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不急著走,在原地若有所思,從不遠的假山後繞出來一個青衣侍從,上前行禮,看了一眼遠處,問︰「王爺,您怎麼讓她走了呢?」
魏王收了笑,臉上奇怪的沒有了那份輕佻和色欲,看都不看這侍從,道︰「初次見面麼,總得留個好印象不是?」
那侍從臉上的肌肉不受控制的顫了一下,沒吭聲。
魏王又道︰「本王自宴席上遁走,六哥雖不說什麼,心中卻不憤,我這當弟弟的,理當還六哥一份大禮,算是陪罪,小圓子,你說是不是啊?」
叫小圓子的人不敢說不是,問道︰「可是王爺怎麼能斷定,呃,她一定會撞入到膾炙閣去?」
魏王輕哼了一聲,說︰「天機不可泄露。」
小圓子不敢再問,便轉移了話題道︰「王爺還要不要再回宴上去?」
魏王又恢復了笑面孔,擺手道︰「好不容易才月兌身出來,干嗎要回去?雖說有一場好戲,可是爺不耐煩看,還是去找,嗯,費愛卿去敘敘話來。」
小圓子無比同情剛才走的費夫人。如果她知道眼前這位小爺是輕易得罪不得的,她會不會留下來向王爺道個歉?
如果她知道離了這個看似騷擾人的小王爺,卻即將陷入更大的危機之中,她會不會後悔剛才走的太快了?
可是他的同情心如果這麼泛濫的話,自己早就不會待在魏王身邊這麼多年毫發無損了。
魏王瞄準了費耀謙,自然找的極是容易,將他堵在宮門口,卻是和齊王並肩站在一起。兩個年紀相當的男人,又同樣生得風流倜儻,果然養眼的很啊。
想著一會兩個男人臉上的表情會別樣的精彩,魏王就覺得心情大好。大步上前,朝著齊王拱手︰「四哥——」
齊王是個溫和的近乎于沒有個性的男人,臉上的表情平凡的很,以至于和他那張出色的臉相比起來遜色的多。
而他這種普通、平凡、平淡,正是讓費耀謙欣賞的地方。也只有他這樣一個位居高位的王爺,才做得來這份雍容、謙和、內斂以及低調。
齊王點點頭,朝著魏王道︰「在哪喝了酒?」
魏王哈哈一笑,道︰「我喝了一點,沒喝多。」作勢抬起袖子聞了聞,道︰「有這麼明顯嗎?。」
齊王並不多說,只道︰「喝酒要有節制,免得誤事。」便不再多說。
費耀謙行禮,魏王大方的一抬手︰「免禮,這位是——?」故作深思狀,渾然沒听到剛才費耀謙已經自我介紹過了。
齊王微微皺眉。這個小九弟雖是胡鬧愛玩貪戀了些,倒不知幾年不見,竟是這麼的驕縱跋扈,不懂規矩。
待要說什麼,卻終是垂下了眼瞼。父皇知他年紀小,又生母早逝,難免寵溺多了些。這次回京,所有的皇子都在宮外住著,只有他得了父皇的聖命,搬進了宮里。
何必他這個做哥哥的教訓人?
費耀謙倒是平和的緊,人家是王爺,年紀又少,連皇上都縱容,他有什麼不耐煩的資格?不過是個名字,再說一次又何妨。
他才要開口,魏王卻大叫一聲,道︰「啊,我想起來了。」
費耀謙只得住口靜待他的下文。
魏王卻看向了身邊的小圓子︰「剛才我們踫見的是不是就是他的夫人?」
小圓子心下暗暗叫苦,心道,王爺您這不是故意氣費大人嗎?假裝不知道人家的名字,卻認得人家的夫人。
見王爺問,不敢不答,只得裝傻問︰「王爺,您說的是哪位夫人?」
魏王眼一瞪,卻面上笑的肆意,輕輕伸腳一踢,道︰「爺記性不好,怎的你也听過就忘?不就是費夫人米氏素言嗎?。」
小圓子生生受了這不輕不重的一腳,陪笑道︰「是,王爺教訓的是,奴才真是糊涂。」不著痕跡的往後退。主子們明爭暗斗,一會氣起來不定要跟誰撒邪火,首當其沖的定是他這些奴才。
費耀謙的臉上沒有勃發的怒氣,倒是有三分驚訝,兩分費解,看向魏王的眼神也只是極不恭敬的輕視和不屑。
魏王年輕氣盛,就有些惱。費耀謙這是什麼眼神?他調戲他老婆了,他一點血性都沒有嗎?也不過是個沒用的男人罷了,為了自己的官運,他像一只蛆,攀附在四哥身上,不吝嗇犧牲一個女人。
齊王卻臉上掛不住了,微嗔道︰「九弟,你也老大不小了,怎麼還這等胡鬧,還不快向費大人陪禮?」
魏王奇道︰「四哥,我為什麼要道歉?難道我說錯了麼?見過了就是見過了,記得的就是記得的,干嗎要撒謊?我還邀了費夫人到東洲做客呢,她也是答應了的。不信你問小圓子?」
他人證物證俱在,越發有恃無恐的斜眼挑血著費耀謙。
齊王見魏王這話越說越無顧忌,看一眼費耀謙,只覺得自己做兄長的未免大失顏面,斥責魏王道︰「真是胡說八道,費夫人安安生生的在費府,怎麼會遇見你,又怎麼會私自接受你的邀約?」他原本是替費耀謙開月兌,卻不想這話倒于魏王來說反是鐵證。
魏王哈哈大笑,道︰「四哥,你倒是問問我那好四嫂去,王府里的酒宴是為誰設的?」
齊王蹙眉。
費耀謙卻明白,便道︰「今天母親和內子去府上拜別王妃娘娘……」他說的落落大方,絲毫沒受魏王那副小人得志面孔的影響。
齊王一怔,想了想,不由得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來,臉上頓顯尷尬之色,破壞了往昔的平淡、寧和,一指魏王道︰「你和二哥他們一起吃的酒?」
魏王更樂,道︰「四哥,你真是貴人多忘事,不是你說要兄弟們一起聚聚的嘛。四嫂特意請了京城貴賓樓的大廚,擺下一桌酒宴請了我和三哥、三哥、五哥、六哥。我們久等你不至,還在納罕怎麼你這主人反倒遲了。我多喝了幾杯,出去醒醒酒,才與費夫人不期而遇。」
他攤手,道︰「就是這麼一回事。」
齊王心下又是悔又是恨,只覺得煩悶異常。他的確是請了兄弟們要在年前臨別之際相聚,可是怎麼也沒想到他們會選擇今天,還恰巧趕到費老夫人婆媳兩個也在。
魏王如此孟浪,又素有花名在外,他說的雖是輕巧,可是終究他和米氏兩人私下相見,無人在旁作證,有與沒有,都是說不清的事。
他這主人又如何能辭其咎?
齊王便冷了臉斥道︰「既遇女眷,理當回避,豈有上前搭訕之理。就算不得已說了兩句,又該替女子保全名譽,又豈能當成笑談在外隨便與人言及?六弟,你當真是一點規矩都沒有。你怎麼能隨便毀人家女子清譽?」
魏王也惱了,道︰「四哥這話好生無理,我不過是和米氏見了個面,說了兩句話,自是風光霽月,又不是行那苟且之事,何來毀人清譽之說?我極愛天下美人,這不是秘密,也不是什麼羞恥不能道的事,我盛情邀約費夫人,她也應了,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與你所說的禮法規矩有什麼相干?你若看不慣,大可以不聞不問,何必插手做這不討喜的事。連費大人都不曾說什麼,何須你來多事?」
齊王氣的一揚手就給了魏王一個耳光,怒喝道︰「越說越放肆,還不滾回去閉門思過。」他拿起兄長的風範和氣勢,魏王倒還真不敢還手,可是嘴上並不閑著,冷笑一聲道︰「不勞四哥費心,我只管待在宮里就是,下次記得,再要搭訕美人,也該在別處,不該在四哥的府里,毀人清譽。」
沒有一點認錯的意思,反倒連齊王一起恨憎上了。
他說完轉身就走,臨走前看一眼費耀謙,道︰「費大人也不必太在意,誰不知道費夫人是何許人?又怎麼會是那般……也許本王醉眼看花了也說不定。那妖妖嬈嬈的女子只怕是四哥金屋藏嬌呢。本王年紀小,說話不知輕重,無端端在背後說東道西,的確不該,費大人大人大量,自是不會和本王計較。不過,本王是真心邀費大人和費夫人到東洲一敘。」
說完吩咐小圓子︰「把請貼送到費大人手上,我們走。」
小圓子不敢抗命,當真拿了個金光閃閃的貼子雙手奉到費耀謙身前,道︰「費大人——」
齊王臉色十分的難看,魏王這個舉動,無異于打在費耀謙臉上的一記耳光,是個男人都不能容忍這樣的奇恥大辱。
費耀謙卻沒什麼怒色,伸手接過請帖來,看了一眼,輕笑道︰「只怕魏王一番好意要落空了,內子不喜遠游,就連回娘家的次數都屈指可數,而且……」
他故意停頓一下,成功的吸引了魏王的注意力,這才道︰「她最恨舉止輕浮,言談狂蕩的男人……」
這句話罵的這個狠。一個字都沒提魏王,卻將素言的不屑和輕視以及他的不屑和輕視,雙重的都給了魏王。
魏王臉色突變,想著米氏那明著恭敬其實不屑的神態,跟這費耀謙還真是如出一轍。他在心里大罵著,也不回言,甩袖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