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馨抵達寧城時,剛好是傍晚之時,西方的天空上漂浮著絢麗的雲霞,圍繞著已無甚光彩的太陽,看上去格外的美麗。
寧城在幽明國的最北方,是幽明國北方的國界之一,再往北去便是龍洉國的地盤。
所以,寧城一直都是朝廷的重要堡壘,由當朝左相的長子東方鄔親自壓陣,派重兵把守著,時刻保持著警戒,防止龍洉國來犯。
要說這東方鄔,滿朝上下無不夸他是人中之龍,不僅學識淵博,這帶兵打仗更是從無敗仗。記得之前有一次龍洉國興兵三萬偷襲寧城,當時正好在寧城游玩的東方鄔找到寧城的城主,表明自己的身份之後幫著出謀劃策,利用寧城的天時與地利,愣是用一萬的人馬抵擋住龍洉國的三萬大軍,一直待到增援來時擊退敵人。
也因此,本來只是一介武夫東方鄔沒有經過任何的考試,直接破格被提拔為從四品的宣武將軍,駐扎在寧城。一直到現在成為正二品的龍虎將軍,這其間抵擋了多少次敵人的偷襲,破壞了多少次敵人的詭計,也只有寧城的人才會知曉。
也是因此,寧城的人一直對東方鄔心懷敬畏,甚至是滿心的感激,對他的尊敬,竟然超過了寧城的城主。
東方鄔,一直都是左相的驕傲。
而陸馨剛到寧城,便看到那個眾人仰慕之人,身穿已然破舊的盔甲端坐在純黑色寶馬之上。與月回那張滿是靈氣的臉不同,他長著一張端正的國字臉,眼神如鷹一般銳利,嘴唇緊抿,目不斜視的看著前方,一看就知是不言苟笑之人。
也不知道在這邊塞的風吹雨打之下,他是如何保養的自己,明明已經近三十的年紀,看上去卻不過二十幾的年齡,實是讓人羨慕。
上次來時,正值東方鄔回京省親,所以月回並沒有遇上他。
不知道要是他們遇上,月回會是什麼樣子的心情?
一個被父親捧在手心里,想盡辦法疼愛著他,最好的東西也唯給了他;一個被獨自關在院落里,獨自成長,無人問津。
如此明顯的區別待遇,月回或許不會介意,陸馨卻實在是忍不下這口氣。
見眾人夾道歡迎著他,陸馨擠在人群里,待他要從眼前過去時,狠狠的在身前的姑娘身上推了一把。
姑娘本是帶著崇拜的目光看著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卻不料被人從身後猛然一推,不覺向前踉蹌了幾步,狼狽的跌倒在道路的正中間。
姑娘羞紅了臉,想要站起來,卻似乎受了點傷,努力了半晌都沒能站起來,又羞有愧的看了眼馬上的東方鄔,眼淚從眼眶里滑了下來。
送一個美人給他,自己多好心呀!
陸馨在心里感慨著,絲毫都沒有為自己此舉擋住東方鄔的去路而慚愧,想想這是在他的地盤,自己不能太過分,轉身便要走。
「站住。」身後傳來一聲冷酷的聲音。
陸馨有些納悶,雖然知道他或許是在叫自己,還是決定不搭理,繼續走著。
剛才他並沒有看自己這邊,除非後腦長了眼楮,否則怎麼可能知道是自己做的好事呢?
如此一想,陸馨微微一笑,定是因為自己已經許久不做壞事,這初一做心里便開始發虛起來。
這個想法剛落,忽然覺得身後一股寒氣撲來,身體先于意識之前動起來,動作麻利的閃到了一邊。
回身一看,只見剛才坐在馬上之人,已經冷著臉站在自己的身後。
周圍圍觀的群眾,見自己的將軍怒視著自己,也紛紛側目看著自己。
「有事?」陸馨心里微顫,才知道自己低估了眼前人,不過心里的怨氣還是沒有消散,所以語氣並不友好。
「你是何人,竟然敢這種語氣對將軍說話,不要命了嗎?。」東方鄔身邊的一個副官見陸馨神色輕蔑,不由呵斥道。
陸馨撇了他一眼,笑了,「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是誰。」
最後一句話,陸馨是對著東方鄔所說。
「此話何解?」東方鄔神色依然冷峻,一雙鷹一般的眼楮帶著狠厲的神色看著陸馨。仿若只要她敢逃跑,他就會立時將她抓捕一般。
陸馨想了想,終是忿忿的開口,「听說將軍前陣子有回京省親?」
「如何?」
「不知道,左相府里的紅梨花,開得可好?」陸馨禁不住冷笑起來,看到東方鄔的神色有些松動,轉身再次要走。
既然東方雲齊知道月回尚活著,眼前這個人,是他的愛子,必定也是知道的吧?她的此舉,會不會讓月回責怪呢?
「你如何知道紅梨?」東方鄔旋身攔住陸馨的去路,陰鷙的開口。
紅梨園是左相府的禁地,被幽閉了十年,直到現在也無人敢入。眼前這個姑娘,如何知道左相府種有紅梨花?
「馨兒?」一句溫和的呼喚聲,遠遠的傳來,阻止了陸馨接下來要說的話。
陸馨轉頭去看,一身青衣的青衣推著坐著輪椅的白衣公子白池,向著自己而來。
「白公子。」陸馨有些別扭的,跟他打招呼。
「東方將軍。」白池微微彎腰向著東方鄔行禮。
「你們認識?」東方鄔顯然認識白池,微微點頭回禮之後,看著陸馨問到。
「是。」白池依舊溫和的笑,看了眼陸馨,繼續開口,「如果她有什麼得罪的地方,我代她賠禮道歉,還請將軍給我幾分薄面,不要與她計較。」
「白池,誰讓你這麼說的,我又沒有做什麼,不必像這種人道歉。」陸馨怒。
「馨兒,不得無禮。」白池頗為無奈,只得再次低頭向東方鄔道歉。
陸馨氣得直翻白眼,看向東方鄔的視線里,幾乎要噴出火來。
「你就不要給公子惹麻煩了。」青衣跳出來,扯了扯陸馨的衣袖。
「我哪里有惹麻煩!」陸馨相當不服氣,怒氣沖沖的吼了回去。
「你現在就在惹麻煩。」青衣也不客氣的吼了回來。
「好了,這里有這麼多人看著呢。」白池扯了扯陸馨的衣袖,陸馨到嘴邊的話語,才終于咽了下去。
「我先回去了。」陸馨走了幾步,又轉過頭看著東方鄔,「我相當的不喜歡你這個人。」
說完,似乎才終于解氣了一般,不客氣的推開攔路的人群,憤然離去。
白池扶額嘆息著,再次對著東方鄔賠禮道歉,「她的性子驕縱了一些,往將軍不要往心里去,改日我必定奉上厚禮道歉。」
「正好,我倆許久都沒有聚上一聚,今晚我來瘋人閣找你,記得備上好酒等我。」說完,也不待白池回答,便轉身上馬,揚塵而去。
「回去吧!」白池幽幽地回答,青衣適時的上前,推著輪椅往回走。
走了幾步,果然見方才那個女子站在那里。
「馨兒,你怎麼來了?」白池避過方才的事情,隨意問道。
東沂城與寧城可不算近,大老遠的從那里趕來,想必是因為月回姑娘有什麼特殊吩咐吧?
「有事找素右姑娘。」陸馨不自在的別過臉,拒絕承認自己是因為想要見他而來。
只是,忽然想要見你而已。
「那我們回去罷,素右姑娘肯定在習武場督促新進的部眾們習武。」白池也沒有想其他,示意青衣帶著陸馨往城南的瘋人閣走去。
陸馨在寧城呆的時間不長,又過了這許久,只怕早已將路給忘記了。
好在他是個細心的人,這些方面都有很仔細的考慮到。
一路上三人都沒有再說話,主要是陸馨過于緊張,一旦發現白池有找她說話的念頭,立刻裝作好奇的去打量著周圍的景象。
白池發現了她的心思,便也沒有再開口。
一入瘋人閣的大門,陸馨馬不停蹄便去習武場找素右,生怕被白池發現一絲的端倪。
白池也沒有阻攔,讓青衣去準備食物之後,自己則推著輪椅回到自己的房間,將珍藏的好酒都拿了出來,擺到花園里的司陽亭里面。
司陽亭是四面是一個巨大的花圃,花圃外圍種滿蓬松的迎春花,此刻雖然已過花期,卻仍然有無數花朵開在枝頭。那一串串女敕黃色的小花隨著低垂的枝條擺動著,也是別有一番風情。
花圃內種的只種有野薔薇,此刻雖然未至花期,卻也枝繁茂盛,綠意蠱然。若仔細去看,便會發現有一些植株上面,已經掛上了粉女敕的花苞。
夜幕低垂時,東方鄔如期而至,在青衣的帶領之下,孤身踏入月色下的花圃。隨行的侍衛等人,都留在花圃之外。
白池早已備好酒水茶點等物,守候在亭內。
「久等。」東方鄔此刻穿著便服,雖然依然板著臉,卻也沒有白天時那般的盛氣凌人。
「你來的剛剛好。」私底下,白池也不再以官職相稱。
東方鄔也不客氣,大刺刺的在白池對面坐下之後,端起眼前的酒杯便一飲而盡。「你連私藏已久的成年竹葉青都拿了出來,可見那位姑娘在你心里的地位不一般。」
「她就是那樣子的性格,你不要往心里去。」白池微一揮手,侍立在一旁的婢女立刻拿起一直在溫著的酒壺,再倒了一杯酒到東方鄔的酒杯里。
「既然你都開口了,我豈會那麼小氣?」東方鄔晃了晃手里的酒杯,眼楮卻看向花圃里尚未盛開的野薔薇,「其實我此次前來,是有一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