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大家都接到了耀皇的聖旨︰佛前自殘,誓斗鬼魅但是當耀星蕪被內侍們抬著進入未央大殿時,群臣們還是被震驚了。之前大殿上那個威嚴與儒雅並存的無雙帝王,如今雙腿晃悠悠的坐在龍椅之上,生生地把那份上位者的威嚴打了個折扣。
耀星蕪穩穩的扶住金黃色盤龍的龍椅把手,掃視著殿下面色各異的群臣,清了清嗓子,低沉而有力的開了口,「眾卿家不必驚詫,朕親自佛前自廢雙腿,誓將這耀家天下守護到底」耀星蕪這一開口,氣勢緩緩而出,皇冠上的七色冕旒無風輕顫,依舊是那個數月前以雷霆之勢當殿誅殺叛賊的英銳之主。
殿下眾人悲喜頓轉,有人眉峰舒展,微愁見喜,有人則滿月復疑雲,竊喜立消,一時間,未央殿內一片肅靜。
這時,文臣的首位上顫巍巍站著的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他撢一撢八蟒朝服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蹣跚著走到殿前,對著御座之上的耀星蕪鄭重地一躬,然後虔誠的匍匐在地,口中高呼,「古有烈士斷腕的果敢,今有我耀皇佛前自廢的決心,這是我大耀江山之福,文武群臣之榮,黎民百姓之幸啊。老臣耀樂韻代表皇天後土、耀家列祖列宗、大耀天下臣民叩謝陛下之勇,陛下之威。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既然有人帶了頭,殿下文武群臣不管願還是不願,都呼啦啦都跪了下去,齊聲山呼,「臣等叩謝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耀星蕪滿意的看著殿下跪倒的群臣,對著帶頭的老者緩緩頜守,贊許地說道,「樂老王叔過譽了,先皇既把這大好的河山交到了朕的手上,朕惟有竭盡全力守疆護土、蕩平宵小,這區區雙腿算得了什麼,就是搭上朕的性命也在所不惜」接著,耀星蕪稍稍一頓,語氣更加和緩,「老王叔偌大的年紀,還在為國事操勞,堪稱群臣楷模,來人,殿前賜坐。」
「老臣慚愧,謝陛下恩賜。」樂老親王伏地不起,深深拜伏。
隨著耀星蕪話音落地,早有小內監麻利的搬來一把黃梨木軟墊椅子,穩穩的放在了群臣的首位,然後攙扶起老淚縱橫的樂老親王坐到了軟和的椅子之上。
鸞飛騰眼皮也沒僚地站著一動不動,听聞耀星蕪佛前自廢雙腿,立誓相斗,他心里卻是不信的,心里自是有自己的揣摩,鸞家十幾年來在耀國苦心經營,穩扎穩打,豈是耀星蕪一朝就可以抹殺了的,賭咒發誓也就哄哄愚民的小孩子把戲罷了。
自從盈兒委身耀宮,他鸞家自是還有些其他的手段的,這次耀皇只是廢了雙腿,還真是便宜了他了,不過下回他就沒這麼好運氣了。此時看著耀皇叔佷在未央大殿上的表演,他心里暗自好笑,面上卻穩穩得端著一幅枯井無波的面皮。
耀星蕪飛快的瞅了瞅一動不動的鸞飛騰,然後才掃視了殿下眾臣,含笑說到,「眾卿平身。」
等大家都肅穆著表情紛紛站好,耀星蕪才接著問道,「朕離宮多日,攢下朝事繁多,眾卿可有本奏?」
禮部尚書李範文聞言趕緊上前一步,出班奏到,「月帝派其大皇子月知文和大將軍之女穆宛清來我安都,求見陛下,現在正在殿外候旨。」
「宣。」耀星蕪略一沉吟,輕聲說道。
「陛下宣月國使臣上殿嘍,宣月國使臣上殿嘍~~~~~~」隨著小內監高亢的嗓音,一身淡紫色月國皇子服飾的月知文獨自一人走上大殿來。
月知文自然也也听說了耀皇明旨自廢的消息,猜到耀星蕪在十萬深山之中攪亂了從戎部落,自己也吃了暗虧,但是對他大大方方的明旨傳揚天下的做法還是有點模不著頭腦,他一邊往殿前走,一邊偷眼打量著殿下肅穆的群臣和寶座之上泰然自若的耀星蕪,心中突然意識到耀星蕪這連環的兩招瞞天過海、以退為進,用的果然巧妙。
月知文心中暗暗佩服,他在未央殿前站定,得體的一躬到底,口中朗聲說道,「外臣月國大皇子月知文參見耀帝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短短數日,再見到瀟灑依舊的月知文,耀星蕪仿佛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當時他帶著未卜的前途,意氣風發的進得深山去,如今雖然山中有所斬獲,自己卻已落得個半廢之人。耀星蕪在心中悄悄感概,嘴里卻客套故意問道︰「大殿下免禮平身。不知月使遠道而來,所為何事啊?」
月知文稍稍抬頭,並未站直身子,緊接著回到,「我皇陛下遣下臣前來,目的有四。」說完他才挺直了身子,鳳眼微動,眼風悄悄地掃視著耀國大臣們的臉色。
耀星蕪卻沒有給他多少時間,他輕咳一聲,「噢,朕願聞其詳。」
月知文收回目光,侃侃而談,「其一,月耀兩國幾百年來唇齒相依,我皇听聞耀帝陛下找回失散民年多年的四公主,特遣知文前來代為祝賀;月耀兩國素來有姻親之誼,四公主才貌之名傳遍天下,我皇甚為仰慕,月宮的中宮空懸多年,為表誠意,我皇特命備下皇後鑾駕相迎綺羅公主,這是其二;另外,今年耀國大旱,黎民飽受饑寒之苦,我皇深感不安,令人備下十五萬擔糧食欲救耀國饑民于水深火熱,解耀皇陛下燃眉之急,這批糧食現在就存于貴國的驛館之中;最後,我皇陛下從我月皇私庫之中拿出五大車各色珍寶,相贈公主。」
月知文一番長篇大論說完,未央殿上一片鴉雀無聲,大家都知道耀皇對這個四公主的重視,為了她甚至杖死了紫鸞殿的總管太監慶公公,禁了鸞貴妃的足;而且這個綺羅公主從小寄養在商家,那個迷一樣的家族,是連鸞家都要忌憚三分的。如今,月國那個昏聵的老皇帝求娶,拋出的是足以解了耀國大荒的十五萬擔糧食,剛剛為了耀國在佛前自廢雙腿明誓的耀皇會作何選擇呢?
耀星蕪看著群臣遮遮掩掩著瞅上來的目光,他心中復雜莫名,環視群臣,緩緩問道,「眾卿以為呢?」
耀帝話音剛落,花白胡須的大學士趙福站了出來,「啟奏陛下,四公主正值豆寇年華,而月帝已屆五十,而且,」說著他撇一眼旁邊的月知文,狠一狠心,照直說到,「而且月帝陛下縱情聲色,整個神州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臣勸陛下推了這親事,不要誤了四公主的一生。」
听了趙福一番貶損,一旁的月知文微微一笑,他不待耀星蕪搭話,直接說到,「趙大學士此言差矣,孤听聞趙府新進門的八姨太好像只有十四歲,比四公主還要小上一歲,趙大學士您今年,」月知文說著故意上下打量著趙福,「五十有八了吧,孤听聞趙府夜夜笙歌,您一個五旬之人對八姨太心疼得緊啊。」
「你,」趙福老臉一紅,不理月知文,對著御座之上一拱手,甕聲甕氣的說,「陛下,老臣一片肺腑之言,全是為了綺羅公主著想,還請陛下三思。」說著他偷眼看了看閉目養神的鸞飛騰,退回了了班內。
耀皇對大學士趙福的話不置可否,繼續環視眾人,問道,「其他卿家的意見呢?」
新任安都太守李雲虎是早就接到了福公公傳來的皇帝口諭的,他見殿上一時無人應聲,一舉斛板站了出來,「自古美人配英雄,月帝陛下統御月國多年,國內風調雨順,人民安居,民風醇厚,定不是無能之輩,可勘為我大耀公主之良配,臣贊同綺羅公主許嫁月國為後。」
李雲虎話剛說完,御史杜康為緝捕出班,大聲駁斥道,「一派胡言,簡直是荒謬,月國是自古傳下來的基業,民風也不是一代兩代帝王就可以形成的,要說要在月國尋找公主良配,莫不如眼前的月國大皇子殿下,大殿下少年英雄,正是磨刀礪馬,干一番大事的大好年華。」
杜康為石破天驚的一句話,說的早有防備的月知文也是一驚,心中泛起的一絲隱隱的甜蜜,隨即一個怔愣反應了過來,他鳳目一撩,義正嚴詞地說道,「杜御史說笑了,我皇春秋鼎盛,我月國人人敬仰,四公主聰慧,正勘為我大月國母,知文作為後生晚輩,孝父皇敬嫡母,正該為他們天作之合略盡綿薄之力。」
「大殿下純孝,只不過,年輕人之間總要意趣相通一些。」杜康為消了火氣,上下打量著月知文,笑眯眯的說道。
月知文臉色一變,浮起一絲玩世不恭之色,嗤笑著說道,「難道這是杜御史經驗之談?孤听聞杜御史府上的幾房庶母都與御史大人年歲不相上下呢。」
「血口噴人,我堂堂御史府清清白白,豈容你如此誣蔑?」杜康為一張臉瞬時就憋得通紅,大聲喝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