理所當然應該知道的事情一樣,自然而然就在腦子里知道了對方的思維。
但這是為什麼……
當拉米亞稍稍回過神來的時候,她這才猛然注意到房間的光線暗淡了不少。窗簾在她發呆的時候已被拉下,原本一直陪侍在旁的兩名侍女也都離開了這里。
「你……不玩了?」拉米亞訕訕地看了看蕾薩比安,這才注意到她已經換了一身睡裙站在床邊。
「太沒意思了,明明就是欺負人。」蕾薩比安氣鼓鼓地瞥了她一眼,掀起床上的被子,「我還是睡午覺好了。」
「呃……那我告辭了。」拉米亞聳了聳肩,從椅子上站起身來。
「你不留下來陪我?」蕾薩比安的語氣忽然顯得有些吃驚。
拉米亞剛剛邁出的腿在空中稍停了一下,又收了回來︰「你說什麼?」
「剛剛問你要不要一起睡午覺,你不是默認了嗎!」
大姐……你問了嗎?就算你問了,但我那是在發呆好不好……
「騙子!」一只大枕頭猛地被蕾薩比安甩出手來,「啪」地一聲砸在拉米亞背上。
「我……」拉米亞轉過身來,一臉無辜地撿起掉到地上的枕頭。
「不帶你入宮了!」蕾薩比安原本還想再砸一只枕頭,但抓在手上想了想,最終還是將它塞回自己的後腦勺下,扭過頭去側著臉枕在上面。
算了,認命吧……反正又不是沒一起睡過。
拉米亞無奈地搖了搖頭,向那張大床走去。
將衣服月兌下,掛在床邊的衣架上,正要掀開被子鑽進被窩,拉米亞卻突然發現蕾薩比安正目不轉楮地盯著自己,表情顯得有幾分忍俊不禁。
拉米亞怔了一怔,很快明白了是什麼讓蕾薩比安露出這種表情。
自來了這里之後,拉米亞便沒有見過任何一種內衣褲,顯然這里的服飾文化還沒有發展到那麼「貼身」的地步,然而胸前沉甸甸和**空蕩蕩的感覺終于逼得她自己改裝了一套出來。
「你……你穿的這是什麼?」蕾薩比安的臉上一掃剛才的種種負面情緒,忍不住小聲笑了出來。
這有什麼好笑嗎……不就是你沒見過的內衣褲麼?
拉米亞不禁鄙視地看了蕾薩比安一眼,故意原地跳了跳,在一陣「晃動」之後才鑽進被子里去,在她右側躺下。
蕾薩比安卻仿佛突然被噎了一下,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自己,透著幾分失落將被子拉到了脖頸的位置。
哦哈哈哈,你個發育不良的小丫頭,自卑了吧……
蕾薩比安一言不發地側躺著,看了拉米亞一會,忽然嘆了口氣︰「你知道我要出嫁了嗎?」
「知道的,對方是伊佩利亞王阿爾美德。」
「也許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蕾薩比安從被子里伸過手來,輕輕地拉住拉米亞的左臂。
「這麼快?」拉米亞不由帶著幾分驚訝轉過頭去,映入眼簾的是蕾薩比安那有幾分迷離的眼神。
「雖然‘正式的’迎親隊伍半個月後才出發,但我後天就要走了。沿路要經過波恩的領土,所以……」蕾薩比安閉上雙眼,停頓了一下,當她再次睜開雙眼時,稍稍回復了一些神采,「不知道父親用我換來的這個盟友能維持多久……」
拉米亞默默地听著,注視著她,終究還是想要說些什麼能對她有所安慰的話︰「我見過阿爾美德,他人不錯,而且不是一個昏庸的君主。」
「你見過他?」蕾薩比安似乎沒有體會到多少安慰,卻顯得有些吃驚,「難怪……卓頓伯爵會說他認出你了。」
「回音山之戰的時候。」想起與阿爾美德的相遇,拉米亞忽然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笑,「說實話,我能活到現在,他幫了不小的忙呢。」
「可我听到的傳聞卻是,他是一個為了權力,連自己的親叔叔都不惜鏟除的心狠手辣之人。而且為了政治上的需要,先與波恩結盟,現在又想與我聯姻。」
「那你的父親呢?」拉米亞忽然輕輕地搖了搖頭。
她並不否認蕾薩比安所說的這些「傳聞」,也不會在心里把阿爾美德想象成一位品行高尚的聖人,更不會去為阿爾美德的所作所為做任何辯解。但讀過不少C國歷史著作的她至少能夠知道,幾乎每一個名垂青史的雄主名臣都是在難以計數的皚皚白骨上樹立起的豐功偉績。
一將功成萬骨枯。
拉米亞的反問驟然令蕾薩比安的目光黯淡下來,對于自己父親那不太光彩的「建國史」,她還是略有所聞的。
「你討厭阿爾美德嗎?」意識到自己剛剛的反問應該屬于禁忌的範疇,拉米亞連忙打起了轉移話題的主意。
「那你呢?你覺得他令人討厭嗎?」蕾薩比安沒有回答,也反問了一句。
「不……」拉米亞想了想,「當時我覺得他是少有的幾個能讓我抱有好感的人。」
蕾薩比安又嘆了口氣,向拉米亞這邊挪了挪,微微昂起頭打量著她︰「你很漂亮,真的,我從沒見過像你這麼漂亮的人。」
面對這種出自同性之口的稱贊,拉米亞只是訕訕地笑笑,心中打不定主意該作何回應。然而蕾薩比安接下來的話卻讓她差點直接逃下床去。
「和我一起嫁到伊佩利亞去吧。」
拉米亞頓時錯愕地看著蕾薩比安,想要確認一下她是不是在開玩笑,卻只從她的目光中看到了無比認真的神色。
「和我們這不一樣,伊佩利亞的男人可以有不止一個妻子,歷代國王的後妃數量更是數不勝數。只要是你的話,我願意和你分享一個丈夫。」也許是察覺到拉米亞準備逃走,蕾薩比安緊緊地抱住了她的左臂,同時將臉頰貼上她的左肩。
「不,不不不!」拉米亞有些不知所措地推了推蕾薩比安,但卻發現她抱得更緊了,簡直就是一副「死也不讓你逃走」的樣子。
「還是說,你已經另有意中人了?」
噢!我的天!虧你還是個養尊處優的公主,竟然這麼主動放下架子找別人「二女共仕一夫」。雖然說這不是一個男女平等的時代,但你這不是在助長一夫多妻的封建社會陋習麼?再說了,就算你願意,難道我會願意麼?
呃……我不是在說願不願意分享那啥來著,我是在說……噢,算了,反正我不去就對了。
「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嗎?」看到拉米亞那滿臉只差用字寫出來的「不情願」,蕾薩比安不由滿懷失落地追問道。
「我……我有意中人了。」拉米亞猶豫了半晌,最終決定不能如實告訴她,自己很可能在精神上是個「同性戀」。
蕾薩比安有些費力地閉上眼楮深深吸了口氣。不知是否是拉米亞的錯覺,她此時的精神狀態仿佛有些痛苦。
「……你還好嗎?」感到蕾薩比安正在漸漸放開自己的手臂,拉米亞不由有些關心地問道。
「我累了。」蕾薩比安忽然往回挪了挪,繼而翻過身去,背對著她,「讓我睡吧。」
睡吧……
也許一覺醒來就會好受點了。
拉米亞在心底深深地嘆息了一下。此時翻涌在她心間的,正是剛才一瞬之間感同身受地傳入腦海中的一串無聲吶喊︰
為什麼?
為什麼她們都有選擇自己意中人的權利?
為什麼只有我要像一紙過期即告作廢的盟約一樣,拿自己的青春和身體去充當米奈希爾維系他所謂盟友的紐帶?
為什麼?
為什麼……!(八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