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紀事 如履薄冰 第六十一章 悲情的約瑟夫二世(下)

作者 ︰ 照燒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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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十四年十月,琳娜女皇陛下收到了一封從維也納美泉宮寄來的信。

這封措辭親昵的信出自奧地利皇帝約瑟夫二世之手,他檢討了他自己以往的過失,對奧地利選擇作為密約國與華沙盟約組織搞對立表示非常遺憾。信中甚至還表示了對女皇陛下一向萬分崇敬,只字不提前奧地利女皇瑪麗婭*特蕾莎在世時對沙俄的排斥,表示希望與女皇陛下見面,共同商討兩國之間後續的友誼和合作。

照理說,女皇陛下接到這封信還是有點尷尬的,奧地利與普魯士為爭奪德意志正統的斗爭從來都未停滯過,即使不是公開訴之于武力,但暗地里的糾紛也不少。作為早就加盟的普魯士,在波蘭事件之後與沙俄帝國的關系維持的相當不錯,就差一個鼻孔出氣了,凡是女皇陛下的意見,腓特烈國王幾乎立刻就會表態支持,從未站錯過隊伍。

而今奧地利突然伸來了橄欖枝,說到底還是希望贏得大國的支持,對于這位後加入的朋友,女皇陛下既不能過于熱情寒了老朋友的心,也不便太過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

最佳的選擇莫過于不溫不火。

女皇陛下回信表示︰如果約瑟夫二世能來聖彼得堡與她會晤,她會感到非常愉快。

女皇的態度傳到了維也納,約瑟夫二世很快派人與女皇取得了聯系。他將化名為「法爾肯施泰因伯爵」,預定于十月二十日抵達聖彼得堡,由于此次是微服出行,約瑟夫二世準備輕車簡從、沿路不聲不響,也表示女皇陛下不必給予特殊的歡迎儀式。

女皇收到他的回信,心中不禁冷笑︰既想攀附沙俄帝國,又不想甩掉老朋友大英帝國,看來約瑟夫二世倒是有可能準備腳踏兩條船啊。他微服出訪既然不想引起國際和國內的關注,那沙俄帝國也就沒必要以一位國王的待遇來迎接他了。

于是,可憐的約瑟夫二世「法爾肯施泰因伯爵」上路了,由于女皇陛下沒特意打招呼,而約瑟夫二世自己也沒有預先訂旅店的經驗,他沿路只能在最下等的小客棧里找到空房間︰要知道沙俄帝國有太多的外來務工和行商的人,條件好的旅店生意一向火爆。

餓了也就從沿路的農家買一杯牛女乃、一塊面包,簡樸的不像一個伯爵,更不像一個皇帝,若說逃難的公子恐怕比較適合。

自從約瑟夫二世踏入沙俄帝國的疆域,一路上契卡們就把細節狀況全都匯報給了女皇陛下,看到他如此簡樸低調,女皇陛下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看來約瑟夫二世真的很怕消息走漏出去,令密約國組織以為他奧地利要「叛逃」華沙聯盟組織。然而既然如此,他此次又希望與自己這兒獲取什麼利益呢?女皇陛下不禁非常好奇。

最終,當約瑟夫二世抵達聖彼得堡冬宮的時候,女皇陛下終于見到了這位闊別近二十年的維亞納音樂贊助人,她還記得當年他們都還年少的時候,在維亞納時這位理想派王儲是多麼的不會看人眼色。

當然這麼多年過去了,再不會看人眼色的人也學會了心有城府,但理想主義卻根植在靈魂當中沒能泯滅。

兩人在冬宮女皇辦公室內懇談了很長時間,先是冠冕堂皇的互相吹捧,緊接著又談論了一番當前歐洲的局勢,主要是法蘭西**的情況,並都抒發了自己對未來走勢的分析。對于約瑟夫此行的目的,女皇陛下沒有問起,而約瑟夫二世自己也避而不談,會晤的氣氛非常融洽。

最終,約瑟夫二世將話題轉移到改革問題上來,他詢問了部分有關于沙俄帝國改革的措施,對此女皇陛下從不認為需要保密。約瑟夫二世也甚為謙虛的征詢了女皇陛下對近期奧地利改革的看法,女皇陛下斟酌片刻,考慮到約瑟夫二世大費周折的遠道而來,便決定不再繞彎子,她非常直率的指出,約瑟夫二世改革的心情過于急迫了。

「……我很遺憾我留給您一種急于求成的印象,」約瑟夫二世半躺在靠背沙發中說道,「可是您知道的,我生命中的前三十多年都眼睜睜的看著奧地利保持守舊的姿態,在紛爭和戰亂中掙扎求生。在我的母親過世後,奧地利迎來了革新的機會,看近期我的身體狀況卻愈發的不理想了,現在我只希望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些許改革的成效,至少能證明我的方式是對的。」

「或者說是為了證明您母親是錯的?」女皇陛下毫不客氣的一針見血,「其實在我看來,改革與不改革,原本就沒有什麼對錯。各國的情況都截然不同,在我沙俄能行得通的,在你奧地利卻未必走得下去。國王陛下,您的想法沒錯,您母親的想法也沒錯,您是害怕奧地利帝國的落後,而您母親則是害怕哈布斯堡皇權的動搖,只能說你們雙方佔據的立場不同。」

「但女皇您不得不承認,變革已經是大勢所趨。」

「的確如此,」女皇陛下點點頭,「正如法蘭西發生的事情,正在從反面證實了這點,我毫不否認。」

約瑟夫二世長嘆口氣,說道︰「可我不知道究竟怎樣才能繼續下去了,教會、廷臣、甚至是本次改革的受益者平民,他們都在反對我。我是為了他們的利益而戰,可那些愚昧的人竟然還站出來反對我?」

他這話說得發自肺腑,令女皇陛下不禁疑惑難道他此行是來沙俄取經的?

她打量了一番約瑟夫二世,三十出頭、原本應該還算的上年輕的男人已經被焦慮和病痛折磨的蒼老非常了,他鬢角略微花白,眼角也出現了魚尾紋,嘴巴因為常常抿緊而微微下陷。此時他的眼神很純粹,刨去了一位君王的假面具,他只不過是個理想受挫的普通人。

女皇陛下不禁有些心軟,她作為沙俄帝國的國君,自然不會也不能幫助他什麼,但是提點一些令他能保全自身的話,倒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女皇陛下說道︰「我從不知道如何改革才能獲得勝利,事實上我考慮這點的時間還真不多。我只是本著做一位君王理當秉承的原則辦事︰永遠支持大多數人。

決斷政務、選擇盟友或者對敵開戰,君主能做的其實並不多,或者說並不需要太多。他只需要順應大多數人的要求即可。當帝國內封建地主實力強大的時候,就必須維護封建統治;當資產階級雄起之時,就不得不轉而支持資本家們;當國內情況混亂,幾方勢力勢均力敵的時候,則不妨保持沉默,讓他們自行決出個勝負再做表態,這也就是我治國的基本原則。」

約瑟夫二世豁然開朗,他猛的挺直背脊,直愣愣的盯著女皇陛下。

「……這……這麼說我錯了?」過了好一會他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不,你沒錯。」女皇陛下回答,「作為一位明哲保身的君王,您錯了,您得罪了多數派的意志,若不加以彌補,後續的危機恐怕不下于法蘭西帝國。但是作為一位開明君主,您沒有錯,您選擇的道路是唯一一條強國之路,任何邁向其他道路的步伐都會給帝國本身帶來落後的危機。還是我前面所說的,您和您的母親都沒錯,只是佔據的立場不同罷了。」

約瑟夫二世底下了頭,他突然發現自己原本就沒得選擇。當然,他可以順應廷臣們的期望,仍舊延續他**的政策,如此一來他不過只是約瑟夫二世,一位隱埋在母親光輝的陰影中「共同執政」的帝王。但如今他既然選擇了不同的道路,哪怕是這路上遍布荊棘、勢必孤寂而艱險,他也不得不繼續走下去了。

約瑟夫二世最終在聖彼得堡逗留了三天,這三天里,他極盡所能的參觀了聖彼得堡先進的事物,比如電車、比如發電廠、比如高級旅社和街邊的定點攤販,他很好奇也很羨慕所看到的一切。

三天之後他啟程返回維也納,依舊是來的時候那麼低調。

十月末的聖彼得堡已經下起了雪,女皇陛下親自給他送行,看著遠去的馬車在積雪中留下的車軸,女皇陛下不禁嘆息︰可憐的約瑟夫二世,他所有的失敗還是源于時間不夠啊。

此時的奧地利與十多年前的沙俄帝國多麼相似?各地封建勢力分散割據,帝國資產階級還未強大到能抗衡封建勢力的水平,而周圍的列強卻都逐個崛起,逼迫得帝國不得不改革。

當時她是用的什麼方式來著?哦,對了,是以巨額資金和皇權勢力加速打造了資產階級,讓雙方得以融合,最終改革時便順水推舟。

這一切是因為她擁有最寬裕的政府財政,是因為帝國內有一批盲目跟隨她的人,更是因為她有充足的時間。

而今,悲情的約瑟夫二世,他卻什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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