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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紅退到一邊,對著怔愣的鸞秋盈低聲說道,「太後娘娘,咱們走吧,奴婢還要為您準備祭草呢。」
鸞秋盈看著依舊不肯睜開眼得紫鳳,苦澀的搖了搖頭,轉身向外走去,就在她一腳邁出門外的時候,紫鳳嘶啞的聲音響起,「明兒晚上準備丁香的軟劍吧,剜心的最後一刀,我不想再用鸞家的東西」
聞言,鸞秋盈腳步一頓,輕嘆一聲,決絕地說,「就都依了你」
鸞秋盈帶著人走後,春蘭馬上跑了進來,她給紫鳳掖了掖被角,心疼得小聲說,「公主您覺得,奴婢在小廚房里溫著燕窩呢,這就去給您端了來。」
听到春蘭的聲音,紫鳳終于睜開了紅紅的眼楮,她伸出他疼痛的手臂,扯住春蘭的衣襟,把她拉到自己的面前,附在她耳邊說,「快,趁著沒人注意,你也為我準備祭草,明天我也有事要問祭鏡。」
聞言,春蘭唬了一跳,急得變了聲音,「公主小祖宗哎,你不想要命了?」
紫鳳慘白的臉上綻放了一個任性的笑,撒嬌一般地說,「反正傷口都在了,不在乎再疼一下,我受了這麼大的罪,總要解開自己心中的疑惑吧。」
看著面色慘白卻帶著笑的紫鳳,春蘭的眼淚撲簌簌地流了下來,為難地說,「現在鸞家的人就受在外邊,奴婢,奴婢無法月兌身啊。」
「不用擔心,在榻邊的角落里,我藏著一個小火爐和炖盅呢,你用屋子火盆中的碳火,神不知鬼不覺地就辦了。」紫鳳確實是早有準備,她不哼不哈的連工具都給備好了。
看著準備就緒的紫鳳,春蘭鄭重地點點頭,「好,奴婢幫您」
春日大典在即,幽疏院那點悄悄綻放的節日氣息,被鸞秋盈這一攪和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了,而幽疏院寢宮內的血腥之氣,整整一夜都久久不散,給每個人的心里都涂上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霾,過節的心思自然就一點也提不起來了。偏僻的幽疏院在整個喜氣洋洋的耀宮內顯得更加寂寥了。
春紅忙了一夜,鸞秋盈順利地得到了祭草,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了一半,她喚過有些精神不濟的春紅,再次確認道,「鸞七他們都準備好了麼?」
「回稟太後娘娘,一切就緒,鸞家已經集合了在安都的所有力量。今夜,只要耀綺羅和商闕敢來,一定要他們有來無回」春紅頂著疲憊的黑眼圈,語氣卻是自信滿滿。
「好,」鸞秋盈滿意的點點頭,「一切分曉,就在今夜」
一切準備就緒,亥時剛剛過半,鸞秋盈在紫鸞殿上主持完春日大典之後,就匆匆的吩咐起駕,帶春紅等人直奔耀宮南門外的祭壇,而月習武和穆宛清也混雜在鸞太後的扈從里一起出了耀宮的南門。
此時,紫鳳已經等在祭壇外了,身穿素色宮裝大氅的她站在這座純白色三重檐的圓形大殿外,顯得那麼孤寂,那麼哀傷,整個人幾乎融入了整個祭壇的氛圍里,仿佛她一直就在那里,為了祭壇而存在著。
純白色的祭壇與不遠處的綠瓦紅牆的耀宮,截然不同的風格,卻相依相偎了幾百年,共沐風雨,一起見證了耀宮一幕又一幕的骨肉相殘的悲歡離合,見證了鸞家一代又一代的聖女為了世間至高無上權力血染當場的斑斑血淚。
橢圓形的白色台階,幾百年來早已被磨得光滑如鏡、圓潤如玉,在幽幽的冷月清光下閃著點點寒芒,還是一如往昔的不沾染一絲灰塵。
山還是那山,壇還是那壇,鸞秋盈再次踏上這祭壇的台階,卻不再是任人宰割的鸞夾聖女身份,而是手握大耀權柄的掌國太後,心靜自然也就不同了。在她眼里祭壇不再是痛苦的象征,而是她可以卜側先機、克敵制勝的一道堡壘。
鸞秋盈神色復雜的看了一眼身後的女兒,如同那次初次臨朝之時一樣,此刻的她內心激蕩,心底的那點愧疚早已經被風發的意氣所取代,鸞秋盈給了遠遠隱在周圍的鸞七打了一個手勢,然後在鳳凰山常年溫暖如春的愜意里,緩緩地拾階而上。
哀戚的紫鳳在鸞秋盈神色復雜的一瞥中挺直了脊背,她緊一緊身上的大氅,在春蘭的攙扶下也無言的邁上了祭壇光滑的石階。紫鳳沿著祭壇的台階一步一階的向上,越往上走越冷,她的腳步也越來越沉重,當她走上這九九歸一之數台階的最後一階時,仿佛已經耗盡了所有的力氣,在徹骨的寒冷中她腳下一軟,歪倒在春蘭的懷里。
早一步登上祭壇台階的鸞秋盈也感受到了徹骨的寒冷,尤其是想起往次的自己拖著傷痛登上這里的時刻,還要當場取出心頭之血,她禁不住後怕的打了個寒顫,再看像紫鳳時,她的目光里終于又有了一點為人母的愧疚與心疼。
扶著春蘭勉強站起身子的紫鳳看淡鸞秋盈眼神的變化,她只是稍稍一怔,很快的,她的臉上浮起一抹決絕之色,顫巍巍的伸出了手來,淡淡地說,「本宮要的東西帶來了吧?」
事已至此,母女情薄,緣分已盡,要權只能無情,要情就要失權,鸞秋盈想的明白,她快的收起了眼底的復雜情緒,在腰間一陣模索,取出一柄湛藍色的,一揚手,遞到了紫鳳的手里。
在沉悶的三聲更鼓劃破寂靜的子夜之際,紫鳳接劍在手,鸞秋盈親手替上來的軟劍仿佛重逾千斤,斬斷了紫鳳心頭最後的一絲母女眷戀。紫鳳再無多言,心中默念著,「一切就這麼了斷了吧」然後,一抬手,對著自己的心口狠狠的刺去,眼中也隨之流出了一滴殷紅的血淚,飽含著悲憤與絕望。
春紅早就備好了那個青湛湛的玉碗,接住了紫鳳心口**出的新鮮的熱血。眼看著獻血半滿,春蘭伸手封住了紫鳳心口處的穴道,扶住搖搖欲墜的紫鳳,接過春紅遞來的藥膏,手疾眼快地涂抹在了紫鳳的傷口上,然後牢牢的扶住了虛弱的紫鳳。
雖然周圍極冷,讓人忍不住地寒顫,但是玉碗里的鮮血卻並不凝固,而是妖異的汩汩地冒著泡,仿佛有冥火在燃燒著一般。
捧著玉碗的春紅不敢怠慢,雙手遞給了一旁等待著這一刻的鸞秋盈,鸞秋盈接過了這詭異的玉碗,一揚手,向著祭壇的大門撒去,眨眼之間,那半碗沸騰著的鮮血就完全的沒入了門中。純白色的黯淡的大門,如同久旱無雨的枯樹嘗了甘霖般瞬間就煥發了生機,咿呀一聲,打開了。
鸞秋盈知道祭壇的門戶洞開也就在幾息之間,她顧不上再管面色慘白如紙的紫鳳,遞給了春紅一個眼色,自己抬腿就邁入了祭壇內。
紫鳳見了,把手里的軟劍纏在了腰中,隨即一掙扎也站起了身子,順便從春蘭手心里悄悄拿過了混合著自己的血肉和毛發的祭草,然後搖搖晃晃的向著祭壇里面走去。春蘭看著步履蹣跚的紫鳳,抬腿就要上前攙扶,春紅一個眼風掃過,春蘭腳步一頓,終于沒有造詞的再趕過去。
隨著紫鳳蹣跚的步入,白色的祭壇大門又緩緩的合上了,把大門外一干探究的目光都擋在了門外。
紫鳳第一次進入這個神秘的祭壇,喘息稍定就抬目四顧,卻見這神州馳名的祭壇空曠異常,與它的神秘盛名頗為不符。只有高高的白色鏡子孤獨地矗立在正中間,一盞無油自燃的角燈飄蕩在祭鏡上方,暈黃的光照在祭鏡下方的累累白骨上,讓紫鳳禁不住一陣動容。
鸞秋盈的目光漫過先代們的累累白骨,自嘲地大笑著,語意蒼涼,「看到了吧,我若不爭,不坐在未央殿上手握權柄,等待我的下場就是這麼一副寂寞無人問津的枯骨而已。」
「所以你就選了我來替你承受這一切的後果,來替你化為這樣的枯骨?」紫鳳終于開口,無悲無喜地問道,仿佛只是說御花園里的那朵牡丹花開得不錯,折了送到紫鸞殿去。
「這,」鸞秋盈一時語塞,她剛剛為自己找好了理由,被紫鳳輕飄飄的一句話給問住了,她略一沉吟,辯解說,「你,你既然身為鸞家的女兒,身體里流著鸞家的血液,走上這條路就是遲早的事,差別就是為誰而開這祭壇罷了。如果你乖乖的听話,幫助鸞家過了眼前這危及第一關,等母後坐穩了這大耀天下,可以和月辰兩國分庭抗爭的時候,以後自然不會讓你輕易再受這割肉剜心之苦。」
初時的氣弱之後,鸞秋盈又一次找到了借口,越說聲音越高,到了最後完全是一幅理所當然的口氣,仿佛這樣已經是給紫鳳最大的恩惠了。
聞言,紫鳳放聲大笑了起來,笑的渾身亂抖,笑得慘白的臉上大汗淋灕,笑得眸中流出了滾燙的熱淚,悲憤地連聲說道,「明白了,我明白了,我早就該明白了,是我自己太天真,存了不該有的幻想,謝謝鸞妃娘娘肯這麼直白地告訴我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