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綺羅攔住就要下車的雲霜,悠悠的說道,「枯坐車中無趣的很,你可還有象前面的離郡、昌郡那般收集的瓊州的奇聞軼事、風土人情?」
雲霜一個怔愣,抬起的腳都忘記了收回,就這麼單腿站在了車轅上,她沒想到綺羅會這麼問,但她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她站穩的身子,收起臉上的錯愕,又返回車內,放下了車簾子,然後探手從懷里掏出一個外形類似的寶藍色錦囊,「奴婢備下了,請公主過目。」說著她雙手把錦囊遞了過來。
沒等丁香動作,綺羅自己伸手接了過來,噙了一抹和煦的微笑,輕輕地說到,「雲霜是有心之人,希望今日之事也能料理的妥當,你去吧。」
「是。」雲霜沒有多言,急急的一撩車簾子,跳了下去了。
雲霜走後,綺羅馬上打開了手上的錦囊,這次不同于以往的是,折疊的宣紙上面空無一字,沒有‘瓊州’字樣,但是展開宣紙,上面卻依舊是那蒼勁的字跡,陳舊的墨色,綺羅心中明了,不再細思空無一字的封面,認真地看起內里的記錄來,一邊看一邊點頭,最後竟然蕩起了一抹燦爛的笑容。
丁香看著小姐的笑容,心中不解,下意識的瞟一眼車外,小聲問到,「小姐,可是有什麼好事?」
綺羅笑而不語,轉手把宣紙交到丁香手中,眼波流轉,示意她看完再說。
丁香疑惑的接了過來,匆匆的看完,卻是豎起了眉頭,氣憤的低聲喝道,「又是這個陰魂不散的鸞家」
綺羅笑容未收,眸中卻已是肅殺一片,低聲說道,「此處不比安都,今日就收了這些為鸞家死心塌地賣命的嘍羅。」
「好,要怎麼做,小姐你就盡管吩咐丁香動手吧。」丁香展開了眉頭,激動得小聲嚷道。
「稍安勿躁,先等雲霜鋪鋪路,我們再動手也不遲。一會兒,你找機會見一下白風,看他們還听到了什麼新鮮的傳言和風聲,今夜相機行事。」
「我明白了,小姐。」丁香看著胸有成竹的綺羅,也慢慢平復了激動的心情,內心篤定了起來。
這廂綺羅主僕剛剛商議妥當,外面雲霜也打點完畢,轉回綺羅車前,恭聲又歉疚地說道,「今晚,只能委屈公主在驛站休息,奴婢失職,請公主恕罪。」
「無妨,一切你做主安排就好。」綺羅沉聲應到。
「謝公主。」
隨著雲霜話音落地,綺羅的馬車又吱吱呀呀的動了起來,穿過城門,直奔瓊州城南的官家驛站。
瓊州並不大,也就一柱香的功夫,綺羅的車駕就來到破舊的驛站前。看著簡陋寒酸的驛站,盡管心中早有準備,丁香還是一皺眉,低聲嘟囔道,「這個瓊州知府懷秋義還真是明目張膽啊,真是豈有此理。」
丁香憤憤的低語被雲霜听了去,她面上一寒,也悄聲說道,「他不會囂張的太久的,咱們且走著瞧吧。」
雖然驛站簡陋,但是經過月知文和雲霜調派人手,緊急的一番收拾,綺羅踏入臨時寢宮時,只見里面布置的溫馨舒適,與外面的殘破簡陋有著天壤之別,綺羅的心瞬間柔軟踏實了起來。
雲霜告了退,不知道去忙些什麼了,丁香被打發了去找白風傳達綺羅的命令,商蘭也是一下車就沒了蹤影,其他的大小宮人們沒有傳召不敢擅入。綺羅身前,臨時寢宮內,就只有一個沉默寡言的彩霞在支應著了。
卸去妝容,洗漱完畢,還不到用晚膳的時辰,綺羅喊住就想默默退下的彩霞,「且慢。」
彩霞身子一頓,雙腿輕輕抖著,她把頭垂得更低,聲音如蚊子一般低哼到,「請公主吩咐。」
喊住彩霞之後,綺羅冷眼旁觀著她的驚慌失措和強自鎮定,沒有立即說話,而是抬起自己的左手,盯著洗得干干淨淨的瑩潤指甲,仿佛忘記了自己要說的話,怔怔的出起神來。
久久听不到公主的吩咐,彩霞沒敢抬頭,但是額頭上的冷汗卻滴滴答答的順著鬢角的散發滴了下來。
就在彩霞撐不住神秘的威壓,就要暈倒之際,大門吱呀一聲輕響,一線暈黃的夕陽傾瀉了進來,緊跟著,丁香一陣風般的沖了進來,嘴里嚷嚷著,「小姐,我……」
丁香話還沒說完,自己就停住了,她感受到了屋內凝重的氣氛,疑惑的看了看貌似悠閑的小姐,再瞅瞅滿頭冷汗隨時可能暈倒的彩霞,小心翼翼的喊道,「小姐,彩霞她?」
綺羅這才抬起頭來,繼續方才沒有說完的話,「哦,她們一路跟隨本宮遠行辛苦了,你拿些陛下賜下的舒緩之藥給她,今夜讓她休息一下。」
「是。」丁香心中疑惑更盛,但還是听從綺羅的吩咐,在八寶格內找出半瓶御賜良藥,轉身送到彩霞面前,「喏,公主體恤你們,賜下的聖藥,你帶回去分給小姐妹們用吧。」
「謝公主。」彩霞繃著的臉終于松了下來,身子一下子沒了力氣,她雙腿綿軟,順勢跪倒謝恩。
綺羅仿佛什麼也沒發現,沒事人一般閑閑的一揮手,混不在意的說,「嗯,去吧,晚膳有丁香支應著就成,你們不用來立規矩了。」
「是,謝公主體恤。」彩霞說著,磕了一個頭,小心翼翼的站起身來,倒退著退了出去,被高高的門檻一絆,她差點摔倒在門外。彩霞臉色一緊,忐忑著,停了一下沒听到公主的喝斥,她才跌跌撞撞的一路小跑沖出了院子。
丁香盯著彩霞踉蹌而去的背影皺起了眉頭,她起身關好房門又轉回到綺羅身邊,疑惑的說,「小姐,這個彩霞有什麼問題麼?」
說完,不等綺羅回答,丁香徑自自言自語的說,「不會啊,明明白風他們都查過了呀,彩霞是一個孤兒,一入宮就被分派到了最苦最累的浣衣房,因為老實,總被小宮女欺負,有一回無意間得罪了紫鸞殿的人,差點被活活打死,被雲霜發現了,巧妙的救了,又求了耀皇才把她要了來,她跟在雲霜的身邊,雲霜手把手的教授她各種規矩,也是把她護在了她的羽翼下。這是個苦命老實的孩子,公主難為她,沒有理由啊。」
丁香說著,抬起頭來求解的望著綺羅,沒想到一向篤定的小姐竟然也閃過一絲迷茫之色,「從她過往的經歷來看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不過總感覺她有些怪,仿佛藏著什麼秘密一般,難道是白風他們調查的不細,漏掉了什麼不成?」
「那個白風整天板著死人臉,好像很有本事一樣,這麼點事竟然還查補清楚,回頭我就找他算帳去。」丁香好不容易又找到機會貶低白風,不管是否是綺羅的猜測,得了貶損白風的理由,馬上抱怨了起來。
綺羅搖頭制止住義憤填膺的丁香,寵溺的說,「我只不過是個感覺,你呀,不要總是故意針對白風,隨便的冤枉人家,不過,讓他再派人去查查還是有必要的。現在瓊州的情況如何?」
丁香裝作听不出綺羅口氣里的調侃,一本正經的回說,「雲霜提供的情況基本屬實,不過現在瓊州的情形更糟了,朝廷分派下來的賑濟糧食都被知府懷秋義私吞了,一點都沒分派給饑民們不僅如此,他還派人散播謠言,說月國根本沒送來這麼多糧食,一切都是耀皇謊報的。還說,還說國庫中的錢糧大多數被綺羅公主帶走了,耀國現在根本沒有能力管老百姓的死活了。」
丁香說著,小臉漲得通紅,恨恨的繼續說,「這個可惡的懷秋義,真是鸞家的忠實走狗,自己貪得無厭,不管百姓的死活,竟然恬不知恥的誣賴公主,在不明真相的老百姓面前把罪責都推到小姐頭上,我定要給他點顏色瞧瞧,讓他知道咱伍郡商家人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懷秋義在明,我們大可不必操心,瓊州即是鸞家的地盤,我們要防著他們的伏兵,今夜不可妄動。」綺羅沉著的分析說。
「難道陰魂不散的鸞家還會不死心的繼續派人來對小姐不利?」丁香一下子瞪大了眼楮,下意識的向四周看去。
「或許還有那個惱羞成怒的辰國司徒使。」綺羅還嫌丁香嚇的不夠的,悠然加了一句。
「那,小姐你晚上換一個房間住吧。」丁香果然氣急,突然腦子閃過一線靈光,大聲地喊到。
綺羅眸中波光輕閃,含笑說到,「這倒是一個好主意,不過,不也不必說的這麼大聲吧,好像生怕別人听不到似的。」
丁香一吐舌頭,沒想到自己這情急中想到的辦法,小姐竟然同意了,她壓低了聲音,繼續說道「那我們悄悄的,用過晚膳,我就去和雲霜說,在這個破地方,我們不能大意了。」
「也好,我們悄悄的換了地方,也好讓白風他們安心辦事。」綺羅滿意的點點頭。