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釋,在沙俄帝國的司法歷史上並不是什麼罕見的事,這種從大英帝國漂洋過海流傳過來的上流階層的司法豁免,在短短幾十年的時間內,就在貴族和富裕階層的推動下生根發芽、蓬勃生長起來。
基于對貴族階層天生的自由權利的保護,和合理配置司法資源、形成訴訟效益的原則,帝國的貴族只要交納巨額的保釋金,就可以在終審前獲得保釋。不過他們任然要按照保釋規定居住在司法部門控制的旅店內,確保最後出庭。
因此,當A公爵夫人向法庭交納了十萬金幣的保釋金,從而獲得了自由時,雖然帝國日報對此的宣揚口徑是︰帝國司法界的恥辱。但這種無關痛癢的輿論叫囂,並未能影響到馬克大法官的決議。
A公爵夫人在警察的保護下住進了保釋旅館,將一大群的抗議者拒之門外。老女人甚至在唾罵和指責聲中微笑著對帝國日報記者表示︰由于她完全是無辜的,上帝一定會辨明真理
于是,第二天的帝國日報就刊登了A公爵夫人的發言,並邀約采訪司法部長馬克大人。
「馬克部長大人,請問您是基于何種目的批準A公爵夫人的保釋申請的?要知道她可是刺殺女皇陛下的1號嫌犯啊」帝國日報的記者手持筆記本和羽毛筆,跟著馬克部長的馬車,鍥而不舍的追問。
和藹的馬克司法部長示意車夫放慢車速,他面帶微笑的對記者說道︰「年輕人,上帝教導我們要寬容,對于未判有罪的人我們傾向于保護他們的自由權利。A公爵夫人表示願意同司法部通力合作,配合我們找出幕後真正的凶手,有什麼比戴罪立功更有價值的呢?你說不是嗎?」。
「哦大人A公爵夫人說了什麼新的引人矚目的信息嗎?」。年輕的記者興奮的追著馬車奔跑起來。
馬克司法部長卻詭異的朝年輕人擠擠眼楮,示意車夫加速,馬車一溜煙的消失在馬路盡頭……
于是,第三天報紙上立刻刊登了此次采訪的內容,帝國日報的記者將其大肆渲染,說是A公爵夫人向司法部承諾揭發各大家族的秘聞,以換取自己的減刑或赦免。
男人摔了個銀幣給報童,接過報紙匆匆瞥了一眼,接著憤恨的一把揉成一團。
該死的老太婆怎麼沒早點去見上帝
不行一定得讓她閉嘴,她知道的實在是太多了
保釋旅館,是由司法部出資的非以營利目的為主的小旅館。雖然地點在聖彼得堡中心地帶國王廣場附近,當然那絕不是為了交通便利。
旅館內只有潮濕陰暗的小房間,連個朝陽的、帶臥室的套件都沒有,A公爵夫人對此極為不滿。
她出生于帝國貴族家庭,年輕的時候因為家族聯姻嫁給了A公爵,雖然與丈夫關系不好,但他們各自都有情人倒也進水不犯河水。後來進了宮,做了白女皇陛下的伴當,由于她善于逢迎外加經常敬獻美少年,倒也十分風光過一陣子。
白女皇逝世之後她回了屬地,沒和倒霉丈夫過幾天雞飛狗跳的日子,丈夫就蒙主召喚了。A公爵夫人從而得到一大筆遺產興致勃勃的返回聖彼得堡,準備故技重施攀上新任女皇陛下,可沒想到竟然出了這等事
她怎麼可能刺殺女皇陛下呢?那些司法部的蠢貨真是無聊之極
上流社會關系盤根錯節,比司法部的年輕部長背景硬的大佬多了去了,她掌握的把柄秘聞數不勝數,足夠這些大佬緊張的其實他們稍微動動關系,給馬克司法部長施壓,就能讓皇家法院撤銷審判,她自然也不會說出什麼秘密,這不是皆大歡喜的事嗎?
A公爵夫人哼著歌月兌下外套,該死的保釋旅館,起碼該有個浴室洗澡吧?牢房內呆了幾天渾身都臭了
她打開房門,想去跟店老板要點熱水,可沒想到一個男人迎面沖了進來。
「你你干什麼?出去」A公爵夫人惱羞成怒的喊道。
「夫人回了一趟老家,連老熟人都認不出了嗎?」。男人悠閑的推開老女人走進屋,一坐在唯一一張椅子上。
他環顧四周,接著砸著嘴說道︰「屋子真糟糕,不是嗎?」。
「你來做什麼?」A公爵夫人急忙關上門,「是你家大人讓你來的?」
「我們家大人才不會過問這等小事呢,不過您也太不厚道了,什麼都敢說啊?您就不怕成為眾矢之的嗎?」。男人翹起二郎腿狀似悠閑的望著她。
老女人在裙擺上抹抹掌心的汗水,眼楮一眨不眨的盯著男人,往後退了幾步︰「我沒說什麼關鍵的內容,這點分寸我還是有的,其實只要你家大人揮揮手就能將我從牢里撈出來,如此一來我就會永遠閉上嘴巴,什麼都不說。」
「讓您永遠閉上嘴巴也很容易。」男人突然眼神凌厲起來,他猛地站起身朝A公爵夫人一步步走過去︰「您這輩子舒服日子也過的夠長的了,夫人。」
「你想干什麼」A公爵夫人突然感覺不妙了,她慌里慌張的往門口退去,「別做傻事,這兒可是保釋旅館,外面都是警察局的人你再過來我可要喊了」
男人仰起頭大笑起來︰「警察?」他從隨身帶著的大包內掏出一套制服,在A公爵夫人面前晃了晃。
「你以為我是怎麼混進來的?告訴你吧,我就是負責看守你的警察,其他人都換班回去了。」
A公爵夫人刷的一下臉色蒼白,她劇烈的顫抖起來,接著猛然張大嘴想放聲大叫男人卻一個箭步沖上前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夫人,其實我原本壓根不想傷害您,過去在冬宮,您是唯一對我還算不錯的人,我心里一直都很感激。」男人嘴角浮現笑容,雙眼流露出懷念的神色,「我還記得當年剛進宮的時候您是如何教我的;我也記得是您透露給我白女皇陛下的喜好和忌諱;最後我被迫離宮的時候還是您為我安排的醫生,讓我換了張臉重新開始;可以說沒有您,就沒有我。
可惜也正是因為您太了解我了,尤其您認識我這張臉也許您的無意之言就會令我陷入危險。而我這個人最討厭的就是危險」
A公爵夫人雙眼充血,瞪得很大,她伸出手死命的扳著男人的手指,想撥開脖子上的桎梏。
男人逐漸彎下腰,將癱軟的A公爵夫人壓倒在地板上,他的臉湊近她的弊端,呼吸甚至都能噴灑在她臉頰上。
「我出身最底層,你們總是看不起我身上卑賤的血統。哪怕我爬到高位,站在白女皇身邊,你們眼中的不屑也從未減少過。可你們知道嗎?你們這些所謂的貴族在我眼中不過都是些愚蠢的傻蛋你們的不屑源于你們血液中的害怕,你們害怕像我這樣的人有朝一日站在你們的頭頂上
我的位置只能在冬宮我付出的那麼多艱辛和恥辱,因此我命中注定應該身處高位我絕對不能再淪落到卑賤的奴隸階層絕對不能所以即使我心中實在是不願意傷害您,可我還是不得不說抱歉」
男人俯,在睜著眼楮瞳孔放大的A公爵夫人耳邊低聲說道︰「真是非常抱歉我可憐的夫人……」
接著他送開手站起身,盯著A公爵夫人的尸體凝視了片刻,轉身換上了警察制服。
他不緊不慢的推開房門,正準備離開時,卻啞然發現門口站著兩名手持長槍的禁衛軍。
馬克部長悠然步上前,笑眯眯的越過男人的肩膀往內撇了一眼。
「老妖婆死了?哦,真可惜。」
男人呆立了片刻,突然從小腿肚子開始劇烈顫抖起來,他睜大著眼楮張著嘴,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了。
兩名士兵背上槍上前擰起他的手臂將他捆綁起來。
男人此時方才尋到了自己的聲音︰「她……她是刺殺女皇的罪犯,我殺了她罪不至死罪不至死」
「上法庭和陪審團說去吧。」馬克大法官聳聳肩,「帶走好好看押起來」他朝兩名禁衛軍努努嘴,率先邁步離開了保釋旅館。
外面已經下起了雪,馬克部長呼出口冷氣,心情卻非常輕松。尼爾大人的計策還真是棒終于擺平這件倒霉的案子了,看來今晚可以踏踏實實的回家和老婆孩子吃晚飯了。
他走到門口上了馬車,剛準備示意車夫開車,突然一聲槍響從旅館門口傳來
馬克司法部長猛的一震,他飛快的推開馬車門跳下車,只見其中一位押解罪犯的禁衛軍舉起槍,朝著遠方再次扣動扳機,遠處一個正在奔跑的流浪漢應聲而倒。而殺死A公爵夫人的罪犯已經胸口插著把匕首癱倒在路面上。
「怎麼回事究竟是怎麼回事」怒火沖天的司法部長叫喊道。
「長……長官……」另一位禁衛軍哆哆嗦嗦的回稟道,「我們剛押著凶犯出門就被人撞了一下,是那個流浪漢捅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