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那日,倒也真的花團錦簇,威風凜凜,風風光光把王熙鳳迎娶了過來。其熱鬧和排場,數月後京城里市井中人提起還嘖嘖贊嘆。
王熙鳳新婚燕爾,和賈璉正是年貌相當的時節,如膠似漆,天天膩在一塊。那賈璉把家中事務都交給賴大去管,自己天天守著一個如花似玉的嬌妻,調脂弄粉,快活似神仙。別事便一概不管了。
那容兒心中酸楚,暗自垂淚,卻還得強顏歡笑,天天在王熙鳳面前服侍。
王熙鳳對容兒卻是和顏悅色,很是客氣。
如此這般,王熙鳳和元春在一起的時候就少了,姐妹兩人從前的親密無間已是再也回不來了。元春也早知會有這樣的情形,所以也並不怪她,自己安然度日,每日里給賈母和王夫人等晨昏定省,教寶玉識字讀書,或領著他在園子里逛逛。
李紈在賈璉和王熙鳳成親當晚就發作見紅,第二天一早就生了,是一個哥兒。
如此一來,榮府里的公子們都長了一輩,賈璉、賈寶玉和賈環都不再是「少爺」的稱謂了,下人們都得以「爺」呼之。以賈珠為長,賈璉就是「璉二爺」,賈寶玉就是「寶二爺」,賈環就是「三爺」了。
賈政初得長孫,非常高興,取名「賈蘭」,意喻「蘭桂之家」的意思。
賈母見李紈寡居清苦,如今又生了兒子,讓賈府添丁,是有功之臣,加意撫恤,便特意吩咐每月里的月銀十兩,連上賈蘭的十兩,共二十兩——賈母和王夫人等的月銀也不過二十兩,另還撥給田莊,以作將來撫養孩子的資產,但日常的吃穿用度仍是官中所出。
李家人見賈府如此安排,很是滿意,便也著意勉勵李紈,要她安心守份,專心教子,將來兒子出息了,便是她出人頭地、揚眉吐氣的時候,到時賈家和李家都會為她向朝廷請貞節牌坊,李家人也會臉上生光的。
李紈本就清心寡欲,性情和順,從此也就一心以教子為務,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深居簡出,安閑度日。
不覺冰雪消融,春暖花開。
這日午後,賈母睡中覺,寶玉吵著要出去玩,元春怕擾了賈母的清夢,便帶了他到後花園里去逛逛。
嬤嬤們也都有些犯困,懶怠得很,元春讓她們自行歇息,只帶了抱琴和司棋跟著。
花園里池塘邊的柳枝吐著新芽,柔軟女敕綠,水光瀲灩,正是好春光。
元春便教寶玉念《詠柳》詩,「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
寶玉倒也聰慧,教上一遍,便能一字不漏地背了下來。
元春非常高興,又教了一首詩。寶玉起初還能興致勃勃地跟著念,但後來便有些倦怠了,拉著元春要她摘了女敕柳下來,給他編花冠。
抱琴和司棋一起折了數枝柳枝,又摘了園里一些花朵,拿了過來。放在池邊的亭子里的白玉石桌上,幾個人一起編起花冠來。
編好了一個花冠,寶玉先戴上,歡喜雀躍地跑到池中曲廊上玩耍。元春只覺有些倦怠,吩咐司棋和抱琴好好看著寶玉,自己倚在欄桿上沉思默想。
暖陽煦煦,春風習習,此情此景,和兩年多前何曾相似,只不過那是在靜王府而已。
那個男孩子,該長大了吧。如今變成了什麼樣子呢?應該高了,眼神該更沉靜穩重了吧。只是,那豐神如玉的人兒與她卻是今世無緣的。
元春心中陡地生出一陣難過,不禁珠淚盈睫,一不小心便滾落了滿腮。
忽听寶玉一聲驚叫,司棋和抱琴驚慌的叫聲,元春往那邊一看,寶玉已不在曲廊上,司棋和抱琴正趴在欄桿上往水里看,水面一片漣漪。再過上片刻,才又見寶玉的頭頂在水上冒了一冒。
抱琴正轉頭往元春這邊看,一臉的驚慌和求救。
元春知道她們不會游泳,她自己也是從未下過水的千金小姐,但另一時空的元春卻是游泳健將,當年在大學里她是拿過游泳冠軍的。她迅速繞過曲欄,跑向寶玉落水的地方,一邊跑一邊月兌去身上的大氅,又把繡花錦緞襦裙撩起來扎在腰上,露出里面松花色的撒花綾褲。跑到寶玉落水的地方,氣都沒來得及喘一口,一個猛子扎了下去。
這個時節,池中的水很冷,雖然水並不很深,大約是成人的齊胸之處,但對只三歲多的寶玉來說,足以造成滅頂之災。對于只有十四五歲的丫頭們來說,也是萬萬不敢涉足的。
池水也很清,元春一眼就看見了水底的寶玉,一把抓住了他,雙腳用力一蹬,便向上躥了水面。
抱琴和司棋忙接過寶玉,抱在懷里。元春的力氣不夠,全身又冷,根本無法從水里爬上曲廊的欄桿。抱琴讓司棋抱著寶玉,自己彎腰伸手來拉元春,但力氣都不夠,還是拉不上來。
元春只得向岸邊游去。抱琴和司棋也忙著跑向她游的方向,先到了岸邊,然後把元春拉了上來。
司棋帶著哭腔道︰「大小姐,你看,寶二爺好像沒氣了。」
元春先看寶玉,按了按他的肚子,鼓鼓的,便忙把他肚月復朝下,扛在自己肩上,顛了幾下,只听「哇」一聲,寶玉吐出了一大灘水。元春又將他平放在地上,嘴對嘴做起了人工呼吸。不上幾下,寶玉就緩了過來,睜眼看了元春一眼,便又閉了眼,昏睡了過去。
「快,快,把寶玉抱回去,月兌了濕衣服,在暖被窩里好好捂一捂。他可是凍壞了。」元春急聲道,她見寶玉醒了,自然性命是無礙的了,心里放了一塊大石頭,只是此時自己也是上下牙齒直打架,嘴唇都白了。
抱琴早把元春剛才扔在地上的大氅拾了回來,忙給她披上。
三個人一起,慌慌張張地抱著寶玉往賈母院里而來。路上遇著幾個僕從,抱琴叫他們去請大夫,到賈母房里來看寶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